第1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佛经有曰:由爱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 尘封已久的铁门“哐啷”一声打开,一股水腥气扑面而来。开门之人朝台阶上白衣少年毕恭毕敬的一鞠躬:“教主,请。” 白昙嫌恶地一皱眉,看了一眼足下青苔:“你说巫阎浮饲养的顶级药人,就藏在这水牢之中?” “教主一看便知。” 话音刚落,一盏蓝幽幽的长明灯顿时在深处亮起,在那幽暗昏惑的石室内犹如一只虎视眈眈的兽瞳,阴森异常。 白昙缓步走下了石阶,双足都没入了那及脚踝深的水中。 随着深入石室,两旁长明灯依次亮起,照亮墙壁上古朴神秘的壁画。 一眼望去,水牢中心赫然有一块奇石,从石缝里生出的蔓藤密密匝匝的缚着一个人,有一些细小的枝芽甚至扎进了那人的脖颈里。他垂着头,一头长发尽白,皮肤也苍白至极,不知是死是活,真似一只溺死多时的尸体,若不是他胸膛仍在微微起伏,白昙几乎便要以为这药人已然死了。 死了没什么稀奇的,没死才是奇事。 要知这水牢已有数年不曾有人踏入,这药人不吃不喝被吊在这里,还被这些有起死回生功效,对身体康健者却是剧毒的鬼藤所缚,竟然还能活下来,可见是真的吸收了药效,被炼成了一株人肉灵芝。 念及此,白昙满意地一笑。看来无论是他的新伤旧患,都有救了。 仿佛是听见他心中所想,那药人缓缓抬起头来。 那张脸,竟与他心中之魔一模一样。 “巫阎浮!” 白昙惊得后退一步。 转眼间,他的双手竟被镣铐缚住,而锁链的那一头竟被攥在那药人手里! “啊!” 白昙猛地从梦中醒了过来,浑身发寒,冷汗涔涔,可环顾四周,他身下垫着厚厚的白虎皮,足边放置着暖脚香炉,也不知这冷意何来。 转头瞥见墙上石刻,忽而才忆起,今日,是巫阎浮的忌日。 心绪紊乱,他裹紧身上大氅,看见桌上静静搁着一碗血色药汤。 ——从那药人身上取来的。 “教主,再不喝药就要凉了。”一旁的扈从因陀在耳边轻轻说。 按捺下心中莫名的不安,白昙端起那药汤便一饮而尽。 软榻对面的铜镜里,映出一张昳丽的少年面容。 血汤将他唇色染得殷红,额心烙印也愈发妖冶。 目光掠过墙上挂的铜镜,白昙便厌烦又倦怠地阖上了一双眼reads();。 明明已快到弱冠之年,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模样。 若说只是面相也就罢了,身体也是。他本就比同龄人生得慢些,自服下从巫阎浮体内取出的血舍利起,外表便未再有一丝变化,至今为止,他连精水也没来,以至于无法寻找“明妃”双修,功力始终凝滞在六欲天第四重,再无长进。 一碗血汤下肚,白昙便觉全身发寒。 心知这是药效作用,他慢条斯理将衣带解了开来,缓步走向露天的浴池,月白的丝锦长袍褪落到地上,剥露出一具冰肌玉骨。 没有急于入水,他坐在池边,将脚尖一点一点浸没进去,纤细足踝上扣着一对人骨镯,缀着的两粒喉铃,随水流微微颤动,虽无一丝响声,姿态却是说不出的旖旎。因陀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将磨好的药粉洒入水中,搅了一搅,照例将中空的银针刺入少年背上穴位放血。 发黑的毒血一滴一滴沿针中空隙缓缓流出,淌入水中,便如火种熄灭般,“嘶”地冒出一缕缕青烟来。青烟聚而不散,犹如小蛇绕颈,池中少年仰起玉颈,双手撑着浴池边一块奇石,仰着脖子,双目紧阖。 池中不是热水,而取自天山下一千年寒潭,水温极冷。 他是极不好受的。明明泡在冰水中,却如受火焚,生不如死。 一旁的因陀心思复杂地看着他。 传闻,白昙不仅只是巫阎浮的徒儿,还是巫阎浮亲自挑选的“明妃”,该是辅助他修炼六欲天的人形炉鼎,等他大功一成,白昙便也命不久矣。不料,匪夷所思的,巫阎浮却在大功将成的紧要关头走火入魔,遭其暗算而死,教主之位也易了主,实是世事难料。 因陀正胡思乱想着,哗啦一声,白昙已从池中站起身来。 他躯体晃了一晃,因陀忙将他捞出池中,顺手抓起衣袍裹进怀里,打横抱了起来。正要将他放在躺椅上,一只手却抓住了他的手臂。 “抱我一会……冷。” 听见小教主在他怀里嘤咛了一声,因陀心神具颤,通体僵硬。 白昙身躯极轻,蜷缩在他怀里,似个娇弱少女,余光扫去,又能见他肤白胜雪,玉肩半露,当真是如传言中天生娆骨。因陀暗暗感叹,如不是早已受过阉刑,他恐怕也会为其所惑,冒犯了如今的教主。 待到体温稍稍回暖,白昙的神思才逐渐清明,靠回软榻上,拢上衣袍,才想起什么,悠悠抬起眼皮,低声询问:“那药人现在如何了?” 因陀低下头:“启禀教主,泡在琉璃樽里,活得好好的。” “把他带来,让我瞧瞧。” 须臾之后,门前风铃叮铃地一响。 “报告教主,药人带到了。” 白昙抬手示意,因陀点燃门口的烛火,将门打了开来。 一阵铁链滑过地面的声响,伴随着湿答答的水声,由外及里。待到了眼前,他懒洋洋地睁开眼,打量着被扈从拖进来的那个人。 或许,已算不得个人了。 伏在地上的男子近乎赤|裸,周身都被蔓藤缠绕着,却还能看出他身躯修长健美,背脊宽阔,骨架子也大,想来原本是个武者。鬼藤仿若是生进了他的骨肉里,成了一件入肉藤衣,只在缝隙间能窥见他本来的皮肤,因被浸泡在琉璃池里养着,白得几若透明,连血管也纤毫毕现。他的四肢筋脉又早在被制成药人时便已挑断,只能匍匐爬行,一头湿漉漉的白发随躯体拖曳在身后蜿蜒,一眼看去,真像是一只刚刚爬上岸的水鬼reads();。 白昙坐起身来,斜靠在躺椅上,由因陀点了一只水烟,慢悠悠地抽了一口,在烟雾里眯起眼,一只脚伸出去,抬起药人下巴。 药人痴呆呆地昂起头,露出来的一张脸竟让白昙微微一怔。 这人竟生得高鼻深目,像是有波斯血统,苍白的面容如冰雕玉琢般俊美无俦,只是那对瞳仁颜色过于淡了,被烛火一照,便如同一对雾面的蓝月光石,美则美矣,却显得呆滞无神,像是个盲人。 白昙惋惜的叹了口气,弯下腰,伸手将烟斗直探到药人眼前。 药人被烟雾一熏,眼皮子就眨动了几下。 原是看的见的,身体却是动也不动,一副任他宰割的模样。 他翘起唇角,“你不怕么?” 那药人摇摇头,睫毛似染霜的针叶微微颤抖,似乎害怕得极了。 白昙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除了容貌俊美,肌体并未如寻常药人一般萎缩,这药人都与其他被禁锢太久的药人并无二致。 他怎会做那样一个梦呢? 罢了,许是几日前寻到了巫阎浮的旧物,唯恐中了他施留的魇咒,今日又是巫阎浮的忌日,闹得他疑神疑鬼罢。 可那魔头哪有可能来找他索命呢? 他亲手将他杀死,剖了心,一颗血舍利都被他吞进了腹中。 只可惜,那血舍利他一年来都无法消化,被血毒折磨得生不如死。 “哎,你会是我的救星么?”白昙眼睫低垂,瞧着那药人喃喃。 白昙伸出手指,沿着一根顺着药人布满藤条的胳膊抚上去,冰凉滑腻,顷刻令热毒所致的燥意消退了不少。与此同时,一股焦渴感却自肺腑涌上了白昙的喉头——他似是对这药人的血有些上瘾了。 一只手掐住药人下巴,白昙便低下头来,埋首于他颈项,仿佛一头扑食的小雪豹,露出尖尖犬牙,找准血脉位置张口就咬。 药人吓得一个哆嗦。 白昙兀自咂咂的吸着,顾不上大敞的衣衫滑到了腰际,双臂环上药人脖子,一双玉白长腿也|裸|露在外,那姿态仿佛缠着他*一般,连几个扈从都看直了眼,又恐怕惹怒了喜怒无常的小教主,便都默默退了出去。 因陀掩上门,跪到他脚边,低声劝道:“教主……这药人血再好,也有鬼藤的三分毒性,不宜过量。” “啰嗦,出去。”白昙不耐烦地眯起一对凤目,剐了他一眼。 因陀不敢抗令,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 注释: 【“明妃”】“明妃”是密宗佛教里男性高级修行人的异性修行伴侣,也就是精神和肉|体两方面的修行伴侣的名称,尊号。 本文为化用此代称,代指所有居下位者的修行伴侣,无论男女。 【由爱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该句出自佛学著作《妙色王求法偈》。 第2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饮罢鲜血,白昙小憩了一会,渐觉体内燥意褪去,便褪了上衣,盘腿坐进地上的冰坛上,尝试突破“六欲天”第五层天的关隘。 正当他渐入佳境之时,一股无形之力又缚住了他的魂灵,令他喘不上气,好似被一双手抓着脚踝,怎么也挣不开。 漆黑死寂的无色i界之中,一缕气息萦绕着他身周,阴魂不散。 细细听去,冥冥之中恍若有个声音在喃喃,由远及近,最后竟似贴附在耳畔,朝他耳眼里呵了口气。 “昙儿,可后悔害死了我?” “我亲手养大的几个小娃娃里,我可是最偏爱你了……” 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白昙只觉急火攻心,一口血就呕了出来。 又失败了。 若再不出关,可就要坏大事了。 白昙咬了咬牙,心下一股恶火,只想将那魔头尸骸取出来挫骨扬灰。 想起在冥想时听见的那亦真亦幻的一句,又不觉生出层层寒意。 可这魔头死倒是死透了,却成了他再也抹不去的心魔。 回忆过往种种,只觉心中血气翻涌,一股浊气吐不出去。 一掌击在地上,将孔雀石的地板都拍出一个凹坑来,裂开数道深痕。 一旁药人颤抖不已,身躯缩成了一团。 白昙瞥了他一眼,见他这般模样,不知为何起了一丝兴味,便想逗他一逗。“你还知道怕死,看来也不算多痴呆,说句话来听听?” 药人发出一串喑哑的呜咽:“别…别杀我。” “你会说话?”白昙抬起药人下巴,强迫他仰视自己,“以后就唤我主人罢。” 药人眨了眨眼,迟钝应声:“主……人。” “知道是主人,还不行礼?” 药人顺从的伏下|身去:“主人。” 白昙俯视着他,心情略有一丝愉悦,又生出几分兴味。 他生性极为高傲,拜巫阎浮为师数余年,却被待之如同玩物,自觉受尽折辱,性情乖张古怪,如今便最喜欢见别人对他卑躬屈膝。 这人体质既然能吸收鬼藤的毒性,想来曾经也不是个一般的人物,不知是不是曾与巫阎浮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落得这般凄惨田地。 不过,白昙绝然不是个有怜悯之心的人reads();。 他眼下最关心,这药人的血能不能帮他提升功力。 若不是鬼藤有毒性,不宜过量,他恨不得一天便将这药人身上的血吸干。半月前平叛的一战中他受伤后,他便闭关在此修炼,功力却迟迟得不到突破,难保那些教中又有魑魅魍魉蠢蠢|欲|动,实为要命之事。 心中焦灼,白昙又感到血瘾再次发作了。 他一把抓住药人手腕,咬破血管,痛快淋漓的吸了几口,顿时说不出的畅快,可除此以外,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自丹田升腾起来。 他伸手一探,不由大吃一惊。 能与人交i欢,才能练至六欲天的至上一层。 白昙为此苦恼多时,不禁大喜过望,连忙盘腿坐回了冰坛中。将功法运过两周天,竟真的突破了第五重。 如此一来,他便可提前出关了。 白昙心情大悦,推门而出,自坛室后方的小径走入后方茂密的林间。 参天树影间鬼气森森,虬结的树根盘根错节,犹如条条妖蟒盘踞。 无色i界,历代浮屠教教主的墓地。 幽幽月芒透过树影间隙,落到寒潭的水面,微光粼粼。 水面之下,一具尸身衣袂漂浮,宛如鬼魅。 一只手捻起水面漂的一片落叶,却未激起一丝涟漪。 “真巧,师尊,我出关之时竟是你的祭日。你这是向我道喜么?”白昙盯着水面下之人凝固的面容,眉头紧蹙,脸上说不得是悲是喜。 ”若不是怕你的魂魄逃逸出这里,真想将你挫骨扬灰……” 他手一扬,一片落叶就在风中碎成了齑粉,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由爱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爱亦无怖。师尊,我亲手杀了你,也便再无怖无忧。” 杀人不眨眼的小教主半蹲下来,却如戏水孩童一般,伸出手指在冰凉的水面拨了两下,激起一丝涟漪。 “你如今除了能在噩梦里扰一扰我,又能如何?且看我坐着你的位置,活得如何风光,如何把你毕生所求夺到手上,如何扬名天下。” 白昙浑然不觉,坛室内的人一双眼睛窥视着他的背影,瞳孔一缩。 “由爱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爱亦无怖……” 死寂的林间深处,忽地飘来一串阴阳怪气的笑声。 白昙不觉一惊,向四周望去,却不见有人,又闻见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心下便已明白了七八分。 当下冷冷一笑,五指一展,一道银色弧光就从坛室里闪电般袭来,飞入他手心,正是一柄形状奇异的钩刃。此物源自天竺,原为巫阎浮所有,刀首钩尾,柄在中心,线条蜿蜒,如龙似蟒,更带有片片逆鳞般的锯齿,可分离作暗器用,刃光更宛如活物,千变万化,实为一把邪煞妖异的凶器。 故而名之“弑月”。 他手臂一翻,一道寒光便旋飞而出,直朝林间某处逼去,逼得一道黑影怪叫着纵身跃出。 那黑影本只有鹰隼大小,却不是鸟类,而是一颗人头reads();。 那人头披头散发,头顶戴着一个骷髅头冠,脸庞罩着一张笑脸面具,飘飘忽忽地在林间上下翻飞,躲闪着紧随而至的弑月钩。 若是让不明所以的普通人瞧来,定要吓得魂飞魄散。可白昙却看得饶有兴味,似在观摩猴戏。 “我知错啦,教主饶了我罢!”那人头闯到他面前来,从虚浮的衣袍下化出四肢躯干,在白昙身前跪下,亲吻他雪白的足背。 白昙伸手收回弑月钩,吊起眉梢,一手挑起来人笑脸面具,面具底下赫然又是一张面具,此时却成了哭脸,一副凄楚的哀相。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座下护法,绰号“惑障魔”,名唤离无障。 浮屠教源起天竺密宗,不过修的不是佛道,而是魔道,教主便为天魔波旬之象征,座下四护法则为佛祖涅槃时所遇四魔,除惑障魔外,另有三魔,便是阴魔、死魔、|欲|魔。 四大护法都是巫阎浮的徒弟,算得上是白昙的师兄师姐,但因他是最小的徒弟,又是巫阎浮的“明妃”,这几个师兄师姐便也瞧不上他,与他关系疏离,只有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离无障与他亲近些。 巫阎浮一死,教内势力分崩离析,四大护法被白昙杀了一个,叛了一个,余下了两个,便是离无障与她的亲妹妹“阴魔”姻河。 白昙托起他的下巴,盯着那张苦兮兮的假脸,冷哼一声:“看我笑话?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我连你一块杀了,为师尊陪葬?” 离无障的面具换上一张笑脸:“属下睡得浅,感知这无□□有动静,怕是有不速之客趁教主闭关时闯入,慌忙赶来,谁知原来是教主在这儿同师尊叙旧,一时有点感慨,胡言乱语了两句,望教主恕罪。” “叙旧?”白昙松开手,若有所思地扫了那树下水潭一眼,冷哼一声,“本座同他有什么好叙的,鞭尸还差不多。” 离无障不敢吱声了。 若不是巫阎浮,眼前凶神恶煞的小教主还是西夜国尊崇无比的小王子,锦衣玉食,万千宠爱集一生,他日王位也唾手可得,可如今……虽得了教主之位,却身患重疾,也惹了一身祸事。 武林上与浮屠教为敌的势力不少,巫阎浮一死,更可谓危机四伏,加上教内人心不稳,内忧外患,以水深火热形容白昙处境,毫不为过。 若非出自某个不可告人的缘由,他也不会冒险守护在成为快要众矢之的白昙身边。 见白昙走到悬崖边,远眺天山山脉皑皑雪峰,似有所思,离无障亦步亦趋地跟过去:“教主闭关这些时日,可有什么所得?” 话音未落,却见白昙纵身一跃! 离无障悚然一惊,疾步来到崖边,一眼望见不远处雪峰之巅已立着一抹人影,衣摆如起舞般随风展开,身姿曼妙,一袭白衫仿如开绽的一朵雪莲,纵身旋跃,手里弑月钩迎着日光劈出一道刺目虹彩。 三梵破! 刹那之间,自雪峰发出一声开天辟地的骇人巨响,自顶端轰然崩塌。 而顶峰上那人,只用足尖一点,便轻盈地飘了起来,脚下红光漫开,宛如天女散花,却又透出说不出邪艳。 “恭喜教主突破乐变化天!” 待人落回眼前,离无障半跪下来,震愕不已。 要知就连巫阎浮突破六欲天第五层也耗费了整整一年,白昙用了短短三个月便达到如此境界,不知是托了那凝聚了巫阎浮毕生功力的血舍利的福,还是极品药人的血太具神效reads();。 毕竟白昙这样本来极阴极弱的体质,连习武的材料也算不上。 白昙却没有好脸色:“别恭喜的太早。” 没有‘“明妃”’与他双修,功力也难以精进,刚才不过昙花一现而已。白昙心想,扫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将手藏进袖中,握成拳头。 脉搏红得发紫,几要渗血一般—— 只是方才小试牛刀,他就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 稍有差池,他就会走巫阎浮的老路。六欲天乃密宗邪功,越往上乘,练功者的处境也便愈危险,当日,若不是巫阎浮自己走火入魔,他根本没有可趁之机将这魔头杀死。他可不想落得与他一样的下场。 他想活,活下来,不止坐稳教主之位…… 更重要的是承母妃遗愿,将原本属于自己的西夜国主之位也收入囊中。 离无障似窥透他心中所思:“属下这就去为教主挑旬“明妃”’,待明日教主出关时,属下便将适合做‘“明妃”’的人选都送过来,如何?” “可本座等不及了。不如……”白昙稍稍倾身,凑到他耳畔,气息犹如一丝剧毒蛇信,“便由师兄你来与我双修?” “教主莫要说笑!”离无障吓得往后一缩,不料白昙却凶相毕露,骤然出手,一掌成爪朝他面上袭来,将他的面具猛然抓裂,露出底下那张苍白俊秀的真脸来。一招便被破功,离无障惶惶拜倒在对方身前。 一只手宛如银蟒绕过他的颈项,将下巴擒住,白昙笑的像个孩子,一脸恶劣的顽皮:“罢了,看你这般害怕,本座也就不为难你了。本座会亲自挑选“明妃”,你且去点燃峰燧,将消息传遍各坛,本座大功已成,即日出关,让那些心怀鬼胎的魑魅魍魉们各自给本座安分些。” 离无障一点头,站起来,黑衫内已湿黏不堪,出了一身虚汗。 浮屠教源自天竺密宗,练功者需如欢喜佛般与人双修,方能堪破其中奥妙。“明妃”不仅是修行伴侣,更是人形炉鼎。被选为‘“明妃”’是天大的霉运,要以一身功力精血供修习者采补,直至被榨成枯骨。 白昙天生娆骨,本是极适合练媚术,做“明妃”的,巫阎浮将他从西夜王宫里带出来,收入门下将他养大,便也是抱了这个心思。 可结果当真是……当真是世事难料。 世事难料。 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个。 目视离无障翩然远去,巫阎浮收敛目光,隐去唇边一抹讥诮弧度,又垂下头颅,恢复成了原先那般呆滞模样。 回到石室内,白昙看也未看如雕像般呆坐的药人一眼,径直盘腿在浮屠阵中坐下,却再也忍不住心口乱窜的热流,一口血便吐了出来,肺腑内外俱如火焚。他攥住胸口衣襟,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修罗情焰,当真是炼狱之火。 他终究是……终究是心魔未除。 六欲天虽是迷惑众生的邪功,修习之人却需在滔天情|欲|之中守定一颗铁石心,端如一尊佛陀立于三千红尘中。 他内力浅薄,意志不坚,不是练武的材料,六欲天心法也是偷学,又吞服了巫阎浮的血舍利强行修炼,经脉错乱,血气逆行是意料之中,可他不曾料到发作起来是这样难熬reads();。 “好热……” 身体犹似被业火烧穿,白昙紧咬嘴唇,扯开衣襟。 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潮在雪白胸膛上蔓延至颈项,他的手指在胸前胡乱抓挠起来,抓得衣衫破裂,胸前道道血痕,神态凄艳又可怜,却浑然不知自己这幅模样落在了另一个人眼里,是一副怎样精彩的美景。 “昙儿……” 白昙恍惚地睁开眼。 门前彩幡飘来荡去,一抹人影在虚空中凝聚成形。 那人长身玉立,眉眼狭长幽深,面容俊美至极,神色却透着一股杀伐危险的冷戾,一袭玄色长袍衣袂翻飞,翩若羽翼,整个人如玉面修罗一般。 ——可不就是玉面修罗么? “滚开!” 他伸出手去,闪电般直取那鬼影咽喉。 手指掐到冰凉颈项,听见一声嘶哑呻i吟,眼前幻象才乍然消散。 一具黑影正伏在他身上,无数蜘蛛丝般的白色丝线缠在他身上脸上,将光线尽数遮住,白昙眨了眨眼,扒开那些乱发,便看见一对黑暗中幽幽发亮的蓝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只饥肠辘辘的狼,顿时吓了一大跳——原来是那药人,正用手指蘸了鲜血伸到他唇边,竟似想要救他。 白昙心下一动,当下擒住药人的手腕,拇指轻压在脉搏处,暗道果然。 浮屠教内,历来药人在被制成药人前,便要被种下惑心咒,如此一来,药人便对主人唯命是从,救主亦是本能,他吞下了凝聚巫阎浮毕生功力的血舍利,这药人自然将他认成了主人。 白昙讥讽地一笑,舔去药人指尖鲜血,薄唇半张,血红舌尖掠过苍白的手指,留下一线盈亮的津液。巫阎浮眯起眼,观察着他此般神态,脉搏“突突”,“突突”,一下一下阴险地窜动着,犹如一只蛰伏的凶兽。 他面上却低眉顺目,轻声问询:“主人……可好些了?” 白昙咽下一口血,只觉胸口灼热之感渐渐褪去,倦意却接踵而至。 他撑起身来,卧到软榻上,伸手朝药人五指一收,便令他晃晃悠悠的站立起来,仿如被牵了无形的线绳一般,飘到了榻边。 榻上少年懒懒地一收手,巫阎浮就软若无骨地倒在了床上。 白昙褪去外衫,滚烫的身子依贴着他,发出一声惬意的喟叹:“你身上凉得真舒服,竟比那冰水还要降温。” 巫阎浮阖上双眼,却只觉这境况千般有趣。 听闻耳畔呼吸渐渐平缓,巫阎浮斜过眼去,在黑暗中窥视身侧少年睡颜,眼底戏谑之色幽幽流转。 若在以前,他只需一根指头便能将这亲手养大的小魔头置于死地,可如今他却连动一动手臂也成了极大的难事。 在功力登顶的前夕,死在自己的徒弟手里,一缕残魂飘飘荡荡,竟重生在了自己炼制的药人体内,于巫阎浮而言,实在更讽刺也没有了。 罢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权当一次修炼也无妨。 呵……这小娃娃欠他的债,他会亲自一样一样讨回来。 第3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不知身旁人在窥视自己,白昙自昏昏沉沉陷入了梦寐中去。 石坛之上,白骨森森,熊熊烈焰如烧不尽的业火,焚骨灼心。 坛中巫阎浮正盘腿端坐,衣衫褪到腰间,露出精实身躯,一头长发在周身回荡的气流中漂散开,肌肤上布满汗液,光滑如一尊铜像。 此时他眉心紧蹙,呼吸紊乱,脸色铁青,结印的双手亦骨节泛白,全然不似平常练功时的情状。 “师尊……昙儿喜欢你reads();。为你而死,昙儿很欢喜。” “师尊,要了我罢.......” 白昙用魅惑的腹语连绵低唤,含着一口甘露,仰头覆上对方双唇,勾住他烫如烙铁的脖颈,舌尖探入对方齿隙,将甘露徐徐渡入。 一时如旱地来雨,巫阎浮微启双唇,将少年一把拽入怀里。 白昙一边喂着,一边伸手摸向了身侧摆放的青铜烛台,将蜡烛拔去,紧握在手。此时,巫阎浮忽而发出一声低哼,紧阖的狭长双眼骤然睁开,竟是满目血红。一双手突然将他擒住,嘴角呛出一丝血来。 “你.....” 心知他是走火入魔,白昙咬一咬牙,扬手捅下—— “噗”地一声,烛锥穿胸而过。 巫阎浮身形一震,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捂住那淌血的伤处,一张嘴,猛地咳出一大口黑血。 白昙唯恐被他反制,急忙跳远了一步,却见他全身震颤,似是血脉逆行,手臂上根根淡蓝血管虬结凸起,宛如活虫在周身游窜,整个人伏倒在地,狼狈不堪,连爬起来也难,哪还见一代宗师的绝代风姿? 踟蹰片刻,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提起他身侧岩缝间嵌着的弑月钩,一挑,一劈,便将双脚间的镣铐斩成两截,又缓缓走到巫阎浮身前。 “将我带回来时,料来你万万没想到会有今天罢?师尊?” 男子咳嗽了两声,似是在笑。 笑声回荡在石室内,竟有几分凄沧悲凉。 他艰难地翻过身来,倚靠着身后岩壁,却又变成了平日那副慵懒优雅的神态,仿佛不是死到临头,而是要睡上一觉。喘了几口气,他凝视了他良久,染血的唇才若有似无地一勾:“昙儿,有个秘密,为师想告诉你。你可知,方才,为师在无□□里遇见了什么魔障?” “嗯?” 以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要传颂自己什么密法,白昙将耳朵凑上去,猝不及防竟给巫阎浮狠狠咬了一口,还朝他耳里吹了口气:“可惜啊可惜,为师命数已尽,你是一辈子也休想知道了……” “死到临头,你还!”白昙将他一把推开,站起身来,抬起戴着脚铐的一只脚踩到身下男人的胸膛上,俯视着他,“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好个狼崽子!”巫阎浮失声大笑,笑了没几下,又呛出一口鲜血。一张俊美的面容惨白如纸,唇色却红得刺眼,着实怵目惊心,“真是大意了......怎么没防着你?”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抓住白昙垂及脚踝的一头长发,似想要把他拽进怀里,却已失了力气。 白昙往后一躲,刀刃斩下,便只给他抓住了一截青丝。 巫阎浮摊开手掌,掌心已是皮焦肉烂,一截青丝转眼便被焚成一团焦灰,他却竟是一把尽数抹在了胸口伤处上,喘了口气,哈哈一笑:“真是自作孽。当年,就该把你扔在那月隐宫的地牢里……” ——一句话如利刃当胸穿来。 白昙眼睛一闭一睁,手腕一旋,就利落地割了巫阎浮的脖子。 看着那死而不瞑的一双眼睛失去光亮,鲜血染上自己足尖,他像被烫到般跳开来,扯了扯僵硬的唇角,却终是笑不出来。 咬紧牙关,汗液涔涔的手攥紧钩柄,尖端沿路而下,划开身下人的胸膛,一用力就将心脏剜了出来,一剖两半。挑起那滚出来的一颗血淋淋的舍利,他将它握在手里,看也不看一仰头,一口吞下reads();。 生腥的血味充斥口鼻,令他有些作呕,忙按住嘴巴,生生咽下,埂得眼泪都几乎掉下来,活似个囫囵吞枣的半大孩童。 他边咽边想:“无爱无怖,方能纵横于世间,师尊,你教我的。你不死,我便要成你练功的炉鼎,这辈子都休想翻身。” 走到窗边透口气,从天山之巅俯瞰下去,整片北疆尽收眼底,却忽然觉得高处不胜寒。独余耳垂还留一点余温,挥之不去。 白昙在睡梦中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侧。 巫阎浮正闭目养神,觉察身边动静,睁开眼瞧去。 身旁少年一只手覆在腮边反复磨蹭,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巫阎浮的目光不由落在那只手的食指戴着一枚血玉扳指上——那是属于他的东西,显然对于这纤若无骨的手尺寸大了些,一根麻线在戒环上密密缠了几圈才戴牢。 对于自己在那大功将成的紧要关隘想到了什么,乱了心绪,以致走火入魔,巫阎浮已忆不起来了。许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失散了个半魂一魄,他生前的许多记忆都残缺不全了。 唯一清晰的,便是白昙布满杀气的脸。 却又是同一张脸,此刻嘴唇紧咬,泫然欲泣。 若是换了别人,恐怕他会被这神态勾起一丝爱怜之心。 可他怎会忘记,这小娃娃是怎么背叛自己,将他一下毙命。 他唯一不设防的人,如今却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巫阎浮目光闪烁,右手聚拢五指,结了个虎噬神光咒印,却连抬起手腕也困难,空有招式,却无一丝威力。还未出手,便会给白昙击毙。 曾经的西域第一高手,如今却沦落到这种田地,哈。 他嗤笑一声,盯着白昙侧颜,心念流转。 若要夺回功力,唯有一法。 不想,白昙却在此刻睁开了眼。 在熹微光线中,迷迷糊糊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眸,心中警铃大作,却跟着记起,药人本已是活死人,无需睡眠,方才收起杀意。 翻身坐起,忽而觉察身下有些异样,掀开绒毯一看,白昙立时脸色微变。丝锦内袍掩不住亵裤内的凸起,点点白浊更是沾染到了褥子上。 他遗精了。 白昙有些不知所措的屈起双腿,伸手扯开亵裤,惶然地垂眼看去。 到底是个有用的器物了。 于白昙而言,这该是一等一的幸事。 六欲天与其余双修法门有所不同,前五重可独自修炼,只需有一“明妃”以奇技|淫|巧在旁引诱修炼者,助其提升定力,到了第六重时,才需与“明妃”交合,如能固守精元不泄,便可破除七情六|欲|之障,如佛陀涅槃,领悟至上奥秘。幸而巫阎浮却还没得及与他双修,就走火入魔,被他所杀,否则,他定会成为巫阎浮功力登顶的一块踏脚石。 可这一等一的幸事摆在眼前,白昙心中却滋味复杂。 记起昨夜之梦,他又羞又怒,一腔恶心郁火无从发泄。 这喜事,简直仿如那死去之人对他的捉弄reads();。人都死了,还能如何? 要他变得不像个男人的是他,让他变成男人的也是他。 此般模样皆落在巫阎浮眼里,竟令他感到似被猫爪挠了一挠,心痒难耐。 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最有意思的不就是这老鼠以为自己是猫么? 白昙正胡思乱想之际,忽觉小腿一凉,不由打了个激灵。精瘦无力的手搭到他的膝盖上,药人竟支起身子,似乎想爬到他身上来。 他立时捏住他脖子:“你做什么?” “让卑奴……让卑奴服侍教主。” “滚!”白昙一巴掌就将他掀下床去。 “你以为“明妃”是谁都当得么?废物。”扯起内袍,将|裸|露的一边肩头掩住,白昙慵然起身,摇响榻边铜铃,召来扈从。 药人双臂发抖,半死不活的伏在地上:“卑奴不敢。” 白昙心知他汲取了鬼藤药力,无论如何折腾也死不了,便也不去管他,蔑笑一声,拂袖而去。他背过身去,褪去衣衫浸入浴池里,未看见那形容凄惨的人低着头,用手背擦了擦唇边一缕血丝。 废物……么? 换上一身干净内袍,白昙坐到镜前,由因陀为自己穿上教主行装。 西夜王御赐的摩羯冠落在头顶,霸气威仪,绣有金翅鸟纹路的玄色羽袍披到身上,便如羽翼加身,神秘飘逸,不似凡人,随时可以一纵身飞入天穹。若戴上那为国师特制的祭神面具,活脱脱就是一个巫阎浮再世,只怕是进入西夜王宫参拜当今的新王也不会被察觉。 “教主,这个……要戴么?”见白昙脸色愈发不好,因陀惶然地问。 西夜国与浮屠教自古以来政教一体,教主即国师,每任教主衣物都是宫中工匠精心织作,新教主继位也需觐见国王,而白昙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杀人夺位,自然是没有专人为其制作新装的。 是了,终究都是死人遗物,穿着怎能舒心? 面具呈到面前,镜中人一双凤眼微凛,将它拿起,覆在了脸上。抬起眼去,白玉面具宛如活物,变幻出那人相貌,将他骇得呼吸一凝。 眨眼再看,又似仅仅是幻觉。不过白昙清楚,这并非幻觉。 此面具名曰“无相”,可依据使用之人所思化出另一人的样貌。 而他刚才所见,无非便是所谓…… 魔由心生。 忙取下面具,不敢再看,忽听门外传来一声低唤:“教主,无障求见。” 想来是教内重要人物已被昭来,白昙整了整衣衫,持起弑月钩,瞟了一眼趴在地上喘息的药人,发觉他身上鬼藤渐失颜色,根根卷曲,有枯萎脱落之兆,不觉一惊,将人抱将起来,放进了一池寒水内。 刚一触水,一只手臂蟒蛇般缠住他的脖子,怀里药人仰头埋到他颈窝,似惬意至极,发出一声叹息。 湿冷黏稠的一缕气息掠过耳根,竟令旧疤袭来一丝刺痛。 白昙突地有些心慌,伸手撑住池边岩石才未跌进池内。 巫阎浮却得寸进尺,又伸手搂住白昙腰身,凑到他耳边发出一声低吟:“主人,可要当心……” 他虽有意作弄他,这句告诫却是真的reads();。 白昙定了定神,忽而想起鬼藤是通达冥界之物,在教内进行祭祀时常用来占卜通灵,这药人说不定也怀有通灵预知之能。 他问:“此话怎讲?” “主人的身体不好,我的身体一日却只需浸水一次。我是一剂良药,主人要常备在身才是。” 这话说的痴诚,不似心智正常的人。白昙哼笑,倒是体贴入微,可偏偏是个药奴。他站起身,将药人的一只手握住,一并扯出池外。 他推开门去,门前离无障看见他这身行装,神色微地一怔。 玄色羽袍逶迤曳地,全然没过了双足,愈发显得眼前人身形娇小。 恍惚间,还是十年前被巫阎浮牵着手带进来的那个孩子。 可怎会还是呢? 这么一念闪过,人已至身前,他立时伏下|身,与十罗刹齐齐拜倒。 “恭迎教主出关。” 烈日当空,寒风凛冽,旌旗猎猎飞舞。 缓步走下阶梯的人一拂袖摆,如金翅鸟展翅,熠熠生辉,风光无限,复又倨傲地巡视了一番众人的后脑勺。 “起身罢。” “教主请。”离无障应声站起,掀开车舆前的帘帐,臂上却在这时突地鼓起一长条,在袖子里诡异扭动起来,想掩饰却已来不及。白昙见状,伸手一捏,便觉一个类蛇的活物迅速钻到了袖口,跟着眼前就闪过一道蓝光。 离弦之箭般,直冲那药人袭去。 白昙定睛看去,不禁一愕。 一只手臂粗细的蓝鳞银尾石龙子趴在那已被吓得浑身发颤的药人胸膛,摇头摆尾,姿态亲昵,似在与他撒娇。 他猛一收掌,就将药人吸至面前,一把掐住石龙子的身躯,擒在了掌心。 闻见他身上血舍利的气味,凶悍嗜血的畜生也顺服下来,尾巴轻轻缠住他手腕。白昙轻抚了一下它的脊背,笑逐颜开。 要知此石龙子绝非山野间寻常得见的四脚蛇,而是身怀奇毒,又可化解百毒的珍奇异兽,原为巫阎浮所豢养,做救命之用。在他身死当晚,这畜生竟将金笼咬出了一个洞,不知是钻去了哪,任他上天遁地也寻不着。 不料…… 将‘三毒’揣进袖口,白昙斜眼瞟向离无障,笑意敛得无影无踪:“师兄,你何时找回了‘三毒’,怎么不禀告本座,莫非是想私藏不成?” “教主误会了,”这声“师兄”叫得离无障险先灵魂出窍,忙不迭的解释,“这畜生是属下来时在树林里偶尔撞见,属下见它已冻得僵死,便放在怀里煨,没料到却在方才,竟醒了过来,想来是嗅见了新主的味道。” “哦,原是如此。”白昙作恍然大悟状,戏谑地欣赏着离无障畏惧他的神态,踩着一名扈从的背,抱着‘三毒’坐进了那通体镀金、铺着厚厚虎皮的车舆里,“我无意为难师兄,师兄不必如此惧怕。” 离无障心有余悸的抬头时,一只纤长的手已将车帘放了下来。 “启程。” 第4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离无障极擅巫卜。 他算到了许多事,却有一件事怎么也没有算到。 他算不到,巫阎浮会死在他最柔弱的小徒弟手里,更算不到,他怜爱的小师弟,有一天会以教主的身份走进这座坛城。 望着走下车舆的身影踏上坛城那被铸造成一双巨手的青铜门桥,离无障扯了一下手中铁锁,将趴在马上的药人拽下来,跟了上去。 青铜大手缓缓展开,宛如佛祖渡人升入极乐坛城,阶梯上却铺的是累累颅骨,阶梯两旁密密麻麻,白森森,亮惨惨,如一簇簇雪莲,皆是向上伸着的人手骨,抓不住一生痴嗔怨怒,形态万千。 白昙无数次走过这座桥,却是第一次以这种姿态,这种身份。 坛城上,已有数百人等候,十位坛主余下的五位也已到齐。 他走得不急,倨傲悠然,目光扫过这些手,却还是有些毛骨悚然。 巫阎浮曾告诫过他,心中有惧,有恨,执着久了,便会成魔障,一旦有了魔障,就会被这些怨灵的手绊住脚跟,沦为其中一员。 一阵寒风吹过,白昙打了个冷战,忽觉衣摆一紧,像是真被抓住了。 一回头,就瞥见身后一根帛带果然勾在了一只手上。众目睽睽下,他不禁有些窘迫,却是那药人跪伏在地,用嘴替他解下那根帛带。 “主人,可要小心,祸事缠身。”药人抬起头,浅眸通透。 “用不着你提醒。”白昙一声轻哼,看也不多看他一眼,过了桥,一纵身跃向殿中的大祭坛,竟从熊熊烈焰中穿过,毫发无损的落到那最高处的莲花宝座上。自当日带着巫阎浮尸首出现在大殿上宣布自己将继位,后大败两位护法以来,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坐在这位置上。 五位坛主见他穿过那炼狱之焰,皆心知肚明,白昙功法已成,恐怕已不亚于巫阎浮,便不约而同纷纷拜倒,口中齐齐高颂赞歌。 “教主神武,吞赦日月!” 白昙听得心烦意乱,袖摆一挥,将酒樽打落在地。 “铿”地一声响彻大殿,赞歌戛然而止。 他往后一靠,斜卧在宝座上。 “起身吧。别对本座来这套虚的。你们可知本座召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属下不知,还请教主明示。”座下有二人抢先齐齐应声,迎到座下。 这二人其一怀抱人骨琵琶,一人手持人骨筚篥,一男一女,面容几乎一样,身姿妖娆,身披璎珞,雌雄难辨,正是乐部与舞部的坛主那罗与乾达,曾是巫阎浮的最得力的鹰爪,一转眼,就对新教主献起了殷勤。 “愚笨,竟连这点猜不到。”一人跻身他们之间,跪倒在白昙座下。 这人是个俊俏少年,犹如天竺人般将长辫盘在颈间,凑上前来,冲他粲然一笑,“恭喜教主出关。想必教主六欲天已修炼至乐变化天,召来我们,自是为了挑选合适的“明妃”,突破最后一层境界。” “夜叉……你耳目倒灵。”白昙认出了此人,眼底泛起冷意。 这夜叉也是巫阎浮的徒弟,不过已出了师,曾与他关系暧昧。巫阎浮在世时,这人常对他暗中使坏,尤其是巫阎浮闭关三年间,这人更是变本加厉,有一次害他掉进冰洞,昏迷了半个月,差点一命呜呼reads();。 本就想寻个理由解决此人,谁料想他竟主动送上门来。 他盘腿坐正,皮笑肉不笑的,“难道你有合适的人选?” 夜叉走到座前,拜倒下去:“如能成为“明妃”,属下三生有幸。” “哦?旁人都是避之不及,你倒主动送上门?”白昙挑起眉梢,捏住青年下巴,看着那水色潋滟的一双眼,朝他吹了口气,“你如今已身为坛主,大有可为,用你做练功的炉鼎……岂不浪费?” “属下愿为教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夜叉抬起头来,手攥住他的一边脚踝,低头亲吻足背,以表忠心。 白昙捏住他的手腕,将他扶起时探到脉搏,只觉烫如一团炭火,脉象紊乱,犹比他走火入魔时更甚,心下了然,这夜叉所修功法便是浮屠教秘法《地藏十轮经》里的《黑水经》,若是与这人双修,他不被他反噬了才怪。无非是觊觎血舍利,不安好心。哼,当他是个小孩儿一般傻么? 鞠躬尽瘁?别有居心才对。 白昙嘴不说,却已心生杀意,一手结了咒印。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黑烟从夜叉身上涌来,他早有防备,脚尖一点莲座,展开双臂向后避跃。 那夜叉见一击不中,立时凶相毕露,一扭头,长辫犹如毒蟒向他袭来,竟是一副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架势,离无障见状,立时出手来助,白昙却出手如电,一只手已擒住那长辫,另一手五指成爪,就朝夜叉天灵盖袭下。 夜叉一声尖叫,伏倒在地,满头鲜血,颅骨已然碎裂。 坛下一片哗然,众人无不心生震骇,要知夜叉已身为坛主,却被白昙一击击败,白昙吞噬血舍利后功力之高,不言而喻。 白昙坐回宝座,垂下眼皮:“本座才刚刚出关,便有人等不及要来试试我的功力,真是妙极。”他又倾下|身,嗜血的红唇微启,似两片薄刃,“明知没有胜算,却还要自寻死路,你这是何必?” 夜叉奄奄一息,双手蜷起,长发蜿蜒散乱,形如鬼魅的向他爬来:“师尊……师尊……你杀了师尊,我自要……为他复仇!” 白昙瞳孔微微一缩,他心知此人强弩之末,便也不惧不躲,站定在原地,轻吐内力,蔓延上莲座的发丝就如被火灼了般焦枯萎缩起来。 夜叉顶着炽热气流,勉力仰起头来,满脸鲜血,双目竟淌下两行血泪,瞪着他目呲|欲|裂。 “师尊这般宠你,你为何要恩将仇报?而我,连求他看我一眼也……” “宠我?”白昙像被一根无形的刺扎了一下,一脚将夜叉踹开还不够,只觉受了奇耻大辱,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忙闭目运气。 往日旧忆一幕一幕的涌上来,压也压不住。 巫阎浮悠悠抬起眼皮,朝座上少年看去。 因为个子小,坐在莲花座上脚还挨不着地,露在衣摆外面,如不是穿了鹿皮软靴,便能看见那纤细脚踝上因长年戴着镣铐而留下的疤痕。 杀了他,当上教主,自以为便无法无天,能肆意妄为了么? 极淡的眼眸促狭地眯起。 哈,镣铐不在了,痕迹却仍在。 一生……到死,都无法抹去。是他的娃娃,就一辈子是他的娃娃。 第5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教主,如何处置这叛徒?”离无障低声询问。 白昙睁开双眼,一双美目黑幽幽的:“说来,本座还未觐见如今的西夜国主,本座的王弟呢。听说,他最喜欢在人皮上作画,今年的贡品,自然还是少不得一张精美的人皮帛――” 话说到此,再明白不过。 离无障向两个罗刹吩咐:“拉下去,扒了他的皮,头上的不要。” 却又听白昙轻声道:“慢着,何须拉下去?在这儿扒便是,正好给大黑天当祭品。” 几个罗刹将半死不活的人被抬到大殿中心的祭坛上,四肢分开,架上石柱。羯鼓咚咚一响,作吉祥天女打扮的女祭司便应声踏上祭坛,五指尖尖,以甲为刃,在祭品背部一线划下,便将皮肉自脊骨上剥离开来,鲜血霎时喷薄一地,她动作却极是流畅美妙,犹若踩鼓起舞。鼓声止时,一张人皮也便被完整揭下。再看那血葫芦般的人,早已一动不动,没了气息。 白昙支着下巴看了全程,眼也不眨一下。待人皮被呈到面前,才吹了声口哨,召下那早早闻着血味而来,盘旋在祭坛上方的秃鹰们下来分食尸身。 殿上一时鸦雀无声,白昙却暗暗松了口气。 他其实不大喜欢看这血淋淋的场面,坐上这教主之位,也其实提心吊胆得很。可愈是怕,愈要狠,须得杀一儆百,叫人人都不敢小瞧了他。 “这夜叉可真不识趣,教主莫要动怒呀。”忽然,一个声音打破沉默。 声音的主人是个青衣男子,他眼睑泛血,一看便知其杀孽极重,手上缠着一条剧毒银蟒,笑容却如春风拂面,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浊世佳公子的风流之气,正是七坛主中人称“阿修罗”的姬毒是也。 ““明妃”并非可遇不可求,属下愿为教主解忧。” 白昙目光闪烁:“此话怎讲?” “教主大概不知,我教历代教主如何寻找“明妃”。其实,便是靠占星。” “占星?”白昙喃喃自语。 他的命运驶入窄巷,便缘于占星。 九岁生辰那年,身为西夜国国师的巫阎浮摆下占星阵,妖言惑众,说他是亡国妖姬后人,男生女相,生有娆骨。一到弱冠之年,娆骨成熟,便会淫-性大发,情-欲难抑,如他那已亡故的母妃般祸乱宫闱,不宜立为王储。 他的父王因母妃的关系本便不多宠爱他,又一向尊崇巫阎浮,自然信了。 不久,他就被送去那供奉着那有名的凶神“饮血金刚”的神庙里过上一夜,名曰渡劫。可历来哪有人在那座凶神庙里活的下来? 无非就是送他去死,因他是王子,对外不好说罢了。 那一晚如噩梦一般。 在他蜷缩在神龛之下时瑟瑟发抖时,却又是巫阎浮打开了门。 那时他不懂事,便如断了脚的鸟儿,只能投入他怀里,求他庇佑。 巫阎浮就去请示了他父王,将他收作徒弟,他父王自然欣然应允。 自此,他不再是王子,而是养在巫阎浮手里的一株昙花。 而巫阎浮为何要如此,看如今王位上坐的是谁便一清二楚reads();。 楼兰与西夜的联姻,便是他一手促成。 至于他白昙,不过是巫阎浮顺便弄到手的一个战利品。 可偏偏是这战利品要了这只手遮天的人的性命。 占星问天,又有多可信?还不是被他逆转了命局? 见白昙嗤笑一声,眼神变幻莫测,似怨似笑,姬毒不由有些忐忑起来:“不如让属下为教主布下占星阵,寻找“明妃”下落?” 白昙一哂:“好啊,就让本座看看你的本事。” “属下受宠若惊。”姬毒谨慎地走近,唯恐这善变的美人突然出手伤人。但他向来胆大,心知要有探入虎穴的勇气,方能讨得白昙欢心。 他盯着座上之人玉雕似的精致面庞,压低声音,“那么,请教主夜里随我去占星台。不过卜卦时,不得有闲杂人等在旁,只能有教主与我。除了“明妃”下落,属下还有一个重要的秘密要告知教主。” 他性情风流,话说的有几分暧昧,又立即收敛了―― 自然,看着白昙这张脸,他没法忘记白昙曾经的身份。 绝世妖妃的子嗣,天生娆骨的娈宠,即使是成了高高在上的教主,也难免不叫人浮想联翩。但他不傻,自绝不会去触白昙的逆鳞。 ――要摸一只皮毛漂亮的猛兽,当然要顺毛摸。 白昙饶有兴味地审视了他片刻,慢慢的扬起嘴角。 这人暧昧归暧昧,不过态度把握的很小心,不显轻薄,还很谦卑,让他丝毫不觉恼怒。如果不是真有点能耐,想必也不会贸然招惹他。 “你且去占星台准备吧。” 姬毒心下一喜,点点头,起身时,颈侧却沾上一丝寒意。 就像是有人在不怀好意的注视着他。 姬毒侧头看去,只看见四护法之一的离无障站在近前,不过他并未看他,而是专心抚弄着怀里的异兽,却是背后角落里有个蜷缩的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人白发披散,手脚俱废,软若无骨的瘫在地上,分明是个残疾的药人,身上却虚拢着一层鬼气。 这鬼气寻常人看不见,姬毒天生的一只阴阳眼却可窥得。 那人,身附怨魂。 其实巫阎浮盯着他不为其他,不过是心里十分不痛快。 他虽恨不得把白昙剥皮拆骨,可白昙到底是他的玩意儿,他向来容不得别人觊觎他的东西。特别是这个“别人”,是他一手栽培大的大弟子。 自从发现这个大弟子心机深沉,野性难驯,更与他们的夙敌月隐宫有私下往来,巫阎浮就动了将他除去的心思,在他身上种了一个咒。 只可惜,没来得及下手。不过,如今这却成了一桩好事。 他这大弟子,是他可以利用的第一颗棋子。 姬毒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以至于离开坛城时,还心有余悸。 除了巫阎浮,他从没怕过什么人,这个残疾的药人竟让他毛骨悚然。 那个药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第6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宽敞的车厢里,烟雾缭绕,暖香氤氲。 白昙懒洋洋的趴在软榻上,嘴里叼着一杆烟枪,吞云吐雾,好不惬意。今日,他解决了一桩棘手的大麻烦,虽然往后日子称不上高枕无忧,但本该烧到他身上的火,却也烧不着他了。 这大麻烦,不是别的,就是巫阎浮藏在弑月钩柄里的一卷人皮画。 画中所绘是一张毗湿奴画像,但其中隐藏的玄机却远不止于表面。 只要浸水后以凹凸镜对光细看,便会发觉毗湿奴的莲座下藏着一座神殿。此神殿为数百年前,一位天竺国王临终时仿造梦中佛国所建,可惜刚完工不久,却被一场大雪崩所毁,再不见天日。 据逃出来的工匠后人所说,殿中被埋葬的秘宝不计其数,犹以一颗镶有“毗湿奴之眼”的金轮为最,传闻,此轮能吸日月之力,引为所用。 金轮在手,天下无敌,颠倒轮回,掌控生死。 自他那狠心的父王将藏宝图交到巫阎浮手中,命他寻找图中神殿以来,便惹来武林中无数纷争,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这张图找上门来,但哪里有人打得过西域第一高手巫阎浮?不是惨死当场,就是空手而归。 他不傻,自是不愿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于是就在刚才,他将藏宝图从弑月钩里的柄中空槽里取出,当众烧了个干净。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连离无障都被他惊得掉了下巴。 看着他们的神情,白昙却忍俊不禁,只想大笑。 因为如今这张藏宝图,只存在于他的脑子里了。 ——过目不忘,是他最大的本事。 凭了这本事,他才得以偷学到藏经阁里一筒筒的武功秘籍,自行打通任督二脉,十年凿壁偷光,终熬出一线生机。 巫阎浮呀巫阎浮,你花了数年才参破藏宝图中的奥妙,怎么也料不到是为我做嫁衣。如果你泉下有知,怕是会气得魂飞魄散吧? 白昙想着,自言自语地说了出来,愉悦过后,却又一阵怅然若失,还说不出的难过,矛盾复杂得很。他把这都归咎于“仇人没法看着他春风得意”,而后便吸了口烟,一股脑全吐了出去,不再细想。 巫阎浮盯着他衣领里露出的一截后颈,手心发痒。 少年的颈子欺霜胜雪,弧度优美,细得不堪一握。他想掐住那儿,用牙齿厮磨他脆弱的血管,附到他耳边轻声告诉他,自己是谁。 这胡作非为的小子会被吓成什么样? 只是想一想,巫阎浮冰冷死寂的血液都要沸热起来了reads();。 当然,只是还不是时候。他要慢慢的,一步一步来。 白昙突然感到如芒在背,很不舒服。 他扭过头去,看见跪在软榻边的药人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被吓了一跳,有点恼怒:“喂,你偷看什么?” 巫阎浮低下头:“我听见教主在说话,我还以为是在唤自己。“ 白昙蹙了蹙眉,对这个答案不很满意。不过他的疑心病虽重,但对着一个手脚俱残的药人也没什么可追究的。他吸了口烟,目光在烟雾里落到药人苍白的脸庞上,越看越觉他这木讷温顺的样子有点趣味。 中了惑心虫蛊,便真的能叫一个人这样忠心不二,舍弃自我么? 那岂不是连七情六|欲|,痴嗔怨怒,都一并抹去了么? 如若如此,莫不是中了惑心蛊的人最有定力,最适合练六欲天? 他坐起身来,用脚挑起药人下巴,挑逗意味地用脚趾戳了一下他喉结:“欸,你知道你名字叫什么吗?” 药人呆呆地望着他:“我不知。” 不出所料,问了也白问。白昙伸手抚到他脑后,果然摸到一颗小小的凸起。被做成药人的人,颅骨上都有这个封神钉,为了封死此人记忆,而一旦拔|出来,这人的魂灵也就从小孔泄走,一命呜呼。 他收回手,心里生出一丝侥幸。 幸而巫阎浮没对他下这等狠手。他笑了一下:“你虽没了记忆,却也是个人,是人就得有个名字。” 他琢磨着,有种奇特的愉悦浮上心头,就好像……好像拥有了一件专属于自己的玩物。想不到,他和巫阎浮倒是有同样的癖好。 他歪了歪头,想了半天:“你这么痴,以后你就叫,就叫阿痴!” 巫阎浮嘴角微微抽搐,从手心痒到牙根,化作几个嘶哑的音节。 “是,谢主人赐名,阿痴记住了。” 白昙见他像个应声虫,“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不料呛到自己口水,咳嗽了几下,身上又隐隐有点发热,口干舌燥起来。 “主人?”巫阎浮爬过去,引诱一般低声的唤。 鬼藤养出的药人血,哪是像他这样随意饮得的? 连他自己,也是只在重伤之时取用过一杯,又以天山雪莲与冰川泉水中和了药性服下。这么当酒似的喝,确能强身健体,清浊解毒,增长内力没错,可长久以往,便如吃那五石散,上瘾上得厉害。血瘾一犯,就失魂落魄,任人宰割。再者,这小子已快到弱冠之年,娆骨也该成熟了。 到时犯了瘾,又淫-性大发…… 他只需等。等这小子自投罗网。 白昙咽了口唾沫,勾住他的脖子,尖尖犬齿一口咬破血管。 颈侧刺痛阵阵,巫阎浮背脊绷紧,木桩般一动不动。 少年瘦削的身躯贴得很紧,手臂也软绵绵缠上来,像只勾魂的小狐妖埋在他颈间,如饮醇酒般陶醉。吸吮尚不够,甚至还舔了几口,迷离地轻吟一声:“嗯……你的血,怎的这般好喝,竟是甜的?” 巫阎浮面无波澜,喉头滚动了一下reads();。 冰水似的血液淌过肺腑,说不出的清爽,白昙愈喝愈渴,只觉这药人透骨生香,连肌肤都是冰糖做的。他忍不住将他扑在身下,饿兽般在他身上胡乱啃咬一通,只把他颈间胸膛全折腾得惨不忍睹才罢休。 吸饱了血,他就把药人甩在一边,又在软榻上舒舒服服的卧下了,像个酩酊大醉的酒徒抹了抹嘴,翘起二郎腿,就闭目养神起来。 良久,巫阎浮才动了动鲜血淋漓的身体,低头看去。 这一看,他就脸色一沉,眯起了眼。 难道换了副身躯,他多年修炼来的定力也没有了么? 不,他是否该庆幸,这幅药人身躯还不算个彻底的废人? 他扯起泛白的薄唇,无声地自嘲。 昙儿……为师有今日,真是多亏了你。 巫阎浮深吸一口气,阖上双目,却在此时,感觉臂上鬼藤在轻微蠕动,犹如条条活虫。他心下一动,垂眸看去,只见本只延伸到肘部的鬼藤,已然爬到了手腕,甚至有几根探头探脑的朝他腿间伸来。 莫非,这鬼藤……能感知什么? 他平息静气,凝视片刻,见那鬼藤又慢慢缩回去,再无动静。 他恍然大悟,淡色瞳底掠过一丝精光。 原是如此……他只知鬼藤有奇效,却不知其是这等诡谲之物。 真是实如天助。 忽然,从他身侧传来轻轻地一声怪叫,像是小儿“哇”了一声。 他侧头望去,那刚错认了主人的石龙子从白昙脱下的羽袍里探头探脑的钻出来,显然刚刚睡醒,此时,一双锐利的银瞳正好奇地望着他。 莫非,这小畜生竟然认得他么? 巫阎浮伸出手去,指尖点了一点三毒的尖脑袋。 它伸出分叉的红信,舔了舔他的手指上的鬼藤…… 然后像白昙一样,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了下去。 一瞬间,血如泉涌。 白昙听见动静,睁眼就见药人捂着自己的手,面目扭曲,腿间腹上一片鲜血淋漓,煞是骇人,显然是罪魁祸首的三毒“刺溜”一下钻到他怀里来,嗷嗷呜呜咬着他的衣袍,不知是在撒什么欢。 他一手安抚三毒,一边急忙凑到药人身边。 抓过他的手一瞧,见虎口处好大一个破口,深可见骨,顿时痛惜不已:“你……你招惹它做什么?看看,浪费了这么多血!” 说着,便索性趴下去舔起来,哪还有那殿上盛气凌人的风姿,活像一只饥肠辘辘不通人性的小兽。 ——精心的养了这么多年,怎么养成了这么一只狼崽子呢? 巫阎浮眯眼俯视着那染了血色的一张白嫩脸蛋,只觉腹下那股恶火又要死灰复燃。 此时白昙却舔得够了,他餍足的用手背抹了抹嘴,抱起三毒缩回榻上,倒头又睡。闭上眼没一会,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尖利哭声。 第7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他掀开帘帐,望见不远处一队人马正朝坛城北门的方向行去。 为首那人头戴皮帽,身裹蟒皮大氅,右衽大袖,皮肤黝黑,一副西羌人打扮,正是方才出现在殿上的五位坛主之一,人称“地龙”的索图。 他手里挟着一个少年,那少年生着一头胡人的金发,十分惹眼。 白昙一怔,立即厉喝:“停车!” “坛主,你看,那莫不是教主的轿子?” 听见身旁低唤,索图忙勒紧缰绳,跳下马来,少年还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哭喊不止,惹得他暴躁不已,当下就打算拧断这刚逮住的小美人的脖子。不料还未出手,一道黑影就飞袭而来。 索图松开怀里猎物,身体如蟒贴地迅速游开,定睛一看,发现那物正是一片龙鳞状的镖,正是那弑月钩上的,不禁心中一寒,拜倒在地。 白昙翩然而至,看也未看索图,却径直迎向那仓皇失措、衣衫褴褛的金发少年,将他一把揽入怀里。 “谜沙,你怎么被他们又抓住了?” “昙,昙哥哥!?”少年惊魂未定,摇了摇头,“蛇房烧毁后,我们往山下逃,可天山太大,我迷路了几个月,今日正撞上杀上山来的这些人……他们人多,你,你快跑罢?” “杀上山?他们是来朝拜我的。”白昙冷冷一笑,斜眼瞟向索图。 那皮帽下的黝黑面庞霎时晦暗无比,饶是飞扬跋扈惯了,也不敢触怒这位新教主,将头埋得更低,五体投地,仿佛真成了一条地龙。 白昙不依不饶,缓缓逼近他身前,一步一步,步履轻慢,却在积雪上留下一个一个烙痕似的脚印。耳闻冰雪融化的嘶嘶声,索图不敢抬头,只听见对方极悦耳的一声轻笑。 “本座亲自将蛇房烧毁,遣散里边的人,就是有意放他们一条生路。怎么,见本座还没坐稳位置,就把本座的命令不放在眼里么?” “属下不敢。”索图低声答,继而被一只纤长的手抬起了下巴。 目光在少年秀美的颈线逗留了一瞬,就对上了那双眼睛。 漆黑的瞳底,满满的憎意利如冰刃。 索图呼吸一窒,知道自己这下是犯了大忌了。 这“蛇房”,乃是浮屠教内豢养“明妃”之所,关得都是些体质特殊的童男童女reads();。一旦进了这里,就只作为供人修炼的炉器而死,或老死于囚笼,唯这二种命局。 巫阎浮虽名义上将贵为王嗣的白昙收为徒,却将他安置在蛇房,待他也如娈宠,半点厉害功法未传授于他,只教他如何修习媚术。 这些众所皆知的往事,白昙是禁止下面的人提及一字的。 索图如临大敌的心想,他这不是当众扇教主耳光么? “教主,教主恕罪,属下无意违背教主之命。”索图凶残好色,却不善言语,在白昙的目光下,不一会儿就面红耳赤,支支吾吾。 早些时听闻师尊将他那最小的徒弟当作娈宠,索图便好奇不已,总想一窥真容。可白昙就像是被养在深闺的小姐,那一次与师尊同去西疆时,才得机会见着,而那次惊鸿一瞥,也是见他与师尊同骑一马,依偎在师尊怀里,身上裹了一层雪貂,只露出半边脸庞,和一双纤细足踝,孱弱不堪,似个一碰即碎的琉璃美人。 哪里像现在这般,锋芒外露,煞气逼人。 真是,太过,太过…… 虽是一身毒刺,可愈毒的花,不也愈香的么? 索图不敢与他对视,只好看向脚下,思绪不由更乱。原来白昙方才在车舆里小憩,出来时未着鞋履,赤着一双脚,踏在冰雪上。 足尖莹白剔透,真如一对月下初绽的昙花。人如其名。 白日在殿上,离的远,他还觉未出什么,现在挨得近了,他便觉得,这人连脚趾尖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浓郁魅意,让人喘不上气。 难怪了,师尊那样的人也会掉以轻心,死在他手里。 见索图满脸大汗,哑口无言的蠢样,白昙也有点不耐烦了,懒得与他多计较。他轻蔑地一拂袖,拉着少年上了车舆,头也未回:“索图,本座要了你的美人,自会还你一位,不日就送到你的坛部。” “谢,谢教主赏赐。” 索图擦了擦头上的汗,恋恋不舍地投去一眼,正巧看见帘帐垂落下来,一张素白的面孔一闪而过,他不禁愣了一愣。 他自幼目力极好,在识记美人这件事上更是异常敏锐。 方才在殿上未看清,眼下一看,嘶,这药人不仅生得极美,还有点眼熟。他像是很多年前在哪见过。可,在哪见过呢? 对了,那一年,那个月隐宫里的....... 奇了怪了,就是他当年救了白昙,白昙怎么会不认得他? 索图奇怪地陷入了沉思,依稀想起当年他师尊巫阎浮为了夺回白昙与此人交手时,虽已负了伤,可一出手如魔神出世般凛冽杀气,劈风斩月的招势,只叫神哭鬼泣,毁天灭地,整个武林之中能挡下一招之人也寥寥无几,他拜入巫阎浮门下十年,也不曾见过他使出全力,可那人却能一箭重伤了那时的巫阎浮,实在不可思议。不知是因其内力足够雄浑,还是因为怀里抱着白昙,让巫阎浮有了顾忌,这件事,在索图心里始终是个谜。 而他更弄不懂的是,为何师尊当年明明已决意弃了白昙这枚棋子,可从月隐宫踏上归途后又半道折回去,大费周章的把半死不活的白昙抢回来,甚至不惜丢了原本要去抢的重要宝物,实在是匪夷所思。 那时他曾无数次的想问这个问题,又无数次的打了退堂鼓。 于是,到巫阎浮死,他也不曾知道是他到底是如何想的reads();。 他只知道,救回白昙这个外表柔弱实则心狠手辣的小妖孽,恐怕是他师尊那般运筹帷幄,冷血无情的人物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失策。 ――也是致命的失策。 ........ 听着马蹄声渐渐远去,车舆摇摇晃晃地行上山坡,金发少年才缓过神来,从白昙怀里抬起头,还心有余悸:“昙哥哥,我好怕。” “别怕,你昙哥哥现在是教主,跟在我身边,谁也奈何不了你这只小羊儿。”白昙亲呢地唤了他的梵语小名,揉了揉他的头发,一笑,真似个温柔的好兄长。以往他住在蛇房时,与小他三岁的谜沙相依为命,亲如兄弟,如今,谜沙是为数不多还不怕他的人了。 “真的么?那索图不会再来抓我?”谜沙眨了眨眼睛,一对绿眸怯生生的,真似个惹人怜爱的小羊儿。 “他敢,我亲自剥了他的皮,拿来给你做鼓玩。”白昙眼神骤然狠戾,将谜沙吓了一跳,却又见他转瞬笑了起来,“怪我疏忽了,龟兹离这儿遥远,你一个人怎么走得去。待到改日我去西夜,亲自将你送回去。” 谜沙忙摇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眼中泛起泪光,咬了咬牙道:“不,谜沙想跟着昙哥哥,学厉害的武功,谜沙再也不想回龟兹当奴隶了。要回,也该回楼兰,那里才是谜沙的家乡。” 白昙这才忆起谜沙与他说起的往事,心里一软:“罢了,你学学武功也好,明日我就让无障教你些功夫。” “嗯。”谜沙抹了抹脸,马上就笑逐颜开了。到底是心思单纯的少年,一下又被车舆内另一个沉默不语的人吸引了目光。 那人样貌极俊,藤蔓缠绕,鲜血淋漓的身子却极可怖,他又是好奇,又是害怕,忍不住摸了摸白发男子手臂上的鬼藤,竟感到它犹如活物般扭动了一下,不由吓得大叫了一声:“我见过,我见过这种植物?” “哦?”白昙疑道,“你在何处见过?” “我在天山里迷路的时候,见到过一个寒潭。那寒潭里有好些尸体,身上全生着这种鬼藤,水藻似的,有几个萨满巫师模样的人跪在寒潭边上磕头,好像在祈祷尸体死而复生,好生可怖。我害怕得紧,就跑了。” 他们怕是也在养药人罢。白昙暗忖,知道这鬼藤来源,不禁心下喜悦,如此一来,万一这药人被他榨干了,也不需太担心。 巫阎浮听着,却有些心神恍惚,一时置身于雪山深处,骑着一匹白马,驮着一个人,又抱着一个人,在暴风雪中艰难跋涉,苦苦寻着什么。可记忆支离破碎,他记不清那时情形,只隐约觉得好像就是在寻那寒潭。 他为何要去寻鬼藤,养这药人呢? 是为了谁呢?他自己么?他何时受了如此重的伤? 谜沙戳了戳他的胸口:“这人,是昙哥哥从那寒潭里挖来的么?” “自然不是。”白昙见巫阎浮眼睑低垂,不言不语,活像某种食草动物,忍不住挠了挠他棱角分明的下巴,“这人是我养的药人,叫阿痴,你看他,生得这般高大英俊,又温驯得很,像不像“银蛟”?” “银蛟”是巫阎浮养的一匹高原马,是万里挑一的骏,跑起来矫健无比,如龙似蛟,通体雪白,鬃毛近乎银色,能懂人言,以马语回答。白昙喜欢得紧,当年随巫阎浮一起前去西疆时,便将它讨了来。 巫阎浮死时,这灵马似有所感,眼中泣血,长嘶不止,咬着他的衣角胡乱撕扯,自那以后,无论他如何逗它,银蛟却是再也不发声了。 第8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一个是马,一个是人,哪里像了,人又不能骑!”谜沙咧咧嘴。 “谁说的?”白昙得寸进尺,如摸马儿鬃毛般抚摸起巫阎浮的长发,“他走路都是四肢着地,跟马一样,谁说骑不得?” 说着便一掌将巫阎浮推得趴下,又一屁股坐到了他背上,装模作样的“驾”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脸:“快,阿痴,给主人学声马叫听听!” 谜沙忍俊不禁,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巫阎浮嘴角僵硬,面如死灰地学了一声,一对蓝眸愈发阴鸷。我看你这小狼崽子能狂到几时,等着瞧…… 我们师徒俩以后谁骑谁。 车舆晃晃悠悠,在一座瀑布之前停了下来。 此处风景极好,四周群山环抱,松海苍翠,西邻玉女潭,东望黑龙潭,北面是巍峨的瑶池石门”铁门关”,外人想要来到这里,难上加难,浮屠教历代教主的居所就在玉女潭瀑布源头的醴泉洞之内,更是极为隐秘。 若不是因为安全,白昙也并不多想住在这里。 踩上一块浮冰,他轻催内力,便载着谜沙与药人向洞口漂去。此时天色已暗,水面泛着一层寒雾,能看见潭中巨大的哲罗鲑宛如一片片银色的云翳,在冰层下漂浮来去,眼瞳闪闪烁烁,似云翳间裹着的星子。 谜沙好奇地蹲下来去看,却被白昙握住了手:“别离得太近,这些哲罗鲑凶猛得很,是食人的,被饲养于此,也是为了防范不速之客。” “原来如此。”谜沙面露畏惧之色,见一条哲罗鲑忽然游近过来,发亮的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却没留神,撞到了身后的巫阎浮,将他猝不及防地撞到了栽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本缓缓游动的哲罗鲑顷刻闻声而至,犹如一群饿狼争先恐后的围拢过来,霎时间,水面无风起浪,骇人至极! 白昙大惊失色,唯恐他的救命药被一群鱼分食干净,朝那药人落水处一跃而下,驱动真气击杀群鱼,顷刻间水里血污浑浊,哪里找得见那药人踪影?一时便慌了神reads();。他水性又是极为不好,虽偷学了不少上乘武学,可水下的功夫却是一样没学,当下便呛了几口水,一不留神就给一条哲罗鲑钻了空子,足尖挨了一口,立时便觉剧痛难忍,不知是不是丢了块肉。 这时却听谜沙在上面大喊:“昙哥哥,他在这儿!” 白昙跃上浮冰,左右一望,竟望见那药人不知何时游到了几丈开外的一块浮冰旁,拖着身体往上爬,大腿上还有一条婴孩大小的哲罗鲑咬着不放,情形既滑稽又悲惨。他即刻飞身跃去,一掌劈死了和他抢药的恶鱼,便发现药人腿上碗口大的一个豁口,皮开肉绽,血液汩汩直冒。 连忙捂住,立时顾不上其他,抓起他与谜沙二人,足不沾地的回了洞中石殿。 ....... 巫阎浮躺在疗伤用的冰榻上,心情复杂地看着小狼崽子抱着自己大腿猛嘬,眯起眼,眼皮子狂跳。白昙咬他,“三毒”也咬他,这就罢了,连湖里的鱼也不放过他,倒好,他养的三种畜生,这下可全凑齐了。 “嗝,”在伤口自行愈合前,白昙舔干净了最后一滴,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喝醉般的晃了晃头,一抹嘴就翻到冰榻上,把他一把掀了下去。 啧,这小娃娃。 巫阎浮望了望四周,发现这曾属于自己的地盘已经被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石墙上所有的壁画都被刮得面目全非,金刚雕像也都砸毁,尤其是金刚身上的明妃,更是手足俱残,一点也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到底是有恨他呢?竟连这些也要一并毁去。 心口酷寒如冰,目光落回白昙身上,便注意到他一只脚的鹿皮软靴已被血染红了。将靴子捋下,一道狰狞破口便露了出来,在剔透如玉的脚尖上分外的扎眼――却也别样的诱人。 巫阎浮眼神暗了暗。以往高高在上,为人师表,这点古怪嗜好自是不得告人的,眼下他成了一个卑贱的药人,却竟然有机会解一解痒,这恐怕是唯一的一个好处。这般想着,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一股钻心的痒意自足尖涌上,将白昙惊醒过来。 迷迷瞪瞪地垂眼望去,便瞧见那药人捧着自己足踝,嘴凑得很近,不知是在舔还是在咬,见那处鲜血淋漓,顿时被吓了一大跳,猛地缩回小腿,又一脚粗暴地将他踹倒在地。 “你,你做什么?”白昙怒喝,细看自己那只足,发觉脚尖有道浅浅的伤痕,是个弧形,一愣,适才想起自己被哲罗鲑咬了一口, 巫阎浮垂着眼皮,很是无辜:“我见主人受伤了,所以――” 白昙忽而反应过来,这药人非但血液具有神效,竟连唾液也堪比那极品金创药,想来,也许汗液,泪液,乃至........ 他到底是找到了什么样的一个宝贝?! 当下怒气顿消。又把脚伸过去,直戳到男子冷峻苍白的那张脸上:“罢了,你且继续舔舔,本座伤口还没好全。” “是。”巫阎浮依言低下头。 该被含住足尖,白昙便是浑身一抖,人骨镯上的喉铃发出轻微的响声。巫阎浮攥住他秀气的脚踝,拢紧在手心,恨不得再扣上一个镣铐。白昙以为他当年那么做是想禁他的足,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手指不经意碰到那人骨镯,不自禁地摩挲了一下,逗弄般的拨了拨那喉铃。 足尖又酥又麻,白昙颤抖地发出一声轻哼,目光顺着足尖落在半跪着的药人身上,才注意到他蔓藤缠绕的胸膛腹肌健美犹如岩石,那物更硕大惊人,顿时被吓了一跳reads();。抽回脚时,背上已沁出一层薄汗。巫阎浮抬起眼来,见他手蜷成拳头压在腹下,不想也知是怎么回事。小妖孽学了几年媚术,感官灵敏异于常人,哪经得住这般挑逗? “你乱看什么?”白昙暴躁起来,一脚将他踹到一边,深吸一口气,在冰榻上盘起双腿,开始打坐。 巫阎浮胸口被踹得生疼,便也不再去撩他,拖着一副残体坐起身,背却擦到一物,回过身,见那物上盖着一层波斯织毯,隐隐透出轮廓,心下一惊。揭开毯子,里面果然一把通体纯白的凤首箜篌,琴身透着血色纹理,弦丝漆黑,皆由亡者发丝制成,正是他的旧物“鬼歌”。 这琴倒是没烧,小娃娃也不怕睹物“思”人?他讥诮地心想,抬起一只手,一一轻抚过十四根琴弦,却空有指法,连拨出乐音的能力也没有。 他忘了,他如今是个手足俱残的废人,不是“天魔”巫阎浮。 手抚过琴身,眼前却模糊地浮现出一抹纤长的人影,一头青丝蜿蜒于□□白皙的背脊上,人影伏跪在地上,将琴搂在怀里,双腿缠着琴弓缓缓滑动,仿佛是在与情人亲热纠缠。 那人影似乎便是白昙。 巫阎浮蹙起眉毛,心神恍惚,手指一抖,骤然拨响了一根弦。 “你――会弹箜篌?”一个冷冷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巫阎浮收回了手,扭过头。白昙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低垂睫羽俯视着他。 浓黑锐利的凤眼里,说不出是厌恶,还是惊讶。 巫阎浮摇了摇头:“阿痴不会,只是好奇罢了。” 白昙一脚将他踹开来,蹲下身去,细细检查箜篌,仿佛视若珍宝,生怕被他弄坏了似的,拿起琴旁的鹅毛掸,上下扫拂了一番才作罢。 杀人的时候毫不手软,对这琴却是宝贝得很。巫阎浮盯着少年冷艳的侧脸,剑眉微微挑起。 白昙斜目看过来,忽将他冷铁般的手腕握住,放在琴弦上:“方才我见你摆了手势,像模像样的?你既然好奇,不如弹一下给本座听听?” 巫阎浮牙关一紧,弯曲手指,才勾住几根弦,手背上已青筋爆起,骨节嶙峋,勉强拨出一串颤抖破碎的音节。 白昙不悦地“哼”了一声:“废物就是废物。” 巫阎浮磨了磨牙,神态仍是谦卑,沉声道:“阿痴的手指不听使唤,主人莫要动怒。” 白昙听他这般温驯得没有一点脾气,心里却是愈发烦躁,一伸手,便在琴弦上扫出一串迅疾而急促的乐音,只如鹰啸凤鸣,凌厉霸道,可落在巫阎浮耳里,却是无比刺耳。这等拙劣琴技,实在让他听不下去。不过这也怪不得白昙,当年他确实没怎么教他琴技,想来他也是偷学。 早知有今日,那时就该仔细教教,省得他自己受罪。 啧,难听死了。不过这小娃娃一向心高气傲,争强好胜,若是知道了他此时正听着,不知会怎么样。这般想着,巫阎浮不禁“嗤”了一声。 听见这一声若有似无的嘲笑,白昙手抖了抖,竟被琴弦划破了一根手指。像被捕兽夹伤了爪子的狐狸般,他立即缩回手,放在嘴里吮了吮,同时怒不可遏地侧过脸,目露凶光:“你敢嘲笑本座?” 糟糕,踩着尾巴了。巫阎浮忙伏下身子,却愈发忍俊不禁,强忍着笑:“阿痴不敢,阿痴只是想咳嗽。”说着,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白昙站起身来,看他可怜兮兮,也火不起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第9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是夜。 观星台。 繁星漫天,庭燎灼灼。一名青衣男子衣袂飘飞,手持罗盘,远眺着雪山雾峰,静候来人。忽的,鸟类振翅的“哗啦”一声轻响,一抹鬼魅般的身影已出现在他背后,待男子一回头,又不见了踪影。 心觉白昙在以“魅遁咒”震慑自己,姬毒无奈地一笑:“教主莫要拿属下取乐,属下可是诚心为教主解忧呀。” “少废话,先陪本座切磋一番。” 话未说完,背后已有一股罡风袭来,姬毒回身,弑月钩已逼至眼前,来不及抽出腰间长鞭,他举起双臂,腕上金环急旋不止,将凶猛来势堪堪挡住,一身流云青天丝锦的好衣裳却已被炽热风流灼得片片焦烂,不由大为痛惜,连退了数十来步,大声告饶:“不打了,教主,姬毒认输便是!” “哼,真无趣。”白昙收了手,仍是有些意犹未尽reads();。他大功刚成,手痒得很,谁知教内却没一个肯奉陪到底的,实在扫兴。 姬毒扯了扯焦烂的衣摆,哭笑不得,这小教主倒是表里如一,颇有些孩童心性。到底,是被当成宠物养大的……没人制住便撒野。 若是师尊还在世,不知他还能不能狂得起来。 白昙慢悠悠的走到庭燎间的石水槽边,看向里边倒映的夜穹,伸手在水面撩起一丝涟漪:“所以,你占出什么名堂了么?” “教主莫心急,请拿着这个。” 姬毒恭恭敬敬一手将罗盘递去,一手握住白昙的另一只手,按进水里。立时,水波汹涌,罗盘上的铜鱼自行旋转,直指水面上倒映的一颗星辰。白昙凝目看去,但见那颗星忽明忽灭,是奇异的猩红色。 “奇了怪了,星兆竟如此诡谲。”姬毒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白昙的脸色变了一变,耐下性子:“诡谲?” 姬毒一点头:“适合做修炼者的“明妃”的,必是与修炼者的命星星轨相交者,而与教主相交的那颗星,却是一颗冥星。” 说着,姬毒指了指水面上一颗幽蓝色的星。 白昙迷惑道:“此话何解?” “与教主宿命相交之人,已经死了。”姬毒意有所指。 “你莫非指的是……巫阎浮?”白昙一字一句地反问。 巫阎浮是他心里的陈年烂疮,轻易揭不得。 “正是。” 白昙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么本座若想练成大功,难道得去奸那老魔头的尸不成?” 饶是想雪洗耻辱,以牙还牙,他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姬毒被他的“直言不讳“吓了一跳。 “天魔”巫阎浮何等的风华绝代,虽有西域第一高手威名在外,仍有不计其数的仰慕者趋之若鹜,连楼兰公主见了一面后也对他念念不忘,派人来坛城寻他去赴宴,在白昙的嘴里,却成了个“老魔头”。 “教主当然不必如此。教主可听说过神交之术与阴妃?若“明妃”已死,无法形交,便可通过此法另辟蹊径。如教主不信,可以去看看《地藏十轮经》里如何说。师尊尸身葬在无i色i界内,那么魂魄尚在,教主可设法取其一魄,炼成阴妃,缚在一法器中,供己修炼所用。” “哦?”白昙蹙起眉头,半信半疑。让他去面对巫阎浮的魂魄,他是十万个不愿不敢。巫阎浮是他的魔障,本是他修炼六欲天最大的阻碍,照姬毒所言,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让他的魔障助他修炼功法? 匪夷所思。 不过,将巫阎浮的魂魄缚在法器中,倒是有趣得紧。 哈,他把他玩弄在股掌之上那么多年,风水轮流转。 姬毒善察言观色,窥心极准,他看出白昙的疑虑,凑近了些,柔声细语:“教主若不敢,姬毒愿为教主代劳。” “本座为何要信你?”白昙挑起眼尾,侧过头,一只手拨过姬毒耳垂的一枚金环。两片薄艳的红唇近在咫尺,一翕一张,蛊惑难言,一时让姬毒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浪子也不禁失神了一瞬。 冷不丁,盘在臂上的魇蛇已被对方攥在了手里reads();。 “说来,若你还未出师,我还要喊你一身大师兄呢。巫阎浮死了,你不哀不怨也便罢了,怎么还想方设法的帮着我让他不得安生?” 姬毒定了定神,喉头干涩:“属下看上去像是重情重义的人么?” 白昙也跟着笑了,一双凤眼又冷又魅:“狼心狗肺,蛇蝎心肠。” 虽是骂人,也像自嘲。 姬毒面无愧色,拜倒在地,双手作揖:“那便是了,属下自有属下所求。” “你这人倒实诚。不似某些虚情假意,说对本座忠心耿耿的,都是放屁。”白昙一声冷笑,在石栏上坐下,“说吧,你所求为何?” 姬毒不慌不忙,从衣兜里拿出一件物什。 白昙一看之下,就猛然一惊,一股复杂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 竟是一把钺刀,钺身通体似为白骨所制,柄头雕有一颗鹰嘴人面的头颅,顶生牛角,口含龙头,眼睛处镶嵌了一对蓝宝石。刀身形状宛若如一只展翅欲飞的金翅鸟,刃缘刻着一排细小梵文,金光闪闪。 白昙看了一眼腰间的弑月钩,这一钩一钺,便是一对。 他认得这东西,并且还与这东西有不解之缘。 这钺刀便是与那藏宝图上的神殿门前的毗湿奴之妻吉祥天女神像手中所持的法器,不仅与毗湿奴所持钩刀是一对,亦是开启神殿的门闩之一,当年雪崩时,与其余两样法器一道,被一位侥幸逃出的工匠带了出去。 不料,这消息为一伙山匪知晓,工匠被逼画下藏宝图后,便被杀死,一钺一钩也被夺走,钩刀落入当年浮屠教一位长老手里,钺刀却在争夺中不知下落。后来,藏宝图被西夜王——他的父王所得,他父王又将藏宝图转交给国师巫阎浮,命其寻找图中神殿。巫阎浮奉命追查,发现钺刀被藏在西疆邪派月隐宫宫主手里,且被命名为“破日”。 他父王一定不知道,他的儿子被他的好国师收作徒弟后,被如何对待—— 为夺得破日,巫阎浮竟将他扮作艳姬,送去给月隐宫宫主贺他的五十大寿。于是乎,他学了好几年的媚术,终于派上了用场。 忆起当年往事,只觉不堪回首。 他近乎赤身的在祭坛上跳着舞着,投进那不男不女的妖人怀里,差点被当众侮辱,用嘴叼着一朵花,将花粉吹进对方耳眼里。 害怕得流着泪,仓惶得发着抖。 甫一回头,那人只远远望着,漫不经心的摇着手里羽扇,噙着一抹笑,优雅慵懒地坐在那里,与旁人谈笑风生,仿佛他只是一出戏。 待到月隐阁主毒发,他被众人擒住,巫阎浮也未看他一眼。 便从那日起,他就明白,他于他,不过是个连人都不如的娈偶而已。 被扔在暗无天日的水牢里,穿了琵琶骨,百般折磨。眼睛也哭盲了,嗓子也被毒哑了,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师尊不会就这样丢下他,师尊还会来救他。他盼啊,盼啊,在地牢里用泥土日日的捏一尊泥人,寄希望于这小小的巫术,渴望巫阎浮能听见他绝望的呼喊。 可等了很久很久,巫阎浮也没来,却是月隐宫里的一名杀手怜悯他,那人为了他叛了月隐宫,护他逃出生天,自己却命丧在巫阎浮之手。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日。 在他昏迷前,巫阎浮从那人失去温度的臂弯里,将他抱起时说的话reads();。 “昙儿,你怎么能不听为师的话,随便跟着别人走呢?” 语气那般温柔,却残忍到了极致,冷血到了极致。 谁人的命于他眼中,皆是蝼蚁,不值一提。 可那个别人,却是这十年来,唯一真心待他的人。 他却连那人的样子也没机会看见。 叫他如何不恨? ……… “教主?”姬毒见他心神不宁,轻声唤道。 白昙如梦初醒,抚了一把额角,竟已满是汗液。 他垂着眼睫,瞳仁幽暗,翻转钺柄仔细端详。 月光之下,钺身上雕刻的血色梵文若隐若现,随着他的手腕聚散变幻,所过之处留下一道漆黑暗影,仿佛能将虚空切开,煞气霸道,是一柄举世罕见的神兵利器,确能与弑月钩相配。 有趣,巫阎浮求而不得的东西,竟真一件一件全落在他手里。 白昙轻抚钺身,蹙起眉毛:“这钺刀,老魔头当年费了好大功夫,也没夺到手,如何竟会落在你手上?你把它献给我,又是何意?” 姬毒微微一笑:“实不相瞒,属下别的本事没有,却极擅偷窃。前些时,教主想必也听说了月隐宫内乱的事,属下便趁机来了一招偷天换日。至于为何献给教主,教主不也心知肚明么?“ 白昙恶声恶气:“本座最讨厌跟别人打哑谜。” 姬毒道:“自是为了那藏宝图。” 白昙把钺刀藏进袖口,负手而立:“藏宝图被本座烧了,你不知道?” 言下之意,你死心吧,当然,东西到了我手里,我也不会还给你。 姬毒盯着他,只觉得白昙抓着钺刀,满脸戒备的神态像极了一只贪心的猫,得了好处不肯收敛爪子,谁凑上来都要挠上一爪,偏又生着一身诱人蹂i躏的漂亮皮毛,让人竟忍不住想抓在怀里,狠狠揉捏。 这便是师尊锁着他的原因么? “属下曾听闻,教主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想必,教主自有解决之法。” 白昙心里一咯噔。 他从哪听说的?他这本事连巫阎浮也不知,姬毒是听了梦话不成? “几年前,属下曾去过一次藏经阁,偶然撞见教主也在那儿。属下好奇,等教主走了之后,便去查看,却发现所有经筒都原封不动。后来又有一次,属下在蛇房后的一座山上,看见教主在练六欲天招法里的三梵破,那三势包罗万象,极其复杂,教主却记得一势不差。” “够了。”提及蛇房,白昙便觉羞耻难当,竟还有一人旁观了他忍辱偷生的过往?不禁有点恼羞成怒,暗生杀意,“你这是在威胁本座?” “属下不敢。”姬毒毕恭毕敬,“属下所求,不过是与教主同行的机会,神殿内宝物虽不计其数,属下身患顽疾,只图神殿内一杯乳海泉水。再者,教主眼下的处境,实为十面埋伏,属下愿做教主的盾。” 白昙沉默不语。 姬毒这人,实在精明,他拿捏不准他reads();。既然敢如此坦然相告,必是有备而来,留了后手,如此时将他杀了灭口,恐怕不妥,一旦自己记得藏宝图的秘密泄露出去,就会变成众矢之的。且这人若真能做他的鹰爪与耳目,确是如虎添翼,利益维系的关系,比所谓忠心更可信。 姬毒也识相,没有再进一步,拜了一拜:“教主,时候不早了,姬毒尚有要事在身,如有需要,教主派鹰使传信便是,姬毒有求必应。” 白昙松了口气,挥了挥衣袖,容他去了。 待人纵马远去,他才将“破日”从袖里拿出,随手挥舞了几下,感觉稍稍称手了些,便足尖点地,轻盈跃起,一招飞天反弹琵琶式,曼妙至极,而腰肢旋扭,劈,撩,斩,截,抹,刀势若风驰电掣,在虚空中划出道道流火,堪比凤凰涅槃,正是三梵破第三势,“地狱十九变”! 不是坠入地狱,灵魂被碾做齑粉,哪会一念成魔。 望着高处身影,离无障却不由叹了口气,握了握手中一个纯金信筒。 见白昙练到兴起,也不便打扰,刚打算离去,又见他身形一滞,不知怎么,整个人一下子像断线风筝般从观星台上栽了下来。 离无障一怔,立时飞身而上,将人堪堪接住,还未落地,白昙就将他推了开来,一头扎进观星台下的梵天湖里。 不多时,浑身湿透地走上岸来,一张脸苍白如纸,却将那钺刀紧紧抱在怀里,生怕给人夺去一般。离无障啼笑皆非,迎上前去。 还未走近,白昙忽地身体歪了一歪,半跪下去。 咳了几声,就呛出一口鲜血。 “教主?你怎么样?”离无障弯下腰,将他扶住。 “哈,不碍事,每吐一回血,本座功力就精进一分!”白昙一笑,擦掉唇边血迹,信口胡诌,只觉十分没面子。拿到钺刀,便得意忘形,忘了书里记着这“地狱十九变”需得修炼到六欲天最高一层才可练。 他血毒未清,内功也不到家,差点就走火入魔。 刚要站起,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不自觉的往前一倾。 离无障俯身将他抱住,不料白昙却五指成爪按在他天灵盖上,离无障动作一僵,触到他发烫的身子,仍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白昙有些虚弱,声音如猫叫。 离无障耳根子一软,施展轻功,纵身跃起。 抱着人穿过无i色i林时,雪花纷落,他不禁回想起那年冬日,奉命将逃走的白昙抓住时,也是这样把他抱回来,而他在他怀里细声啜泣。 我再也不想见到师尊了,师兄,你放我走好不好? 求你。 那时,他怎么就没答应呢? 如果那时白昙真走了,兴许不会演变到今天的局面。 他敬仰的师尊死了,他怜爱的小师弟变成了一个连他都畏惧的人。 错就错在他万万没料到白昙的恨意埋得这样深。离无障在心里叹了口气,可师尊哪,你分明便是对他动了心罢,否则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敢这样冒犯我,你还真当你是我师兄么?” “并非如此reads();。”离无障心里一沉,面具上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态,疾步不停,“保护教主是属下的职责,请教主莫要怪罪才是。” 说着,一个什么东西钻进他袖口,拱了一拱,探出三角形的小脑袋来冲他撒娇,原来是刚认了他做主人的小石龙子。 “三毒,你倒是善解人意。”白昙摸了摸它的头,三毒却又窜跳下地,闪电般的跃向不远处,他目光也被引到那处,脸色一变。 离无障跟着望去,原来竟是那口被封死的酒井边的一树优昙婆罗开了,在夜色里远观,宛如一朵朵洁白胜雪的冰花,美得惊心动魄。酒井里,盛的是巫阎浮自酿的美酒,往年他常去那里,饮酒赏花。 有风骤起,花瓣簌簌而落,树影之间,仿佛幻化出了一个人影。 男子坐在井边,披着一件黑羽大氅,衬得容颜如玉,一头乌发也随意披散下来,正抚着身前通体纯白的凤首箜篌,满树昙花黯然失色。 月光柔和了他锋利冷峻的眉梢眼角,使笑意愈发蛊惑人心。 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我待你,便如待这昙花,日日灌溉,精心养育,你刹那芳华只是我杯中酒,为我饮用,为我衰亡。其他的,莫要痴心妄想。明白么?” 这一手养育他长大的人,这让他曾视为天视为日月的人,亦是全天下待他最最残忍的人。 白昙跟被火烧一样扭开头,眨了眨眼:“哎,这树我不是命人烧了么?怎么又开花了?真是阴魂不散,等会派人再烧一遍。” 离无障加快了脚力,匆匆远离。 白昙得名白昙,也是因为带上天山的那一夜,这传说中三千年一开的优昙竟然竞相开放,巫阎浮心情大好,便赐了他一个“昙”作为名字。 而今,昙花又绽,却物是人非。 ……… 一丝微弱内力在原本空荡荡的气海中凝聚起来,巫阎浮缓缓睁开了眼。缠绕周身的鬼藤在冰水之中已松散开,飘飘荡荡。 他张开五指,将内力聚在掌心,灌入水中。 几根鬼藤便如活蛇般轻微游动起来,卷住他一臂,将他向水面上扯去。巫阎浮贴近池壁,将头探出了水面,潮湿枯瘦的手尚不能撑起身躯,只能勉强攀住池沿。他喘了口气,扫了一眼手腕上的可怖疤痕,眼神晦暗无比。最可笑不过,这疤痕,是他当年亲自命人所划下。 倘若当日没有废了这身躯主人的四肢筋脉,他今日不会如此艰难。 这难道是所谓的业报么? 他从不信命,亦不惧佛神,可眼下情状,却由不得他不信。 巫阎浮的目光凝在水面的倒影上。 当年你因为师杀死这人,伤心了那么久,却不知如今为师占了他的皮囊。昙儿,你若知道了,不知狠不狠得下心再杀为师一次? 胸口戾气翻涌,他张开五指,竭力抓住池边一块岩石棱角,一寸一寸地往上爬,苍白手背上根根青筋也爆凸出来。用力之下,鬼藤根根贴壁蔓延,竟如触须一般缠住了一根石柱,将他整个拉出了水池。 可没容他爬到那练功用的浮屠阵中,门外就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巫阎浮退回池中,仅将一双眼睛露到水面上。 “嘎吱”一声,一人怀抱着另一人,推门而入,将两件物什放在桌上,然后走了过来reads();。 他沉入水中,静静窥视,见离无障将白昙小心翼翼地抱到池边放下,白昙脸色绯红,似是疲倦极了地闭着眼,任他替自己宽衣解带。巫阎浮不由自主地盯着那只在他身上游走的手,嗅到了一丝暧昧。一个是自己重用的二徒儿,一个是他的宠物,这两人何时搅在了一块? 是在他生前么?他竟毫无察觉? 他游近过去,伸出一只*犹如鬼爪的手抓住离无障的手腕。 没料到药人闷声不响地会有此举,离无障纳闷地僵在那儿。 白昙抬起浓黑睫毛,看了一眼胸前的两只手,一时不明所以。 “你这药人是做什么?”离无障甩开手,感觉十分怪异。 巫阎浮看着白昙这有点迷糊,软绵绵靠在别人怀里的模样,蹙起眉毛,一句“为师”便要出了口,临到嘴边,才改成“主人”。 他张了张嘴,声音喑哑:“主人身上在发热,让我来帮主人。” 离无障的表情更怪异了。他不是没有见过药人,药人都一副温顺听话的呆样,可眼前的药人实在太主动了,主动得有点不正常。 “那老魔头养的药人却是与众不同。”白昙笑了一下,吩咐离无障道:“无障,你出去罢,本座自会为自己疗伤,让因陀等会进来。” 离无障点了点头,关上门,退了出去。 巫阎浮还沉浸在“老魔头”这个绰号里,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他在这小娃娃的眼中,不但是魔头,还老么? 白昙褪了鞋袜,将双脚没入水里,正要解腰带。却不知怎么,在这药人眼皮底下宽衣,他竟有些不自在。不是没有在侍从面前|裸|过身,此时这药人看他的眼神,却让他无端端的感到羞耻,竟像面对巫阎浮之时。 但分明,这药人神情淡漠,一丝异样意味也无,只是目不转睛看着他,虽无甚温度,却是专注。白昙忍无可忍,怒道:“你闭上眼,不许看着我。” 巫阎浮依言阖目,心下却道,你身上哪一处为师没有看过? 哗啦一响,白昙下了水,冰水浸没身体,周身灼烧感立时退散不少,又感到药人身上散发丝丝凉意,便不由自主地贴了上去,反身将他压在池壁上,低头去颈间血脉,找到一处好下嘴的地方,就狠狠咬下。 猛吮了几口,就又舔又啃起来,好似饿虎扑食,一点吃相也不讲。 白昙“咕咚”咽下一大口鲜血,便神志昏愦,软在了身下药人身上。 濡湿了鬓发绕在巫阎浮喉间,痒得挠心。他伸手扳起少年的下巴,垂眼瞧去,便不经意窥到了少年花瓣般薄嫩耳垂上的印记,目光呼吸俱是一滞。——深深一个牙痕,是他自己死前咬下去的。 巫阎浮心口一阵悸动,几乎想凑上去再咬上一口。 自然,咬上一口还不够。 这小子只知自己是他的药人,却不知,他既吞下了自己的血舍利,他亦能以他为药人。血,津液,泪水,浑身体i液通通蕴含着血舍利的精华,最快之法就是要了他的处子之身采补内力,一举便能夺回自己的功力。 若是以“恩人”这重身份,也并非难事罢? 第10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如今这小娃娃娆骨也要长开了,还有比自己更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人么? 他闭上眼,一时脑海却全是将白昙扼在身下狠狠占有的情形,心下竟恶躁难耐,只欲现在便付诸行动,全然没了起先猫玩老鼠的耐心。 可他偏偏得慢慢来,否则便是一子错,满盘皆输。 他怎能再容小子害他又死一次呢? 这般想着,男子修长苍白的手已缓缓滑至少年后颈,拇指摩挲过他圆润的喉结,描摹他染血的薄唇。唇缝半翕着,宛如含苞待放的花瓣。鬼藤沙沙蠕动着,缠上少年美妙的颈线,仿佛也亟待钻进他的嘴里一尝芳泽。 指尖掠过唇缝,刚触到湿润的贝齿,少年便轻启齿关,将他一根手指含进了口里,如吃奶婴孩渴求母亲的乳i头,贪婪地嘬吸起来。 巫阎浮腹下发紧,只觉被软舌卷弄着的不是手指,而是别的什么,一股热流从指尖一直涌到冰冷血管里,只让他血脉贲张。猛地抽回手指,以唇相替。舌尖触到少年唇瓣,胸口却刹那间似冻土初裂,怦然一动。 奇了,怎会有这般感觉…… 他腰腹肌肉都扭曲起来,勉力抬起一只手,在水里抓到一把湿濡发丝,不知是谁的,密密纠缠,似一张渔网,也不知到底是缚了谁。 ——谁又溺死于这三千红尘里。 魔障,真是他的魔障。 “唔…” 一条软物宛如游蛇探入唇齿,想将他的齿缝撬开,探入口里汲取什么,这种被侵犯的感觉令白昙嘟囔一声,苏醒了过来。 恍惚看去,身下男子白发散i乱,一双狭长蓝眸云深雾浓,薄唇泛着湿意。他本来生得极是英俊,若是会笑,必是倾倒众生,比之那老魔头也不会差。白昙刚饮完血,脑子混沌,竟看得有点发蒙。 故而,他没发怒,反而伸手摸了摸药人的脸,眼睛大睁着,睫羽湿漉漉,巫阎浮拢紧他的后颈,凑上去舔了他颊上一颗摇摇欲坠的水珠,舌尖刻意掠过他的耳垂上的齿印。白昙像被挠了脖子的猫,打了个激灵,整根脊骨都麻了。他一把药人推下水里,飞身上岸,盘腿坐下,运功调息。 巫阎浮沉进水里,忍俊不禁的勾起了唇角。 真跟逗猫一样,有趣得很。一捏尾巴,就跑得飞快。 待到|欲|火消减,他才睁开眼,目光落到浴池里药人的身上。 药人藏在水面下,一头白发i漂浮在水面,隐约露出一对蓝盈盈的眼眸,鬼藤缠绕的苍白躯体泛着幽幽光晕,加之浴室里雾气缭绕,烛光昏暗,一眼看去,宛如那传言里那由怨魂所化,会将人拖下水溺毙的鲛人。 白昙摸了一把后颈,心里莫名有点儿瘆,随即不由自嘲,怪了,竟会有点害怕一个药人,出息呢? ……………………………………………………………………………………………………………… 第11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吃完了扈从送来的珍馐佳酿,酒足饭饱后,白昙在软榻上坐了下来,拿起桌上今日刚得来的宝物。将鳞皮剥开,“破日”光芒四泻,使得屋内烛光都显得黯淡了。巫阎浮定睛看去,心下一惊。竟然是――破日? 白昙抚过钺刃上的梵文,逐个仔细辨认。 西夜国人源自天竺,便是以梵文为基创造本国文字,读懂每个字的意思不算太难,可组合在一起,却让人不明所以,似乎是一段咒经reads();。他心想,明日且去藏经阁看看,也许能找到此段咒经的来源。 “主人是在想这上面刻的是什么么?”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从水池处传了过来,竟是药人在说话。 “你……知道?”白昙疑惑地撑起身子,见他浮出了水面,盯着破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半信半疑地朝他走了过去。 巫阎浮看着破日心道,何止认得,这把神兵差一点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他点了点头:“回主人,这上面刻得应当是《解日厄神咒》。” “哦?”白昙一愕,想到什么,“你原本是月隐宫的人?” 巫阎浮已抛出诱饵,淡然作答:“阿痴不知,只是认得上面的字。” 白昙捏住他的下巴,迫他与自己对视,厉声问:“你当真不知?”说着手指微动,驱动咒印,药人立时目光呆滞,却仍是摇头答不知。 “罢了,为难你这等废物也没用。”他泄气地撤了咒,却不禁对这药人的过往生出一丝好奇。他握住药人的手,翻来覆去的仔细瞧了瞧,想看看他以前使不使什么兵器,便发现他修长宽大的手掌上除了常年伏在地上爬行造成的茧子外,大拇指处还有一道特殊疤痕,不禁心里一悸。 这似是常用弓箭,戴着扳指磨出的痕迹。 巫阎浮见他怔忡不语,又问:“主人?我的手,有什么问题吗?” 白昙皱着眉毛,摇摇头:“想起了一位我的救命恩人。他的手上,也该会有这样的磨痕。只是,他已经死了多年了。” “主人很思念他么?”巫阎浮盯着他的眼睛。 白昙摩挲着他的拇指,鼻子一酸,“若不是恩人,我早就死了,要么,就会变成一个又盲又哑的废人,现在还被困在地牢里。” “那,他是怎么死的?”巫阎浮又问。 白昙牙关发紧,眼圈红了:“被那冷血的魔头――” 巫阎浮只觉浑身鬼藤缠得骨肉生疼。 恩人,真是好一个恩人。 昙儿啊,若你知道你的“恩人”就在眼前,会怎么样?会不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会以身相许呢,还是抵上你的一颗心? 若你知道你这“恩人”当年不过是听命于为师的一个细作,他救你,不过是为师的意思;他被杀,是因为背叛了为师;他把你护在怀里,也不过想拿你当个人质罢了,知道这些,你会不会有一丝后悔? 他闭了闭眼,手抚过“破日”钩身,掌心掠过钺刃,被划开一道森森血口,白昙立刻捉住他的手:“你做什么?你的血岂能随便浪费?”说着便低头舔去他指尖鲜血,像只贪食猫儿,一丝湿意却沾上巫阎浮手背。 他抬眼看去,少年睫上缀着一滴泪珠,将落未落。 为那人而哭么? 他心下暗流涌动,眯起眼,用拇指刮去了那滴刺眼的泪水,手指在少年娇嫩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白昙惊愣了一下,只觉这拭泪动作似曾相识,要配上一声“昙儿”,简直便是巫阎浮再世。他呆愣在那里,忽然更想哭了,可他笃定这绝然不是因为后悔或者想念,只不过,只不过是――是什么呢? 那个人已经死了,再大的恨意也该消弭reads();。 心里一时迷茫得很,怎么也找不出答案。狠狠擦了把脸,将药人一把推开,抱着榻上虎皮蜷成一团,冷冰冰道:“滚,轮不着你来安慰本座。” 轮不着? 巫阎浮凝目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愈发幽暗,垂在身侧的手无声蜷紧,将那一滴血泪揉碎在掌心。为师养的花,自只能在为师手里绽放凋败。 你笑也好,哭也好,绝不得……是为了另一个人。 室内安静下来,白昙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以往半夜醒来,他都会偷偷溜去藏经阁偷看那些武功秘籍,或是私下在蛇房的后山上练功,但现在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干这些事,却没了原来卧薪尝胆的心境。 比起背秘籍和练功,他现在更想干另一件事――他坐起来,把榻边的箜篌抱到身上,开始无止无休的折磨巫阎浮的耳朵。 正当巫阎浮听得满耳生疮的时候,弦“啪”地又断了一根,然后好半天没了动静,他一抬眼,就见白昙怔怔看着那根断了的琴弦,嘴唇抿得很紧,脸色涨红,活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快要哭了似的。 巫阎浮不动声色又饶有兴味地瞅着他。 以前这小崽子就是个哭包,动不动就掉眼泪,他亦是被他这爱哭的表相骗了,没想到白昙会对他痛下杀手,动手的时候竟一滴眼泪都没落。 可要是外人知道堂堂魔教教主爱哭鼻子,不知道会不会笑掉大牙。 白昙揪着那根琴弦,在食指上卷了几圈,胸膛一起一伏,眼睛红了,自言自语地念叨起来:“银蛟伤心不理我,你也伤心不听使唤了?那么一个人,有什么好挂念的?你们都不过是玩物,跟我一样,伤什么心?” 巫阎浮不禁一愕,白昙又手起手落,一下又揪断了另外一根弦,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止,手下也是不停,揪了两根还不解气,又去揪去剩下的,可发丝做的弦是杀人利器,强韧得很,徒手弄断必是皮开肉绽。 见他十根葱根似的手指上转眼已是血肉模糊,巫阎浮忙将他手一把抓住,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竟让白昙没挣脱,泪眼朦胧的瞪向他。 “你干嘛?” “主人受伤了。”巫阎浮捂住他手上豁开的血口,心里又好笑,又有种诡异的愉悦,低下头去含住了白昙指尖。 唇舌好似亲吻般轻轻吮过每根手指,引来一丝酥酥的痒意,仿佛是被宠溺着般,白昙一时懵了,呆呆地看着眼前男子低头的神态,竟生生看出几分情深似海的温柔来,心口一阵乱撞,连忙晃了晃头,把手蜷缩了起来。 巫阎浮握着他的一对拳头,无奈地叹口气:“主人,伤口还没好。” 白昙又把手展开来,却触碰到巫阎浮的脸颊,正遇上他抬起眼皮,两个人隔着一层皮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屏障,对视了一瞬。 手腕被捏得更紧了,白昙望着那双湛蓝的眸子,只觉得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脉搏突突直跳,他慌忙将手抽了回来,又抱起箜篌又缩回了虎皮里,这回把头也蒙住了。 巫阎浮转过身,靠在榻脚下,闭上眼,压抑地喘了口气。 他仰起脖子,咽了口津液,手向下探去。喉头上下滚动着,修长的脖颈上青筋扯紧,唇角讥诮地勾了起来。 哈,枉为西域第一高手。 如今,竟沦落到这般窝囊的境地。昙儿啊,昙儿。 第12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次日,子时。 白昙刚从洞后密道走进无i色林,林中骤起寒风,云翳遮月,树影浓重起来。姬毒毕恭毕敬的走进,见朦胧灯火间,只见少年不似上次装扮得气势逼人,长发散着,仅着一件单薄的丝锦长袍,纤弱得仿佛能被一阵风吹走。这般弱不禁风的美人儿,却是个喋血凶神般的人物,唉。 “月色这般明亮,点什么灯?”白昙一弹指聚起一团雪,灭了灯。 “教主,天冷,莫着凉了。”因陀及时取来一件火狐大氅,为他披上。 火狐毛犹似一簇焰火,为夜色中少年容颜更添几分颜色。姬毒不禁多看了他几眼,目光飘向门内,里面有一人影静坐着,看不清面目,只与那一双极淡的蓝眸对了上。那双眼淡漠如冰,犹如盲人般没有一丝情绪,却令他打了个寒颤。这种怕,就像,就像面对师尊似的…… 他身上附的那阴魂,会不会……会不会是? 不,师尊的魂还被困在无i色i界内,他今日,便要永绝后患。 姬毒摇摇头,挪开眼,握紧了腰间的化蛇鞭,跟上白昙,离无障紧随其后,三人一行,一起走进无i色i界内。 树影摇曳,风如鬼唳,宛若无数幽魂在林间穿梭来去。 白昙望向寒潭中长眠之人,心脏便如每每看见时一阵紧缩,似被一只无形鬼手抓住,面上却是笑得戏谑凉薄:“姬毒,就让本座瞧瞧你的本事,这死人一个,你如何叫他助我练功?” “教主之命,莫敢不从。师尊,徒儿惊扰你了,多有冒犯,请勿怪罪。”姬毒冲他一作揖,又面朝寒潭,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头,便跳入潭中,竟俯身,伸手去捞潭中长眠之人。 白昙脸色变了变,却仍将手负在身后,纹丝不动。 姬毒将那具僵如冰雕的尸首拖到了岸上来,又从怀里取出一盏莲花灯,置于巫阎浮身后点燃,就用右手戴的银指甲去钻刺他的天灵盖reads();。 武功盖世的一代宗师此时无知无觉,无声无息,一头*的发给人抓在手里,仰着头,宛如那天坛上任人开膛剖腹的祭品,凄楚至极。 一只手突然将姬毒的胳膊握了住,白昙幽幽的问:“你这是做什么?” “开颅,方能唤出魂魄。” “哦?那魂魄出来后,你打算将它缚在何物上?” 姬毒一指那盏莲花灯:“就是这个。教主日后每次修炼,只需点燃这盏灯,到油尽灯枯之时,教主也将功法大成了。” 即使不成,油尽灯枯,巫阎浮也自魂飞魄散,而白昙也怪不得他。 白昙却眼珠一转,在脑中搜寻在藏经阁中匆匆瞥过的某一卷秘经,心中一动,一展五指,将弑月与破日双双收入掌中,把两把不相伯仲的神兵并在一起,自上而下细细抚摸,执意要比出个高下。 “教主英明。”姬毒脸色灰败,知他在思量什么,只好也顺手推舟:“教主打算用哪把兵器做阴妃的魂具?” 白昙看了又看,半晌,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哼:“他生前既这般想要这把钺,就遂了他的心愿罢。”说着,就一下狠狠刺入泥土里。 他动作煞气狠绝,将姬毒也惊了一下。 谁知破日甫一入地,几道裂痕就自地面扩散开来,周围一片雪地都发出了地震般的口怖声响,裂缝内更隐隐透出热流,似有岩浆迸出。白昙面露不甘:“真是把好兵器,用来封他的魂,真是可惜。” 姬毒却心想,只要能封住巫阎浮的魂,绝了他的后路,他也便算没白费功夫。要知巫阎浮这等武功已臻至化境的宗师,修炼时就已能形神分离,即使死了被葬在无i□□内,只要每逢一年中“凶星照月”之时,便有可能死而复生。眼下,离凶星照月尚有一月,他还有机会。 巫阎浮若活过来,定会将他除去。 “教主有所不知,这等神兵即使做了魂具,非但不会折损它的威力,反倒能使它如虎添翼,若是含怨而死的凶魂,便更加厉害。只要以泥土封存七七四十九日再开光,就是一把不世出的神兵利器。” 白昙听得心里痒痒,就想立刻下山去耍耍威风:“这说法本座倒是不知,不过却很有兴趣,试上一试。至于在他头上开洞,随你吧。” 离无障有点看不下去了:“教主,这,亵渎师,死人,还是不妥吧。” 白昙瞟他一眼,轻狂地一挑眉:“亵渎?本座还没奸他的尸呢!” 巫阎浮正独自在房内的石阵中打坐,惊闻此言,眉毛一皱。 这小子在做什么? 巫阎浮靠近窗边,将窗子打开一条缝,朝外望去,见自己的尸体竟被拖到寒潭外,他的三个好徒弟围着他,姬毒在他头颅上动什么手脚,离无障背着身袖手不管,白昙却是一副看戏的姿态。 肆无忌惮,胆大包天。 根根鬼藤勒紧木轮,发出咯咯崩裂之声。 “咯咔”地一声骨裂的闷响,银指甲便没入颅骨三寸,再抽出之时,一股黑血便自一个小洞汩汩涌出,姬毒将尸身抚正,放平在地,将莲花灯置于他额头上,顷刻间,那一缕如豆灯火飘忽起来,忽明忽灭。 白昙握了握手里的弑月钩,掌心沁出些汗液。 “请教主,坐到师尊身上来reads();。”姬毒看向他,低声道。 “啊?”白昙脸色微变,真让他奸.尸不成? “教主需在阴妃身上练一次六欲天前五层,才可将凶魂降服。属下与无障都在此,可为教主保驾护航,教主不必担心。” 白昙看了一眼离无障,对方也正看向他,摇了摇头。他心下是有些犹豫,自是明白此举有风险,可如不能突破六欲天,他一辈子都会为心魔所扰,消化不了血舍利,功力凝滞不前,身为教主,也不能服众。 这么一想,他把心一横,就盘腿坐在了巫阎浮尸身腰间,却目不敢视,挨到那冰冷躯体就毛骨悚然,一双眼视死如归般地盯着姬毒。 “教主光看着属下做什么?”姬毒看他脸都青了,不由暗暗好笑。 白昙咬了咬牙,双手结印,又见他将巫阎浮僵硬的双臂拿起,搭到自己肩上,那颀长骨感的手指直戳面门,整个人差点当场跳起来。 “教主,不知双修需赤身的么?”姬毒又问。 白昙嘴角一抽,他竟把这个给忘了。 眼下双手接印,也不得轻易动弹,恶声恶气地下令:“你来。” 姬毒一愣,复又笑了:“唐突了,教主。” 说着,就伸手揭开那火狐大氅,又扯开里面丝袍衣襟,指尖不经意触到胸口那光滑如缎的肌肤,又见少年阖目不语,明明是只魅惑众生的妖,神态却是薄情寡|欲|的冷煞,可愈如此,愈引人染指,饶是他阅遍花丛,早已对万千美人视若草木,此时也不禁腹下发紧。 待丝袍沿肩剥落到腰际,姬毒就下意识地闭了眼。 心下自嘲,只听过惨不忍睹,也不知世间还有“美不忍睹”。 师尊,徒儿是真不知,你是怎么能对着这小妖孽练功的。可看你如今惨状,徒儿真要谢谢你,给徒儿立了一个前车之鉴。 心想着,颤抖着探到白昙腰间,将他腰带解了开来,耳闻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竟连腰间缠着的九环蛇鞭都“沙沙”蠢动起来。 白昙强忍羞耻,双手翻转,运功调息,真气自四肢百骸蓄积丹田,缓缓游向奇经八脉。 要说让他练这门要与人双修的邪功,于他而言,与习那些媚术无异,叫他打心眼里抗拒讨厌,觉得自己不堪得很,但如今他被那老魔头逼着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也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命终究不是握在别人手里,他不怨天尤人,偏要这般逆流而上。 姬毒睁开眼,只盯着那莲花灯芯,果然见那火苗已转为幽蓝鬼焰。 但火势却一点也不凶,反倒微弱得很,只有一缕,苟延残喘。 怎么回事?师尊的魂怎会如此?姬毒心下奇怪,徐徐催动引魂咒。 眼前莲花灯里只余一缕残焰,将熄未熄。 “怎么回事?”白昙怔怔地眨眨眼,吸了口气,平复心神。 “属下无能,请教主恕罪。”姬毒伏下|身,面色惨白地抬起头,“师尊的魂不知道为什么都散了,只余下残魄,炼不成阴妃。” 白昙一愣,旋及扯上衣袍,站起身来,扬手便赏了他一记耳光:“如何会只剩下一魄?你敢耍本座?” “属下……属下不知reads();。”姬毒被打的嘴角渗血,却知这小教主脾性暴戾,敢怒不敢言,“兴许是师尊死时,就已魂飞魄散……” “哦?”白昙盯着那一缕奄奄一息的残焰,眼底忽明忽暗:“难不成是因为他走火入魔,或是本座下手太狠?” 话音刚落,莲花灯甫地就熄灭了,接着呼地一声,巫阎浮的尸身竟自燃起来,窜起一道火舌,转瞬就将遍体吞噬其中,烧得皮焦肉枯。 白昙一愣,下意识地向前一步,被姬毒堪堪拦住:“教主,这是炼狱业火,碰不得的,师尊此后神魂俱灭,你就让他去罢。” “谁说我要灭火?我是嫌这样烧起来,实在碍眼!”白昙眼圈微红,咬咬牙,见火势渐大,眨眼间地上只余一具焦骨,竟是突然一掌袭去,将那残骸击成了齑粉,又一拂广袖,挥散向空中。 些许灰烬纷纷扬扬落下来,一阵风吹来,便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巫阎浮阖了眼,胸腔剧痛,如当日被烛锥一下穿心而过。 ——当真挫骨扬灰。好,好得很。 而白昙看不见,那阵风裹着灰烬,聚成一团阴影,径直飘出了无i色i界,朝那石室中飘去,姬毒却看得清清楚楚,心下愈发恐惧。 此时一阵寒风袭来,从窗扉缝隙里钻入巫阎浮骨髓,魂归体壳,残缺的记忆也忽而涌入了他的脑海,令他猛地睁开了眼。 原来——为师竟为你......做到如此地步。 巫阎浮收回手掌,背过身靠在榻边,五指几乎抓进胸膛的皮肉里,浑身鬼藤像无数正在蜕皮的蛇,绞紧他的骨骼,将衣袍寸寸撕裂。 静寂之中,他盯着“自己”双手手筋处狰狞的伤痕,俊美的脸有些扭曲,继而又无声地笑了起来。——真是他的业障。业障! 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定要破了情|欲|障,修成六欲天。大功一成,就索性将他杀了,眼不见为净。 这般想着,满脑子却都是少年的音容笑貌。 师尊……师尊……师尊…… 爱上一个人是何种滋味?你也会爱上一个人的么? 为师便是犯了世上最不该犯的错误。巫阎浮嘶哑地低笑起来,于静夜之中听来,宛如一头困兽缚于笼中挣脱不得的喘息,悲怆而狠戾。 …… “教主?”见白昙将人一掌挫骨扬灰后,魂不守舍,姬毒唤了他几声。 白昙方才如梦初醒,攥紧拳头,咬着牙喃喃道:“难道没有明妃,本座便练不成六欲天了么?” “那也未必,教主,自己习过媚术,自为明妃,其实可以——” “你说什么?”白昙顿觉受了奇耻大辱,浑身杀气暴涨,将姬毒骇得退后了一步,拜倒在他身前。 “教主息怒,属下,属下几年前也曾偷偷进过藏经阁,看过有关修习媚术的秘经,不知教主有没有看到过六欲天秘经里最后一部的《行欲经》藏在经筒里的最后一卷,便是讲习媚术而成为明妃者,如何反噬金刚,修成六欲天。其实,也是采补的法门,不过,是反过来用。” 白昙武学悟性极高,一听便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心下羞耻难忍。可这人说得煞有介事,不像在哄骗,他便也不好发作,转头就去了藏经阁。 第13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打开机关,墙龛里找到那卷差点被自己烧掉的媚术秘籍,白昙鼓起勇气翻开来。一股惑人幽香钻入鼻腔,入眼皆是各式各样纠缠在一起的人形,淫-靡不堪,让他一时迷了目光,失了神志。 恍恍惚惚,像回到少年时,还是在这藏经阁内,还是站在这个位置,手里也这样拿着这卷《行欲经》,旁边站着一个人。 他面红耳赤地看着经卷上的图案,一抬眼,就撞上那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巫阎浮睫羽半垂,一双狭长眼眸暗得无星无月,嘴角噙着一抹蛊惑人心的笑意:“果然是个小娃娃。怎么,害羞了?” 他不敢抬头,咬咬牙,小声问:“师尊,这是…何物?” “自然是浮屠教内最厉害的功法。你跟为师上山来时,不是说想成为武林高手,回西夜国打跑你父王和那楼兰妖姬,登上王位么?” “嗯。”他点点头,攥紧一双尚还幼嫩的拳头。 巫阎浮将经筒弹指一拨,纸卷哗啦啦一直摊到他脚踝。一时间雪白妖娆的身躯扑面而来,千姿百态,让白昙避无可避,面红耳赤。 “师,师尊,我不想练这个。你何时才能教我厉害的武功?我想成为强者,成为国王,谁拦我就杀谁!”他面皮极薄,羞得几欲哽咽,一只修长的手却提前伸过来,逗小猫似的,捏了捏他灼烧的耳朵尖。白昙本来没哭,被这么一弄,就真的落下泪来,染湿了他的手指reads();。 巫阎浮失笑一声,轻声戏言:“竟这样经不得事……王嗣就是娇贵。不然,把你送回王宫里去?” 白昙一怔,当下便犯了倔,咬咬牙:“练就练,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便对了。为师收了你作徒儿,自要教些有用的东西。不是能杀人的才叫厉害的武功。你性子这般凌厉好斗,为师才要挫挫你的锐气。”巫阎浮一只手拢住他的后颈,一只手在那经卷上掠过,落在其中一幅上。 正是一个满身璎珞的舞姬,单足立在另一人掌心,一只手勾着对方脖子,蛇腰舒展,身子前倾,正是一副讨宠献媚之态。 巫阎浮俯低身子,嘴唇贴近他耳畔:“这便是你需练的第一势。” 男子声音清幽低沉,仿佛风过密林,白昙一时间耳朵都酥了,红着脸,点了点头,偷眼看他笑着走到门口,翩然离去。 目光在那一招一式上游过,白昙思绪也不知飘往何处,一转眼,周遭景物又变成了茂密树林。 有阵阵箜篌之音自树林深处传出,犹如潜龙入海,鬼歌神泣,听来只让人觉慑人心魂,大气磅礴,雄霸天下之势呼之欲出。 白昙捂着一颗兔子般乱窜的心,拨开树叶,走近那古井前的人影。男子背后,一树优昙婆罗开得正盛,与他一身银狐大氅相衬生辉。他衣襟敞开着,肆意袒露着壮美胸膛,一头长发也随意披散着,这闭目抱琴,玩世不恭的神态,便真宛如那画上卧于云端,将万物视若虚无的神诋。 “昙儿,你来了?”巫阎浮懒懒睁眼,手下拨弦未停。 “是。”白昙走到箜篌之前,双膝跪地,嗅到一股馥郁的酒香,正是从面前之人身上飘来的。 他的目光自男子颀长颈线滑到锁骨,不敢多看,作贼心虚的避开来。 ——师尊长得真好看。他心想着,脑子里却浮出经卷上那些纠缠的人形,脸颊发热,头几乎埋在大氅上的绒毛里。 “你说,你父王赐给为师的这把琴如何?” 白昙细细打量了一番,见这箜篌龙身凤形,通体纯白,似玉若冰,只在弦轴之处渗有一抹血色,仿佛由骨所制,透着丝丝寒意。 回想起父王暴虐之行,他猜想,这多半是由哪位歌女舞姬的大腿骨所制,顿时心下生厌,直言不讳:“实为绝世宝琴,也是凶物。” “妙极,妙极,凶物正好配恶人……”巫阎浮朗声大笑,指速加疾,兴致不减,盯着他,“对了,昙儿,你的媚术练得如何了?” “嗯……还,还行。”白昙的脸火辣辣的烧起来。 “那么便让为师看看,你是否比上一次更强。”巫阎浮压低声音,“若你能让为师满意,便能随为师同去西疆游历。” “真的么!”白昙眼睛一亮,站起身来。 “自然。”巫阎浮抬起眼皮,敛去笑意,薄唇微启,“将衣服脱了。” “可上一次……” “上一次是上一次,要练媚术,便是连皮也得脱去,变成一只妖。” “狐妖么?”白昙攥着腰带,局促地嗫嚅。 “你?还差得远。”巫阎浮眯起眼睛,“更像只小猫妖。” “继续,脱啊reads();。” 白昙深吸了一口气,颤抖地解开腰带,只觉大氅如一层兽皮自身上被血淋淋的剥下,一并离去的还有他身为王嗣的尊严。 内袍除去,褪去亵裤,全身上下寸缕不挂。 取了束发丝带,一头鸦发流泻而下,垂及脚踝。 巫阎浮自下而上的将他审视了一番,眼神幽暗。 “不错,养得的确冰肌玉骨。来罢,引诱为师。” “是。” 白昙犹豫了一瞬,依言走到男子背后。他并非是初次做这样的事,上一回,他在巫阎浮身上胡乱扭动的情形还犹在眼前,可任他自己满身大汗,丑态百出,巫阎浮却端如一座佛像,纹丝不动。 羞耻屈辱之余,他却也生出了一丝不甘的恼意。 屏住呼吸,他举起井边,喝了几口壮胆,又含了一点在嘴里,便伸手撩起男子鬓边发丝,如那金刚像上的“明妃”俯身贴紧他脊背,滚烫湿润的舌尖凝着酒,自冰冷耳廓若有似无地舔下,丹田运息,将魅惑人心的腹语喃喃吐出唇间:“阎浮……阎浮……” 巫阎浮面无波澜,琴音沉稳,如静夜之海。 白昙心知自己不能打退堂鼓,退缩了,他便没有机会得到巫阎浮亲传真正的武功。当下心一横,仗着身形娇小,整个人钻到对方怀里,依着画像里一个人形的姿态,菟丝子一样缠住巫阎浮。 巫阎浮一手挪到琴尾,琴调升高,抑扬顿挫,却纹丝不乱。 白昙低着头不敢看他,阴寒的身子却已发了许多汗,风一吹便冷得发抖,他本能地贴紧巫阎浮温热的胸膛,听见他心口的搏动。 一如晨钟暮鼓,将亘古不变。——亦不会为他而变。 即便他们亲密至此,也一个是无情磐石,一个是刹那昙花。 只是彼时他还不知,他这般恋慕巫阎浮,不过是巫阎浮挑了他做“明妃”,他越用媚术助他修炼,便也陷得越深。 而他于巫阎浮,不过是一个有用的棋子,一具练功用的人器罢了。 “师尊……怎样才满意?”一时忘了用腹语,情窦初开的少年仰起脖子,嘴唇触上男子光润如玉的喉结。他心下动荡,将它含入口里。 身下袭来异样动静,不是他,而是巫阎浮。 琴音微乱,又转瞬被稳住,巫阎浮低下头,捏住他的下巴:“能诱为师到这种地步,你的媚术也算不错了。” “是么?”白昙迷离地昂着头,对上那极深极沉的一双眼。那眼里似蕴藏着千般深情,又似无|欲|无情,他兀自困在其中,将自己献上。 他不知觉流下泪来:“师尊,爱上一个人是何种滋味?” 巫阎浮不语,只以琴声作答。琴声里却涌上一丝杀机。 白昙泪眼婆娑地舔了舔流到嘴角的一滴泪,不知为何如此伤心。 他含着那滴泪,怯怯地凑上男子薄如锋芒的唇。 腹语轻轻道:“便是为他而死,心里也甘愿么?” 巫阎浮唇齿半开,纳入他的舌尖,白昙心尖颤栗,似昙花初绽reads();。 “师尊,你会爱上一个人吗?” 琴声乍破,一根弦发出一丝颤音,竟猝然断了。 巫阎浮身上猛地爆起一阵罡风,将他震飞出去,摔在地上。 胸口一阵剧烈抽搐,口里渗出血腥味,白昙狼狈地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抓住散落一地的衣袍,裹在身上。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难堪,他止不住地淌出眼泪来,却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 巫阎浮却连眼皮也未抬,只轻轻将落在身上的昙花拂去:“我待你,便如待这昙花,日日灌溉,精心养育。你刹那芳华只是我杯中酒,为我饮用,为我衰亡。其他的,莫要痴心妄想。明白么?” 白昙手一抖,经卷落到地上,他方才回过神来。 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啊,只是回忆而已,那人已经被他挫骨扬灰了。这般想着,心里却空落落的。他有气无力地将经卷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倚在墙上,仔细察看经筒,果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凹槽。 往下一压,经卷果然便多出来了一截。 一字一句挨个读完,白昙便出了一身大汗。 这上面所讲之法,竟是让他寻个内力雄浑精纯且尚是童子之身的男人,身居下位,与之交和,将《行欲经》上的招术挨个用遍,交合时须得固守清明,却得诱得对方动情动欲。趁对方精关不稳时,使上这最后一招“天女勾魂”反噬,将对方一身精血内力吸入体内,引为己用。 诚如姬毒所言。 白昙合上经卷,胸中气血翻腾。媚术是他如今沾也不想沾一下的玩意,情愿全忘了才好,要这样练六欲天,实在是天大的讽刺。 这样想着,他却仍是将《行欲经》塞进了袖口,游魂一般回到石殿里,也没心思吃东西,卧在榻上反复温习媚术的招式,不知不觉看到深夜,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许是怀里放着旧物,他竟做起噩梦来。 浑浑噩噩,像陷进地狱里去,暗无天日的记忆化为一张黑暗的网将他重重裹住。一会儿是他跪在巫阎浮身前,哭着哀求他不要将自己送进月隐宫,而他绝情地拂袖离去;一会儿是他在舞台上像只珍奇异兽般被人观摩;一会是地牢里受尽煎熬,日日刻着一尊泥像,将满手指甲都磨了去。 半梦半醒之间,一个人用嘴含着清苦的药汁喂他服下,一口一口,似在他垂死之际时,这般出地牢里喂他水,救他出鬼门关的人。 他攥着那人的衣袖不住喊恩人,醒来时,身旁却空无一人,镜子里映出他的模样,本该遍体鳞伤,身上却是干干净净,只余腹间一道凹痕。 他一心求死,竟是没有死成。 走出门去时,惶惶也不知是何月何日,看什么却都是陌生的,可怖的,连一草一木都显得狰狞,让他只想远远逃离。 游魂一样跌跌撞撞穿过回廊,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拨开重重帷帐,宛如奋不顾身扑向火光的飞蛾,却迎面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男子的胸膛坚若磐石,衣襟上散发着浓郁酒气,还透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他抬起头想问,却对上那盯着他的眼眸。 幽暗眼底宛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吞光噬魂。 白昙一时便吓得忘了言语,扭头想跑,却被猛地擒住了手腕。 “你要去哪儿?”男子的呼吸滚烫潮湿,竟像是醉了。 “师尊……”月隐宫一战后,白昙对他已又惧又恨,趔趄着退后reads();。 巫阎浮将他用力一扯,又捉住了他的下巴,像以前没见过他似的,仔仔细细的审视着他,轻易就能取人性命的修长五指捏得愈发紧,仿佛等他看够了,折磨腻了,下一刻就会掐断他脆弱的脖子。 “我的昙儿想去哪儿,嗯?” 白昙没有挣扎,他自也没有挣扎的余地,只有眼泪汹涌的往下落。 “师尊,徒儿错了!” “你错在哪里?你没错,是为师错了。”黑暗里,男子好听的声音此刻喑哑古怪,捏着他下巴的拇指慢慢地挪上去,描摹他的唇线,徐徐加重力度,反复摩挲着,仿佛是厌恨极了他不善言语的这张嘴。 白昙颤抖的嘴唇像被揉碎,舌尖尝到一丝腥甜的血味。 “为师……错在不该把你从月隐宫再把你带回来。真是个孽障。” 他声音压低,呼吸湍急,手拢住他的后颈。 白昙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么一吓,一头栽进巫阎浮的怀里,飘荡的帷幔将他们裹缚其中,像茧。 他本能地挣扎起来,往后退去,脚却踩到什么,整个人滑倒下去,伸出去的手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袖摆。 仰面跌倒在地时,背脊却没感到预料中的疼痛,一只手将他稳稳托住了。垂地的帷幔遮天蔽日,却遮不住上方俯视着他的狭长双眼。幽深的眼底有什么汹涌着,似乎一破闸就要将他淹没。 是杀意。白昙脑子有个声音尖叫着。在巫阎浮拔|出弑月钩迎敌时,他见过他的眼神,嗜血的渴望,杀戮的|欲|求,竟与此刻如此相似。 “师尊,师尊......” 他浑身发抖地蜷缩起来,不住地后退,却被一把捉住了脚踝,那只手的掌心似藏着一股火焰,将他的骨肉都灼伤了。 巫阎浮似乎真的醉了,将他的脖子扼住了,俯身凑到他耳畔。他冷血的薄唇擦到他的耳垂,竟醉醺醺的哑声道:“别这么叫我......” 濒死的恐惧里,白昙近乎窒息的大睁着眼,泪水肆横。他嘴唇哆嗦着嗫嚅:“师尊,放我,放我走吧?破日,师尊也拿到了罢?” “破日......”巫阎浮低声沉吟,呼吸如沸水泼过他的颈窝,一只手攥住他的前襟,手指哧地刺透了厚韧的裘袍,“你还敢问我?” 白昙心知他醉得是很了,连“为师”也忘了用,说话颠三倒四的,杀他,也不过是一弹指的事。他仓皇失措,奋力翻过身去,顾不上衣襟“哧拉“一声扯得稀烂,披散的长发却被巫阎浮拽住不放,整个人被拖回去,拢在他身下,似一头被狼咬住脖子垂死挣扎的小鹿。 “都是因为你这个孽障.....”他抵着他后颈,喃喃低语。 按在白昙胸前的手指弓曲,一把就将他前襟抓了个稀烂。 外袍里衫尽裂,胸膛毫无阻隔贴上冰冷地面,寒意透骨,可滚烫指尖过处,却都被灼出了道道红痕,似是在抚摸,又仿佛要将他剥皮拆骨一般。 “师尊——师尊!呜——”白昙泣不成声。 “你叫师尊怎么做?不如……现在就把你杀了省心?”男子抵着他耳朵粗喘,滚烫的呼吸喷到脸颊上,又是酒气,又是血腥味。白昙愈发恐惧,胸前疼极了,摇着头胡乱哭喊:“昙儿,昙儿错了,师尊饶命...” 眼泪滴到地面上,冰晶般碎开来reads();。 巫阎浮手一松,忽然将他放开了。 与此同时,“錚”地一声,一道寒光犹如霹雳自眼前出窍,乍然划破重重帷幕内混沌的黑暗,巫阎浮握住弑月钩,朝他身上劈下! 白昙大喊一声,缩成一团,绝望地闭上眼睛。 凛冽的刀风贴耳擦过,却只割断了他几缕发丝,之后却是一阵阵裂帛之声,在静夜里听来如狂风摧林,暴雪袭山,他胆战心惊的回过头去,看见一个人影在帷幕之间挥刃乱舞,碎布如纷逃的鸦雀四散飘零,还未落地就燃起幽蓝火焰,一转瞬化为尘埃,不见踪影。 白昙接住鬓角落下的断发,心里充满死里逃生的惶恐,那一线藕断丝连的念想,终是被方才那未劈下的一刀切断。 突地,猎猎刀风中响起一声咳嗽,巫阎浮堪堪收止刀势,半跪下去,好像醉得快要站不住了,一只手撑着地面。他的背影在残破的帷幕间若隐若现,竟透出几分说不出的孤寂。 白昙躲着黑暗里,一步都不敢往前走。 几步之距,咫尺天涯。 巫阎浮侧过头来,斑驳光影里,一张俊美的脸半明半暗,阴森森的,冷冷勾起的唇角挂着一缕血色,用手背拂了去,嘴里嘶哑地吐出一个字。 “滚。” 心脏骤然爆开般,白昙扭过头,拔腿狂奔。 他赤脚冲进冰天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横冲乱撞,脚底被乱石杂草扎得鲜血淋漓,也不觉疼痛。 昏天地暗中,狼嚎阵阵,紧追不舍。一只饥饿的雪狼扑到身上,血腥恶臭的呼吸喷到脸上,獠牙刮过他的头颅,他奋力卡住狼的脖子,与它厮斗成一团,一齐滚下陡峭的雪坡,却在这时,天崩地裂的轰隆一声,整座雪山竟然如同掀起巨浪,铺天盖地的倾覆下来,将他整个人淹没了。 “啊——啊!” 白昙大叫着梦中醒了过来,慌慌张张的伸出手去,身子从软榻上翻下,栽进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一睁眼,便对上一双淡蓝的眼眸。 “主人,你怎么了?”耳畔响起低沉真实的声音。 总算醒过来了。白昙惊魂未定的擦了擦额上的汗,喘了口气,从虎皮里探出手来,将药人搂住了,一时觉得这人无比亲近:“呜…做了噩梦。” 语气跟撒娇一般,巫阎浮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里毛茸茸的小团子,魔怔般的,耳畔还萦绕着那几句带着哭音的“师尊”。 你这是想念为师呢,还是挫骨扬灰了以后怕为师来索命? 手掌透过虎皮触碰到内里少年软热的身体,他不自禁的凑近了些,深嗅了一口少年身上散发的淡淡体香。 白昙被他手臂箍得喘不上气,身子在厚厚虎皮里发起热来,不由挣扎起来,一扭,一拱,就从巫阎浮臂弯间钻了出来,又踹了他一脚:“死阿痴,你抱得这么紧干嘛,想捂死本座啊!” 药人双臂僵硬,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发痴一样盯着他看。 白昙很不喜欢他这种目不转睛的样子:“你老是盯着我看干嘛?” 巫阎浮低下头:“主人……好看。” 白昙一扬手,“啪”地一记耳光炸在他脸颊上:“放肆!” 第14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白昙一扬手,“啪”地一记耳光炸在他脸颊上:“放肆!” 他本生得过于昳丽,雌雄莫辨,又因习了几年媚术,总也免不了在江湖传闻里与“妖奴”,“娈-宠”,一类的词扯在一块,因此格外忌讳别人在他面前提及他相貌如何,眼下这药人却当面戳他痛处,叫他怎么不恼? “主人……恕罪。” 见药人伏下身体,白昙一只脚挑起他下巴,弯下腰,盯着他的眼睛,伸手朝下一探,凶神恶煞道:“你下次要再敢随便冒犯本座,本座就把你阉了——剁了你这玩意炖汤喝。” 巫阎浮闷哼一声,腹部一紧。 白昙手指一僵,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松开手,一巴掌把他头扇得扭到一边,低头正欲喝上一口药血,目光不经意落到那箜篌上,竟发现那断了的琴弦被一缕缕白发接了起来,不由愣了一愣。 他伸手抚过那几根白色琴弦,问:“你……这是你接的?” 巫阎浮心下一哂,被你折腾成这样,为师还看得下去?点了点头:“阿痴闲来无事,便帮主人补补琴,阿痴手拙,忘主人不要嫌弃才是。” “你这手筋都断了,没大力气,倒是能干巧活。”白昙越看他这温驯如马的神态,便越觉得顺眼起来,抱着箜篌坐回榻上,“看在你将过补过的份上,刚才的事就算了。”说着又把脚抻到他眼皮底下,“既然能干巧活,就帮本座捏捏脚好了。” 话音刚落,就见药人盯着他玉雕般的一双脚,眼睛当下就挪不开了,将他的足尖攥在手里,好像是捧着什么美味佳肴,呼吸都急促起来。 白昙心下奇怪得很,却感觉这药人的手在自己穴位上揉揉按按,真是那么回事,便懒懒躺了下来,还将一条腿蹬在了药人胸口,不一会儿,就舒服得迷迷糊糊的。 巫阎浮有些受不了了,这小妖孽好像是上天派来克他的,简直把他往疯里逼,他却也不敢放肆,怕白昙一怒,当真把他给阉了,整个人只如受刑般难耐。 “重一点……嗯……再重一点……”此时白昙却还变本加厉地哼哼起来,声音透着慵意,又酥又软reads();。 巫阎浮忍无可忍地把他的脚一甩,跳进了旁边的水池。 水花溅了白昙一声,令他打了激灵,又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看见巫阎浮缩在池子的一角,也不知是在做什么,起起伏伏的。 “阿痴?你做什么,过来继续按啊?” 白昙好奇地凑过去,巫阎浮只好沉进池底,却见他探头探脑地扒在池边,活像头捕鱼的猫,心下不由一阵恶痒,手指一动,一根鬼藤便悄无声息地窜上去,缠住白昙的脚,然后他翻过身,展开手臂,作溺水之态。 白昙看他漂在池中挣扎,有些紧张起来,伸手便要去捞人,谁料脚被什么东西绊着,整个人一头栽进了这天然水潭里,被一双如蛇似蟒的手臂牢牢搂住,又撞上一堵坚硬胸膛,被抵在了粗糙的石头池壁之上。幽暗水光里,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对狭长蓝眸,竟隐约感到了危险。下一刻,嘴唇便被冰冷的软物紧紧堵住,甜美的鲜血在唇舌间弥漫开。 一瞬,他便像被鱼腥味引诱的猫放弃了抵抗,饥-渴地吞吮起对方喂进的鲜血,浑然未觉对方的舌头也趁机一并侵入了口里。 巫阎浮一手攀住池壁上一块凸起的岩石,借着浮力托起白昙身子,又伸手解开他衣袍。 丝锦长袍在水中如雾散开,若隐若现的露出少年躯体。肤白胜雪,骨肉勻停,似被精雕细琢出来的一尊玉像,又若千年狐妖化成的人形,当真是勾魂摄魄的人间精魅。娆骨还未长开,尚已如此,若是长开了,恐怕与他的母妃与祖先一样,也是个为祸人间的灾星。 若是不将他早日收了,迟早要在武林中惹出什么腥风血雨来。 如此想着,愈发恶燥,他的目光透过长袍缝隙不经意注意到少年小腹上一道极淡的凹疤。不大,是个三角形,竟像是三棱箭矢造成的伤口,却是从下往上的痕迹,当时定是将整个腹腔都捅-穿了。 巫阎浮的眼前蓦地闪过一幕画面,正是白昙双目无神地仰着头,双手攥住那箭矢,狠狠地往自己腹部捅-去,血如泉涌。 心猛然绞缩起来,一股暴戾之气充斥胸臆,他狠狠捏住白昙后颈,将他的头按在池沿,低下头,咬了一下他耳垂处自己留下的那个疤痕。 “嗯!”白昙却被烫了般,扭开头捂住耳朵,像是十分厌恶。 巫阎浮如被兜头泼了盆冰水。怎么的,这么不喜欢为师留下的印记么? 偏要让你记得更牢些。 扳过少年的头,将手扯下来,便想在那娇嫩耳垂上再咬上一口,却见他抖了抖眼皮,咳了一口水,眼看快要醒过来,便又即刻沉入池底。 “唔......”白昙悠悠醒转,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只觉像做了一个无迹可寻的梦,一边耳垂还有疼痛,他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身上湿透了。 刚才,是落了水么? “教主,有人求见。”这时候,外面的风铃突然被摇响了。 “昙哥哥!” 听见谜沙在外边有些慌张的唤,白昙披上外袍,便拉开了门,一个人便扑进他怀里,一头丝缎样的金发散落臂弯:“那索图又来了!” 白昙把他护在身后,面无波澜地看向不远处的一行人,走下台阶。 索图一掀皮袍,屈膝半跪下来,目光不敢在白昙身上多作逗留,只深深看了一眼背后惊慌失措的金发美人,便低下头去:“属下昨日多有冒犯,请教主莫放在心上,这是属下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reads();。” 说罢,他身后几个随从将车舆上一个厚重的木箱卸下,打开来。里面银光灿灿,竟是一件薄衫,似由无数细小鳞片编织而成,看上去却比皂纱更加柔和。白昙在藏经阁博览群书,一看便认出那是由南海鲛綃所织,此物刀枪不入,火烧不破,是极珍贵的宝贝。 他瞟了一眼,不为所动:“拿它来献殷勤,你倒是很有诚意嘛。可若是你想用它来换走我的人,却是白费心思。” 索图摇摇头,粗着嗓子:“属下,属下并无此意。”他绞尽脑汁在向他表忠心一般,语气急切,“属下发现一件要事,需得告知教主。” “哦?”索图看向白昙身后的门,努努嘴,“教主可要当心那药人,将他藏好些,否则恐怕引来祸事。” “此话何解?”白昙挑起那鲛衣,听闻此言,手臂一滞。 索图走近了一步,白昙戒备地看着他。 “属下当年随师尊去月隐宫取破日时,曾在月隐宫见过他。他的名字称号,属下是不知道的,但这双蓝眸属下却记得清楚,他是月隐宫内“弓堂”的人,依当日情形来看,不是护法,就是堂主,总之地位不低。” “月隐宫,弓堂?”白昙微愕,想起他手上那道痕迹,暗忖,果然是使弓的,也居然真是月隐宫的人。 索图一走,一头金发的少年便扑到他怀抱里来。 “怎么了?”白昙摸了摸他的一头金发。 “我见你教训那索图,好生厉害,我也学武功,让人不敢欺负我!昙哥哥,你现在做了教主,可以让无障做我师父吗?”谜沙一指旁边沉默不语的离无障,“我想他那样能变很多脸,能在天上四处飞来飞去!” “去,我不收徒,麻烦死了。”离无障摆摆手,把面具摘下来扔给他,“想要变脸,自己玩去。” 谜沙接过,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却被从离无障怀里窜过来的石龙子“三毒”一口叼走,谜沙大叫一声,拔腿就追,在雪地差点一脚滑倒。 看着一人一兽的身影,离无障笑了一下:“这小子倒有点像当年你初来时,什么都觉得新奇。” 白昙听他提起当年,不悦的轻哼一声:“谜沙自上山以来,除了蛇房周围哪里也不能去,当然觉得什么都新奇。” 离无障自知说错了话,立刻噤了声,又想起什么,犹犹豫豫地将一个青铜信筒从怀里取出,递到对方手里:“教主,属下收到了这个。” 白昙刮开信筒上的封条,展开里边一个羊皮卷,一见无字,转身便入了房内,在烛火上燎了一燎,一串血红色的小字就显现出来。 “武林大会?战书?”白昙轻哼一声,“什么狗屁玩意,老魔头一死,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想抢西域武林霸主的位置了?” “教主杀了原来的西域武林霸主,一举成名,杀了你,就等于战胜了“天魔”,坐稳了西域武林霸主的位置,能号令群雄,可想而知,他们自然会向你下战书。今年的武林大会,教主不去为妙。” 白昙面露狠色:“不去?那本座不就成了缩头乌龟么?任那些流言蜚语在江湖上流传,说本座是个以色事人的娈-宠,靠着身子,靠着媚术,才坐上这教主之位,千人骑,万人操?这口气,本座可忍不得。他们想见见本座长得什么模样,本座就让他们见上一见。” 巫阎浮听他真要赴约,心下一惊。 第15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白昙面露狠色:“不去?那本座不就成了缩头乌龟么?任那些流言蜚语在江湖上流传,说本座是个以色事人的娈宠,靠着身子,靠着媚术,才坐上这教主之位,千人骑,万人操?这口气,本座可忍不得。他们想见见本座长得什么模样,本座就让他们见上一见。” 离无障噤若寒蝉,这些传言的确传得风生水起,源头便是月隐宫。 自前任宫主麒野死后,月隐宫群龙无首,内乱不断,宫主之位至今悬而未决,由二堂主伏鹿暂时代为主事。 伏鹿为麒野的义子之一,自然极为憎恨白昙,又在上次武林大会上力拔头筹,成为西域武林中七大高手第一,便有了称雄西域武林的野心,于是在江湖中悬赏白昙的人头,并肆意散播遥言,想逼他出来迎战,一是为麒野报仇,二便是借此证明自己不逊于昔日的西域武林霸主巫阎浮。 谣言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滚越多,如今,整个西域江湖差不多都将白昙视作武林之耻,把他当作茶余饭后谈资的不在少数,甚至“慕名”想见见他是何等姿色也大有人在。虽然白昙派了十罗刹出去杀了不少人,流言却没有消停的意思,将他气得几乎呕血。去年的武林大会他闭关练功没去,今年武林大会若是再不去,不知道这谣言又会变成什么样。 想了想,白昙不再犹豫,当下提笔,写下回信reads();。 离无障不无担忧地看着他:“教主,三思而后行,你现在大功未成,太过冒险。” 白昙没理他,一扬手,一只白头大鹰“呼啦”一声振翅扑入窗内,转瞬已衔住信筒远去。他目光追着鹰使没入夜色,若有所思道:“正好,借着武林大会的契机,本座也需寻到一个合适的人,助本座修炼六欲天。” 巫阎浮闻言脸色一变,朝他看去。 他摸了摸自己的面庞,自嘲道:“师兄,你说,我这张脸,诱得一个内力精纯又是练童子功的男人爱上我,难不难?” 离无障不自在地将视线挪开来,看着墙面:“教主在说笑吧?” 白昙笑了一笑:“横竖都洗不干净,不如索性做实了。只要能练成六欲天,坐稳西域武林霸主的位置,让人人都要仰头看我,我看还有谁敢提娈宠二字?不过就是要糟践自己的身子,反正我这身子本来也是要献给老魔头的,跟谁交合都一样,本座又不是女人,还能怀上孩子不成?” 巫阎浮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眼神愈发幽暗森然。 离无障这才反应过来:“难道……难道,这便是姬毒所言的《行欲经》最后一卷里的法子?” “正是。” 离无障牙关紧了一紧,什么也没说,没了平日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态,勉强扯起唇角:“属下自会为教主物色合适的人选。” 白昙垂下眼眸:“师兄待我真好,好得让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世上之人太善变,前一刻说着情话好话,后一刻就可以把人推入地狱。老魔头是如此,我也是如此,你知道他怎么丧命于我手?” 说着,他铺开一张空白羊皮纸,笔尖蘸了那无色无味的赤炼虫汁,在纸上划下一道无形痕迹,迅速勾画开去,扭扭曲曲不知是何图纹。 离无障盯着那羊皮纸,隐约意识到那是什么。 “我说,‘师尊,昙儿的命是你的,为你而死,昙儿很欢喜。’他便信了,饮下我喂给他的甘露。”白昙笔下一停,“你说,好笑不好笑?” 离无障默不作声,呼吸微窒。 “他不知,我在甘露里面下了这写密信用的赤炼虫汁,无色无味,遇热方显毒性,所以,他才会在走火入魔后五内俱焚,毫无还手之力。师兄,你可记得那日之前,我求你给我带的一卷讲易容术的密经?” 白昙伏在桌上,一笔一画细细的勾,宛如提线走针织出那隐秘内情。 “我将它烧了,才制成那药粉。” “如此,我便算你的共谋,师尊不死,我便会跟你一起死,不是么?”离无障惨然一笑,“我拿回易容经时发现里面缺了一页,便知有蹊跷。而当日师尊与你闭关双修,他走火入魔时我就在门外,如何会不知道里面的动静?师尊死前对你说,他有个秘密想告诉你,不是?” “你知道那秘密是什么?”白昙抬起眼皮。 “不知。” 离无障竟然为了白昙叛了他?巫阎浮心下冷笑,倒也算意料之中。 白昙这小妖孽,娆骨天成,媚术了得,实为祸水。若他无意也罢,若有心勾引,怕是没几个人能抵挡得住。饶是他,竟也一样。 “罢了,原来师兄料事如神。如果不是你,我怕是也没有时间取血舍利reads();。”白昙叹了口气,“你过来,将衣物脱了。” 离无障不明所以,却仍将衣袍褪下来,露出一具清瘦躯体。 白昙抖了抖那卷似若空无一物的羊皮纸,走过去,覆到男子白皙的胸膛上,伸手将他搂住,身体紧压上去。 离无障怔然僵住,亦明白过来,小心翼翼地压住少年的背。 “赤炼墨汁上了皮肤就洗不去,如此一来,你便是我的人皮藏宝图,成了众矢之的,只有我能护着你,你便是想叛我,也叛不得了。” 离无障嗅了一下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幽香:“教主好生心狠。这样,无障不成了你的柏奚了么?” 白昙一莞尔,将羊皮纸往地炉里一扔:“可不就是柏奚?你成了我的柏奚,你妹妹姻河也会对我死心塌地,这一手棋我下得好不好?” 离无障朗声大笑,抚掌称赞:“好极,好极。” 羊皮纸焦枯变黑,被白昙轻轻一吹,就在风中碎成了齑粉。 他垂眸盯着灰烬中一星溅起的火种,明明灭灭:“师兄,你待我如何,我心里清楚。只是我这人命犯煞星,你看,凡与我有牵扯的,没一个有好下场。可我虽不懂什么大恩大义,也不似巫阎浮那般冷血,你既跟了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也必竭尽全力不让你死。” 离无障听他如此说,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师尊是否当真如他所说那般冷血,世上除了自己,确是再无几人知道。可这真相,白昙许是永远都不知道的好。 人都被他亲手挫骨扬灰了,知道了,只会徒增痛苦罢了。 这世间痴嗔怨怒,不都皆源于活着求不得,死了忘不掉? 白昙既然选了断舍离,那便由他断舍离。 …… “教主的意思,无障明白。”离无障戴上面具,转过身,胸膛上已隐约浮现藏宝图的纹路,又被他披上的衣袍掩住了。 “此次出行,危机四伏,本座不想暴露行踪,你一个,姻合,姬毒,再加一个索图,便足矣。你且去挑个罗刹,扮作本座的模样,让其他三位坛主大张旗鼓的护送,与我们兵分两路。” “教主想的不错,这次去武林大会,路上得万分小心。”离无障不无担忧地放轻声音,“正巧,属下听说,近日有波斯来使的队伍要去焉耆,正巧是去罗布泊方向的,与我们同路。不如,我们混在其中?” “混在其中?”白昙眼中闪过一丝利光,“为何不干脆李代桃僵?那波斯来使到没到达焉耆,又干我们何事?” 离无障哑然失笑:“那倒也是。我们何时出发?” “自然,是要趁夜。” “明白。”离无障又问:“药人也要一并带上?” 白昙蹙眉:“把他放在这儿,不是一转眼就会给人偷了去?本座现在可离不得他的血。” 离无障面露忧色:“恕属下冒昧多问一句,教主现在多久饮一次那药人血?” 白昙有点不耐:“一日……一次。” “那么请教主自今日起,一个月内莫要再饮。”离无障沉声道,“鬼藤养的药人血不是寻常药物,虽可解百毒,补内力,但万物皆是物极必反,属下虽不知饮多了会有什么后果,也要提醒教主谨慎些reads();。” “知道了。”白昙一脸的不以为然,“你快些去罢。” 吩咐扈从收拾好了行装,他才想起该把藏经阁里那些秘籍藏好,免得被人偷了去,便匆匆前去,将里里外外的机关全都加固了一道。 ...... 嘶嘶.....嘶嘶...... 寂静之中,响起一丝诡谲声响,似一只蛇在滑行。 巫阎浮眯起双眼,循声望去。 几步之遥的一根石柱上,赫然缠着一条红鳞毒蛇,它立起三角形的头,蛇信一吐一缩,俨然是正蓄势发动致命一袭。 他却视若无睹的敛了目光,端如一尊石雕。 “师尊……是你罢?”那蛇摆了摆尾,竟发出人声。 “三魂六魄只余一魄留在尸身内,也跑不出这天山外……” “是又如何?”巫阎浮面无表情,伸出蔓藤缠绕的手去,指尖触到蛇头,见它畏惧的往后一缩,便反手捏住了七寸,虽无什么力度,威胁之意却分毫不弱,“你以为你现在能趁人之危,杀了为师不成?” “嘶……徒儿自然不敢。”姬毒未料到他竟如此坦然,毫无失势的弱者之态,反倒先发制人,心下涌起层层恐惧。 虽已换了副躯壳,貌露病态,言语举止间,西域武林霸主的气势仍在,姬毒本是怀了杀心前来刺探,现在却实在不敢轻举妄动。要知巫阎浮向来料事如神,运筹帷幄,纵横武林王廷,只手遮天,在世人眼里是魔神般的人物,在他这个徒弟看来更是如此。即使下错了白昙这一颗棋子,尸身被挫骨扬灰,眼下看来,他也绝没有陷入死局。 “不敢?这天山上刚一易主,我看你便对那小妖孽嘘寒问暖,心思都打到了为师的尸首上......”巫阎浮声音骤沉,透出几分狠戾,“倒是胆大得很呢。” “若知师尊已借尸还魂,徒儿绝不会如此。”姬毒小心试探,“师尊当真是神机妙算,想必这药人躯体亦非凡物,要恢复功力也非难事。” 巫阎浮狭眸半敛,唇角戏谑地勾起:“你这套招数哄哄小妖孽还行,对着为师就不必了。为师虽落魄至此,可在你身上施的咒却还没忘。” 姬毒心下一紧:“师尊何时在徒儿身上施了咒?” “不然你以为,为何你近一年功力凝滞不前,容貌渐衰?在为师发现你与月影宫私下往来之时,便下了赤胆忠心咒。本来若你迷途知返,这咒也不至侵入肺腑,至多让你眼睛不适。啧,为师前日见你眼底泛血,想必常双瞳血胀,目力时好时坏,正是咒入脏腑之兆。“ “师尊实在好手段,徒儿竟一点也不知是你下的咒,还以为是修炼这《百虫咒毒经》必经之路......”姬毒声音怨毒,蛇身游向男子颈项。 巫阎浮却毫不在意,一手捻住蛇尾漫不经心地把玩,嘲弄道:“为师亦知,你求那小妖孽,不过就是为了他脑子里的藏宝图,为求神殿里一杯乳海泉水,解你的毒。可你却不知,天下能救你的人,便只有为师。” 毒蛇驯服地盘到他腕上:“可师尊如何才肯解徒儿的咒?” “你便待在他身旁,做他的左膀右臂便是,表现得越忠心越好。”巫阎浮垂下眼皮,睫羽落下的阴影染得眼瞳幽蓝深沉,声音也极低,“为师只要你,在合适的时候推他一把......将他送到为师手心里来。” “师尊,想要怎么下这第一步棋?” 巫阎浮淡淡道:“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reads();。原本安插在月隐宫的棋子,倒是可以用上了。你且放出风去,就说大堂主天夙还尚在人世。” 姬毒思忖一番,会过意来,又笑了:“师尊,妙策。如今师尊顶着天夙的皮囊,而当年因师尊下的一手好棋,让他在月隐宫声望极高,不少人唯他马首是瞻,三堂主连鸠更对他死心塌地。如今你一回归,许是便会成了主心骨。到了月隐宫,便是你的地盘,看看那小妖孽如何狂的起来?” 巫阎浮薄唇似笑非笑地一勾:“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走一步看一步。你这回,可千万别再让为师失望。”他一顿,敛了笑,“还有,在为师下手前,若是有人动了他一根毫毛,为师必拿你试问。” “遵命,徒儿如今只愿戴罪立功,为师尊扳回一局。” 巫阎浮又道:“既然如此忠心,便将你这魇蛇借给为师用,还有,取了放在兵器阁的傀儡针给为师送来。为师如今不方便用大兵器,这傀儡针还是使得了的。” “……是。” 话音刚落,缠于他腕上的蛇一溜烟消失在暗处,半柱□□夫,便又游上他胳膊,巫阎浮垂眼看去,果然见蛇嘴里叼着几枚钉子粗细的傀儡针。 几根鬼藤将针一一卷起,对着他手腕脚踝上几处大穴挨个扎进。傀儡针深入肤表足有半寸,直达骨骼,他却是一眨不眨眼,只有瞳孔微微收缩。 须臾之后,他动了动手脚,长吐了一口气。 虽还不能如常人一般行动自如,可比原来有力得多了。 真正需要那传闻中神殿里含有“不死甘露”的乳海泉水的,不是姬毒,而是自己。 乳海,也正是鬼藤――又称“阿修罗之手”真正的发源处。 天竺神话中,毗湿奴将“不死甘露”倒入乳海分与众神之时,阿修罗为分得一杯羹,化为天神,被毗湿奴识破,祭出妙化天轮――那神殿中的至宝,斩下阿修罗一手一头,而阿修罗却已饮下甘露,头颅升入天空,获得永生,手则留在了乳海之中,化为如今的“鬼藤”。 此神话虽不知真假,但神殿中的秘宝却如实存在,“妙化天轮”有工匠所绘之图现世,鬼藤更是透过层层冰雪,从地底神殿中生到了外界。 可离了乳海泉水,寄生于人身的鬼藤便会慢慢开始异化,到日蚀之日,便会使被寄生者丧失心智,变为一具如魔似兽的凶尸,狂性大发。他亦亲眼见过萨满巫师用铁链拴住凶尸行走于雪山之中,这便是他为何废去这药人本尊一身武功后,还要挑断他的手筋脚筋,锁缚于水牢里的原因。 当年为让白昙死而复生,他将这人折磨得生不如死,不曾想过会有报应,亦不曾料到,这报应今日会原样报回到他自己身上。 真是业障。 他自是不愿认命,仔细一想,距上一次日蚀之日已过七年,照当年他所观测的彗星“记都”的星兆看来,下一次日蚀之日,正是在今年年末。 日蚀来临,便是那神话中阿修罗吞日之时,天地无光,百鬼横行。 鬼藤,也便会在此日响应阿修罗召唤,化为魔物。 若要进神殿取乳海泉水,还需几件毗湿奴法器。若要得到那几件法器,他便得以如今这身份,下一局棋,步步为营。 昙儿,即便你要当西域武林霸主,也逃不出为师的五指山。你就算坐在霸主之位上,睥睨天下,俯视众生,亦也要雌伏为师身下。 第16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次日,丑时。 此时,正值黎明前天地最暗之时。夜穹之下,广袤大漠如一片无边无际的浩瀚沙海,暗流涌动,冷不丁,就要将人命吞噬了去。 一只驼队于沙浪上缓缓而行,铜铃撞击,发出“当啷”,“当啷”的响声,在幽幽风声间听来,便如那催命的丧钟,格外的凄冷诡异。 驼队中通体鎏金的尖顶轿子上,衣着华美的乐师鼓手都已昏昏|欲|睡,靠着象牙栏杆,东倒西歪,而轿子里的波斯艳姬才刚醒来不久reads();。 被浓郁的安息香薰得透不过气,她忍不住掀开厚厚的麂皮帘帐,睡眼朦胧地朝外望去,远远眺向那蜿蜒通向另一片陌生界域的长河。 正浮想联翩,却忽瞥见一抹影子自眼前闪了过去。 一眨眼,却又不见了。身后掠来一阵风,甫一扭头,便对上一双寒星般的美目。她张嘴想叫,那人却只微微一笑,便定住了她的神志。 少年伸手将软玉温香揽入怀里,食指压在她唇上:“嘘…美人儿乖。” 美丽的异族女子动弹不得,覆了面纱的脸上也看不出多少惊恐神态,只是大睁着一双浓黑的眼睛,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白昙摸了一把她的下巴,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尽管他是十分不乐意这么干的,但谁能想到一个艳姬—— 刹那间,外面袭来一连串刀剑相击,血肉横飞之声。 一场屠戮,须臾之间,便已结束。 一阵狂风卷过,便连满地肆淌的血液也干涸了。 索图将药人从银蛟背上抱下,三步并做两步,跃到金轿之前,将厚厚的帘帐掀开来:“教——” 撞进他眼帘的赫然是一抹|裸|露优美的背影,魅色逼人。 这人正往细腰上系一根缀满流苏的金链,闻声一扭头,目光似电如刃,将索图慑得猛退几步,仓惶跪下:“教主恕罪!” 窸窸窣窣的,一只纤手将帘子掀起一角,冷冷下令:“滚进来。” 索图胆战心惊地走近,又将帘子掀开,一眼看见软榻上的少年正努力将背后繁复的金属绊扣逐个扣上,有几颗却怎么也够不着,显然已不耐烦得极了,回头瞪了他一眼:“还不滚过来帮本座扣上?” “是,是!”索图受宠若惊,忙将药人塞进轿内,凑上了去。 粗大双手捉住那几粒精巧的雕花绊扣,活似农夫捏着那绣花针,手脚粗笨,怎么扣也对不上,目光却顺着那玉琵琶般的脊线往下滑,余光瞥到一双在缀满金箔的綃纱内若隐若现的长腿,鼻子猛地一热。 巫阎浮眯起眼,见着白昙这大剌剌的把自己身子敞给人看的无谓姿态,如鲠在喉。 “教,教主,这玩意儿确实有点难扣,你别生气。”索图嘿嘿笑着,抹去鼻下鲜血,已是头昏脑胀,连话都说不清了。 白昙却已不耐到了极点,转过身一脚把他踹了出去:“笨手笨脚!” “水……被扔在一旁的药人突然栽倒在地,像要把肺咳出来般猛咳起来,爬到软榻下,虚弱地冲他俩乱喊:“水,水!我要水!” 白昙闻言,不由一惊,顾不上衣衫散着,就俯身将趴在地上的药人扶起,将他脸上蒙的纱布摘去,又抓起一个牛皮水囊,递到他嘴边。 药人仰着脖子,张着嘴,却仍咳得厉害,唇齿兀自翕张,竟喝不进去,水沿唇角溢出来。白昙掰开他下颚,检查一番,见并没呛什么风沙,便犹豫了一下,含了一口水,捏开药人下颚,徐徐渡入他唇间。 药人顺势吞咽几口,伸手攥紧他的一缕发丝,似乎想将他的头扯近些。鼻息扰到面上,白昙便将他搡到一边,一仰脖灌进剩下的水reads();。喉结“咕咚咕咚”地上下滑动,水流顺着秀美鹅颈汇成一线,顺胸膛肆意流淌,沁湿了薄如蝉翼的女式纱衣,透出内里玉色肌体,实在魅不可言。 巫阎浮顺着那缕发丝抚上,白昙吓了一跳,五指霎时袭向他面门,生生止住杀势:“你做什么?” 巫阎浮凑到他耳畔低声问:“主人,是这里扣不上么?” 白昙一愣,点了点头,又疑惑道:“你的手能做这精细活?”又想起他既能修补琴弦,系衣扣确实没什么问题。 药人不答,两只手搭上他双肩。 被潮湿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宛如被水鸟拂过,白昙一下僵住。 巫阎浮叼住一颗扣子,以舌尖穿过扣眼。一排绊扣扣完,他便抬起头来,鼻梁抵着在少年秀美的颈线缓缓滑上,在颈窝处刻意深嗅了一口他的肌肤,低声道:“主人......你的汗水好香啊。” 男子声音喑哑低沉,听来极是暧昧,白昙猛地打了个激灵。 抹了一把身上汗液,自己尝了尝,果然尝出了一丁点甜味。 ——昙儿,若是娆骨长开了,你便连一滴汗也是春i药,一根头发也是迷香,若是走到人群里去,便会诱得他们如饥似渴,如狼似虎,若为师不在身边,你可怎么活得安好? 白昙顿时如临大敌,鸡皮疙瘩冒了一身。 此刻,用热锅上的蚂蚁形容他的心情,再恰当不过。以前曾听巫阎浮提起过,娆骨便是狐骨,生有者性i淫而多情,娆人一族个个如此。而该族却起源不明,他在藏经阁里翻遍了经卷史书,亦找不到有关娆人的记载,更不知如何消除这天生异征。 若是娆骨长开,他的汗水就会有甜味,并有催i情的效用,时候一到,他便会淫i媚不堪,不自觉的诱人媾i和,若是如此,必会阻碍他修炼六欲天。 他坐下来,细细回想已牢记于心的《行|欲|经》,却是一无所获,想来是没有先例。 白昙胡乱挠了挠脑袋,感觉头疼。他从榻边小桌上提起一壶葡萄酒,灌了一口,仰躺下来,背却铬到一个硬物,探下去摸到眼前一瞧,一口酒便差点喷了出来,火烧手似的扔到了一边。 东西咕噜噜的滚到巫阎浮面前——竟然是一根玉势。 想来是波斯艳姬在长途跋涉中百无聊赖,便拿这东西练房中术。 白昙在身下毯子上擦了擦手,又用酒冲了一道,羞耻得想吐。他自然是见过这东西的,以前练媚术时,也有配合器物练的招式。不过他还没学到那一层,如今做了教主,自然不会再去练那些下作功法。 但,若日后真的娆骨长开,如老魔头所说,要求着,求着别人□□他,还不如自己........ “主人,你掉了东西。”巫阎浮凑到他耳边低语。 白昙睁开眼,见那好大一根玉势对着面门,当下窜了起来,头重重撞在轿盖上,立时肿起一个大包。他怒不可遏地瞪着药人,对方却像个小孩儿一样举着玉势,好奇地望着他,不知他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白昙缩在榻背上,像只炸毛的猫:“扔掉。别拿那东西碰我!” 巫阎浮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把玉势随手扔到了榻旁的一个珠宝箱里,砸得一阵丁零当啷。 白昙循声往箱子里一瞄,见那箱中放置的几套衣物与脂粉头饰一类物什,忽而玩心大发,取了一件深紫对襟窄袖的波斯长袍出来,便往药人身上套reads();。可这长袍是女式的,哪里套得上男子身躯,硬生生给他穿上去,肩膀处即刻便崩出几道破口,衣襟被布满藤蔓的宽阔胸膛撑得大敞,玉腰带往窄腰上一勒,便将身材衬得挺拔精壮,极是惹眼。 “瞧瞧,什么叫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他兴致勃勃的打量了药人一番,将他披散的一头白发捋到脑后,用一个细金丝臂釧束了起来。 药人本来便生得高鼻深目,轮廓鲜明,这么一打扮,呈现在白昙眼前的,实是个绝世罕见的异族美男子。 “嗯,生得真是不错……”见药人一动不动地任他折腾,白昙愈发起兴,抬起他的下巴,又拿起一盒胭脂,“可惜还差点颜色。” 说着,便抹了一小坨,抹上淡无血色的薄唇,来回晕开。 霎时间,俊美苍白的脸添了颜色,生机勃勃,英气逼人。 面对这等极致男色,饶是白昙,也不禁愣了一愣,却不料此时脚踝突然被什么缠了住,整个人往前一倾,不偏不倚地将药人压在身下。高挺鼻梁擦过他的耳根,呼吸气流混着馥郁的胭脂香味,说不出的暧昧旖旎。 白昙一时身上发软,撑起身子,浑然不知自己颈侧被印了个红艳艳的唇痕。此时轿子摇摇晃晃地离了地,他便又一下扑倒在药人身上,这次竟是四唇相贴,胭脂浓香沁入口鼻,让他一时有些晕眩。 ——自作孽,不可活。巫阎浮瞧着他双眼迷离,暗暗嘲笑,竟辨不出这波斯胭脂里含了迷人神智的曼陀罗香,也不知他打算怎么在江湖上混。 白昙却缠住他脖颈,小猫似地蹭了蹭,只觉意乱情迷,软绵绵“啾”地亲了一口他的嘴唇,脸颊泛起红潮。巫阎浮看他如此,也回亲一口,心里痒得不行,将这心狠手辣的小妖孽搂在怀里,竟说不出的愉悦难耐。 “阿痴,你生得真好看。”白昙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巫阎浮却像咬烂了一颗野梅,盯着他问:“阿痴哪里好看?” “眼睛,鼻子,嘴巴......”白昙喝高了似的,一根指头描过他五官,逐一亲过,最后嘴唇落到他喉结处,抵着颈窝只笑。 巫阎浮眯起眼睛,心下不悦到了极点,一把捏住他细细的手腕:“主人有没有见过比阿痴长得更好看的人?” 白昙想了想,垂下睫羽:“有。” “男的还是女的?”巫阎浮心里一动,低声追问。 “男的。”白昙老实答道,此时他中了曼陀罗香,声音慵懒酥哑,听起来含情脉脉。 巫阎浮凑到耳边,逗他似的继续问:“叫什么名字?” “不告诉你!”白昙把头埋到他胸前,哼哼唧唧的,“他是个老魔头。” “.....”巫阎浮胸口一颤,捏住他的下巴,白昙晕晕乎乎的抬起头,浓密的睫羽似飞蛾般上下扑闪,脸色绯红,可爱得要命。他低下头,拇指摩挲了一下少年粉嫩的耳朵尖,又在他耳根种下一枚吻痕。 “痒!”白昙被他弄得痒痒的,扭头想抖,巫阎浮当下便起了坏心,在他胳肢窝处好一阵猛挠,激得白昙在他身上乱扭乱挣,笑个不停。 姬毒听见动静,掀起帘子往里走窥看,一瞧此般光景,连忙便退后几步,状无其事地走到了一边,心里却难掩震惊——师尊这是玩哪一出? 莫非这就出手了? ……真是忍辱负重,身残志坚。 第17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白昙被巫阎浮挠得气喘吁吁,出了一身大汗,方才排尽药效,如梦初醒,却也想不清楚刚才与这药人闹了些什么,却见红艳艳的唇痕印得对方满脸都是,连脖颈、胸膛上都有,简直是一番他惨遭蹂i躏的模样,这才察觉那胭脂有异,连忙用一块帕子一把擦了去,心下觉得十分郁闷。 幸而这药人也不会多想,不会乱说,也不会介意被他占便宜,白昙想想便也无所谓了。他灌下几大口水,又洗了把脸,躺在榻上想睡,却觉硬得铬人,不由有点想念起那张虎皮毛毯来。在车厢里几个箱子里翻了翻,找到一件质地上乘的白羊绒防风斗篷,垫在身下,他方才舒坦的卧下了。 轿子摇摇晃晃,如浮云中,他卧在软软的羊绒斗篷上,抱着两把兵器,翻来滚去,不知不觉过了许久,慢慢的睡了过去。 梦里,天寒地冻,大雪如被,沉沉盖在身上,压得他透不过气。 濒死之际,一双手将他从雪中挖出来,以嘴渡了些真气与他,又将他搂入温暖的怀里,亲密的与他赤身厮磨,让他渐生情热,他便不知羞耻缠着那人索求暖意,不知过了多久,这亦真亦幻的纠缠之感才消失。情潮消退后,一切就宛若一场无迹可寻的春梦,身旁无人,而他竟被包裹在剖开的兽腹之内。他探出头茫然四顾,便见茫茫大雪中,一个人影翩然而至。 “师弟!你……身上受伤了么?” 他睁眼瞧去,黑衣青年正弯下腰,要将他从兽腹里拽出来,方才拽到一半,却动作一滞,继而又脱下外袍,将他露出来的上半身包裹了住reads();。 白昙这才发觉自己是赤着身子,便强忍羞耻道:“多谢师兄。” “不必谢我。是师尊发现你不见了,亲自下令让我来寻你。” “他怕我死了,便练不成功了罢。” 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溢出来,霎时就凝成了冰。 “师兄,你放我走好不好?我再也不想见到师尊了。” “放我走罢,求你。” 离无障却没放手,抱着他一步一步往天山之巅走。 白昙兀自陷在梦魇里,却浑然不知自己在睡梦里春情萌动的神态,已被一个人尽收眼底。 缀了金箔的雪纱裹着少年冰肌玉骨,好似一条刚化形的蛇精,扰得巫阎浮的心神起伏,本不知他是做了什么样的春i梦,十分不悦,此时又见他嘴唇一翕一张,口型竟似有“师尊”二字,心下不由一阵悸动。――挫骨扬灰的时候毫不手软,做着春梦的时候却喊着师尊? 巫阎浮喉头发紧,手指悬在半空,被烛火扭曲的影子缓慢地抚过少年的面庞,指尖若有似无的触到凝脂般的肌肤,便如灼到一般。 白昙本就睡得不深,被巫阎浮一扰,便从梦里醒了过来,跟他来了个大眼瞪小眼,顿时被吓了一跳,一下坐起身,便觉身下不大对劲。 他低头一看,当下又气又窘,抓起一块丝帕擦了擦腿间,又在箱子里找了条亵裤换上,而后盘腿坐下,运功调息。 练六欲天,泄身是大忌,泄一次,便损耗一次元阳,若是一月之内连泄三次,便会元气大损,内虚外泄。第一次遗精也就罢了,可这次却不同,何况他本来体质就阳气不足,哪经得这么个泄法? 这般心想着,他一只手稍稍催动真气,游至阴交气海穴时,果不其然,真气有些虚浮,不禁愈发忐忑不安。 这,这可如何办?他又没找到明妃,也不能行采阴补阳之术。 他看了一眼药人,心想,极品药人的血虽可解百毒,补内力,但怕是也没法用来补元阳。不行,得去搜罗一些灵丹妙药来。 巫阎浮将他的心思窥得透透的,明知故问道:“主人在苦恼什么?” 白昙摇摇头,没搭理他,努力回忆以前记下来的经卷书籍。 对了,他记得哪卷书上写着,这丝绸之路上,有一处名为“蜃楼”的神秘之地,本是一座大秦人遗留下的石城,后来变成了沙漠中旅客们的一处落脚之所。据说那石城藏于流沙之中,时现时无,非一般人能寻得着,但却聚集着江湖里各种能人异士与珍稀怪宝,何不前去瞧瞧? 他掀开帘子,唤来离得最近的姬毒,此般吩咐。 姬毒笑了一笑,只道:“教主要去的地方已近在咫尺。”说着,拿出地图给他详细解说了一番。原来,巫阎浮与他们每去西夜国,都要走途经“蜃楼”的这条捷径,只是白昙极少下山,并不知道罢了。 “哦,原来如此,是本座孤陋寡闻了!”没容他讲解完,白昙夺过地图,放下帘子,心里老大不快,感觉自己被当成了第一回出远门的小孩子。――那姬毒定在暗暗嘲笑他,以为他看不出来么? 郁闷之下,就把地图撕成了碎片片,一把扔了出去:“喏,看完了,还你。” 哈哈,下次便让那姬毒像个傻子一样来问他才好reads();。 “教主,你――”姬毒在狂风里捞了几把,也没抓着几片,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只好掏出罗盘,回到前方去给人指路。 巫阎浮在一旁看着他这般蛮不讲理的样子,便只想抓到怀里狠狠揉上一把。换了以前他在时,这小妖孽哪敢这么骄横任性? 若他以自己的模样站在他面前,他怕是吓得连一只爪子都不敢伸。 可现在......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又来了,白昙扭过头去,正好撞见药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顿时心生异样,一把扼住他脖子,凶神恶煞地质问,“你老盯着我干嘛?昨晚你也偷看了我一会,是不是?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巫阎浮很老实的摇摇头,又点点头:“阿痴听见主人在说梦话。” 白昙审视着他的表情,冷冷问:“本座说了什么?” 巫阎浮想了想,实话实说:“嗯――好像......喊了几声,师尊?” “胡说!”白昙脸色骤变,多云转阴,眼看就要雷雨倾盆。 “阿痴没有撒谎,主人是哭着喊的......阿痴还给主人擦了擦眼泪。” “闭嘴!”白昙当即恼羞成怒,扇了他一耳光,只打得嘴角渗出血来。 巫阎浮抬起眼,抹了抹唇边血丝,自下而上的看向他,“阿痴说错话了?” “知道就好。”白昙深吸了一口气,却嗅到近处他血液散发出的香气,馋得咽了口唾沫,怒火也顿时消了。 “主人,又想喝我的血了么?”巫阎浮主动把脖子凑过去,低声引诱。男子修长颈项近在咫尺,淡蓝血管清晰美妙,似流淌着汩汩甘泉。 白昙吸吸鼻子,忍不住埋到他颈窝间,却只浅尝辄止地舔了几下,咬了一口就别开脸去,把他推开了,咬牙道:“不成……” 离无障说得没错,他得克制。这般下去,他就变成一只蚊子了! 他坐回榻上,强忍渴意,灌了几口酒,又掀开帘子透气。 目光落入沙海之中,却是一惊。 只见前方不辨距离之处,风沙狂舞,如卷起一道纱幕,而沙风之内,灯光如点点流火上下漂浮,一座石城的轮廓若隐若现。 是――蜃楼! “教主,外面风沙大,你将帘子掩好。”离无障在外边道。 随后,轿身似闯入那沙幕之内,沙砾如密密雨点般落在轿身上,发出哗哗的声响,随后,周遭便骤然变得喧哗起来。 白昙将帘子撩开一角,被流泄而入的灯火照亮了脸。 他真像个第一次出门的小孩子一样睁大了眼,惊喜地窥看着外面的世界。这石城算不得多大,主城道上的集市却热闹非凡,确如书中所言,沿路货摊上摆放着由各地来此的旅商带来的珍稀异宝,琳琅满目,甚至还有卖飞禽走兽的,不少品类他连名字也叫不上。 也确如书上所画,街道两侧矗立着白色石柱,不少眩人舞伎之流便在石柱上牵了线绳,在绳上跳来跃去,抛物吐火。许多看客便往天上抛洒钱币,有出手大方的是挥钱如雨,场面甚是让人眼花缭乱。 此番他们一队波斯打扮的人进来,也被当成了过路商队,便有小贩围上来兜售商品reads();。大抵是以为轿子里坐的真是哪个波斯贵族小姐,有几个竟捧着胭脂水粉凑到近前来,都被罗刹们凶巴巴的轰了去。 见谜沙已经跳下马去,左看右看,白昙也不乐意地喊起来:“喂,你们别赶着走,本座要下去看看。” 离无障听见声音,命人停下来,走到轿前,掀起帘子,看清他这身打扮,不禁呆了一呆:“教主,你要下去?” 白昙拖出斗篷披上,只露出一双眼:“本座要买东西!” 说着,便自顾自的跳下轿去。巫阎浮望着他的背影,想起初次带他下山的情景。那年白昙第一次见到西疆的春天,也是这般欢欣雀跃,当年十五岁的少年鲜衣怒马奔驰在草原上的样子,一阵风一样,跃到了眼前来。 自以为毫不在意的一日,原来,竟这般难忘。 “哎,这位小姐,快来瞧瞧这对手镯!” “看看这龙眼玛瑙!” 一下轿,白昙就被蜂拥而上的小贩们围了住。 他披着斗篷,身形瘦小,又赤着一双戴着脚镯的脚,足白如玉,自被当成了女子,不过他倒也不介意,真的与谜沙一道,在那些小摊小贩上左挑右拣起来。巫阎浮看着他的身影,不禁眯起眼睛,淡蓝眼眸微起涟漪,姬毒偷眼看他,心下只觉古怪得很。 师尊明明想整死这小子,怎么看着他开心,也像很愉悦似的? 真是闹不懂。师尊心,真比海底针还难捞。 “啊,啊!”一个魁梧的莽汉挤过来,他缠着长辫,长袖大襟右衽,像是个西羌人,一身膻腥味,手里捧着一个镶金的羊头骨碗,腕里盛着一团血红物事,异香扑鼻。 白昙一闻之下,就有点犯恶心,浑身发热,他捂住嘴:“什么东西!拿开!” 西羌大汉大咧咧的连比带划,咿咿哇哇不知道在说什么。 索图将那西羌人一把挡开来,向他解释道:“教主,这是羊胎香,给,给女子调身体,取悦丈夫用的.....” “滚!”白昙干呕了一下,止不住地反胃,却一伸手将那见势不妙想要溜走的西羌人的长辫子抓了住,“等等!” 那人听出他是个男子,又见其他几人眼神不善,吓得面如土色,改了这一带通用的吐火罗语:“几位大人,饶命!” “把那东西扔了,我有话问你。”白昙捂着口鼻,指指羊胎香。 西羌人不情不愿依言照办:“你,你说!” 白昙扫了一眼其他人,让他们非礼勿听,就把他拽到一边,压低声音:“你是卖药的是吧?” 西羌人点点头。 “那你这儿,有没有给男人用的?我的意思是,”白昙脸上有点发烧,好在蒙了面,他也便直言不讳,“失了阳i精以后能补身子的。” “哦――”西羌人恍然大悟,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觉这人身上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魅气,根本就不像个正常男人,难怪需要补。他咧开嘴:“有是有,但那东西得现杀现取,你得付双倍价!” “好说。”白昙冷冷一笑,从怀里取了一片金箔与他。 西羌人立时双眼放光,把金箔揣进怀里,左右一看:“你,跟我来!” 第18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西羌人立时双眼放光,把金箔揣进怀里,左右一看:“你,跟我来!” “教——你要去哪?”离无障见白昙跟着那西羌人走,连忙跟上。 “不许跟着本座,谁也不许!”白昙却声色俱厉地喝止道,连谜沙也被他瞪了一眼,被离无障扯了回来。 他独自跟到了西羌人摊位处——一个可堪容纳数十人的帐篷。厚皮帘子一掀,腥气冲天,里面赫然是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笼子,什么异兽都有。 西羌人大摇大摆,径直走到其中一个笼子前,从里面拽出一条通体金红的雄鹿,那鹿双目充血,四蹄乱蹬,焦躁不安,显是发i情的征兆。 “百年一遇的高原麒麟鹿,贵人有福了。” 说着西羌人哈哈一笑,把辫子搭到脖子上,从腰间摸出一把剔骨尖刀,挽起袖子手起刀落,一下子便斩断了鹿头。鲜血泉涌而出,散发着股股热气,西羌人拿骨碗盛了一碗,又把鹿身翻了过来。 只见那鹿腹之下,鹿鞭竟有一根儿臂粗细,霎时骇人。 他一刀将它剜下,在血里滚了一滚,便递与白昙:“嗯,生吃,莫要煮熟了,失了药效。就算是个阉人,吃了这个,也能重振雄风。不过记得,贵人若要补,就千万莫把火泄了,多忍上一忍。” 白昙瞪着那硕大玩意,脸都青了。 离无障跟到门口,正巧这一幕,立时就明白过来,尴尬地背过身站在一边:“教主,你到底要买何物?” 白昙连忙将鹿鞭塞进背上能将兵器隐形的夜蝠皮囊,一个字也不说,就往回走。轿子被迎面抬了过来,他前脚刚上轿,就听那西羌人在后边喊“记得生吃!”,顿时就起了灭口的心。 但这众目睽睽之下,纵然他是魔教教主,也不好节外生枝,便得憋了一肚子火,钻进轿中。随后,一行人朝城中唯一一座客栈行去。 不远处,十来个蛰伏在石墙上多时的人影悄无声息地一跃而下。 “你可看清楚了,那真的是大堂主?”其中一个半信半疑地对同伴道,说的是羯族通用的北匈奴语,“他不是被“天魔”巫阎浮杀了么?难道是巫阎浮的那个娈宠保下他一命?对了,那个娈宠,现在当真是教主?” 另一个蔑笑一声:“是教主也不足为惧,你方才看见了他那副娇弱模样?分明就是被那几个巫阎浮的鹰爪护着,才坐得住这教主之位。不过是有几分美色,以色事众罢了,娈宠,就是娈宠。今日,我们必得把大堂主救出来。”说着,那人语气稍有些伤感,“如今,不知他如何了,只有他回归月隐宫,才能平息内乱,一统诸堂。” “是……三堂主,属下必全力以赴。” “嗯。你们先去探探风,行事低调些。”那被称作三堂主的男子走出阴影里,露出一张颇为俊俏的脸。他脱去一身黑衣,将毡帽戴上,手里的子午追魂爪寒光一闪,就被收进了窄袖内。 轿子行至一座客栈前,停了下来。 这客栈外形是座形状特别的小型石殿,外壁灰白龟裂,其貌不扬,门口伫立着两尊形态妖娆的裸女石雕,手里端着水瓶,一副倾倒甘泉的姿态,往里看,室内昏惑暧昧,与大漠的粗犷颇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此处雾气袅袅,却像是的确有一处水源。 “教主,我们今晚在这儿落脚。”姬毒在外面道。 白昙捂住怀里滚热的物事,擦了擦脸上的汗,又想起什么,折回来取了一块纱巾披在巫阎浮脸上,才驱咒令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下了轿reads();。 随着几人一走进客栈,他便不由吃了一惊。 这客栈不同于普通客栈,大堂里没有桌椅板凳,正中凿了一个圆形大水池,一股泉水自池底汩汩涌出,热雾腾腾,分明是个澡堂。十来个旅客,有的浸在池中,有的打着赤膊坐在池边,或抓着肉食大快朵颐,或独自饮酒,或三三两两谈笑风生。几个裙衫半褪的异族美女游走于池边,抛洒香料,曼妙起舞,使整座客栈显得异常风情旖旎。 除了——那墙壁上经年累月,怎么也擦不去的暗褐色血迹,暗示着这里并不是一处专门供人消遣的太平之地。 他们一行十来个人进来,十分的显眼,大堂里的旅客们俱是一静,有几个肤色极深人高马大的,像是匈奴人,更是眼神不善。 白昙只当他们大抵是一帮子专门盯着商队打劫的匪盗,却不知那伙人盯着他,是在猜测,眼前这一个艳姬打扮的蒙面美人是不是就是那个杀死了“天魔”的浮屠教现任教主,那个以色示众的娈宠。将他上下打量着,几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生出了些蔑视与兴味,只想上前瞧瞧他到底生得什么模样,甚至去戏弄羞辱这靠着美色坐稳教主位置的美人儿一番。 “诶,就是他吧?果然是个娈宠模样。”一个人低声问道。 另一人接了话:“'天魔'一死,浮屠教如今便不成气候了,一个娇滴滴的娈宠坐在教主的位置上,简直叫人笑掉大牙。你瞧瞧他那双眼睛,那双脚,啧,真是个狐媚子,到底是不是带把的?” “别说,想当年,宫主还在世时,我见过他一面,宫主身边多少宠奴?愣是没一个能比得上他一个不男不女的小妖精。” “嘿,你说这小妖精脱光了衣服是什么样?生着把子,还是奶-子?有几个穴,能不能操?” 白昙听不懂北匈奴语,只听他们在那边交头接耳,语速又粗又急,觉得聒噪,但几句话却一字不漏的落入了巫阎浮耳里。听他们越说越是无耻,他眯起眼睛,透过纱巾望向那几人,果见有几个面熟的。他亲手把白昙献给月隐宫宫主的时候,他们便在场。 当日,任由白昙跪在身前如何向他苦苦哀求,他亦是狠下了心断舍离,如今想起来,竟如五内俱焚,听着那肮脏字眼,更觉如遭酷刑。 白昙转过脸去,看向其中声音稍大的一人,恰巧发现他盯着自己,心下顿生不悦,那人给他瞪了一眼,却亢奋起来,故意从水里站起身来,抖了抖一身疙瘩般的腱子肉,胯i下那物也跟着晃了几下——下流之意,不言而喻。 白昙大为光火,杀意暗生,也忘了控咒。身后药人趔趄了一下,高大挺拔的身躯歪了歪,却竟然站住了,往右边挪了一挪,将他整个人挡在身前,尽数阻断了那些人的目光。 此时,一个波斯美女殷勤地贴过来,朝里唤了一声。 那客栈老板转眼便迎了出来,竟也是一名女子,妩媚至极,右颊上纹有一株莲花,便是西域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楼兰妖姬”姽鱼儿。此女擅以歌声惑人,魔音摄魄之术练得出神入化,因曾在上一任楼兰王的寿宴上取了他性命而一举成名,故而孤身在这大漠之中,也没几人敢打她的主意。 “哟,你可想起妾身来了?”只扫了一眼姬毒,她就认了出来,莞尔一笑,正要出言,却被姬毒一手掩住了嘴。 “嘘,今日只是借你地方落个脚,改日再来找叙旧。” 姽鱼儿不悦地撇撇嘴,一手刮了他的鼻子,就斜眼瞧向白昙,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美人儿是你的新宠?” 白昙面无表情,冷森森地瞥了姬毒一眼,吓得他背后一凉,连忙道:“不是reads();。容我们进去再说。楼上可有空房?” 姽鱼儿却抱起双臂,堵在那儿:“你知道我这儿的规矩,不接来历不明的客人,目的不明,也不许下榻。熟客也不行。” 自然不能暴露白昙身份,姬毒无奈道:“这位是波斯献给焉耆王的美人,我们劫了她,便是要送去西夜,献给西夜当今国主。” “噢——不是你的小情儿便好。”姽鱼儿翘起唇角,不再刁难,扭着屁股领着他们往楼上走去,一面朝下人吩咐,“上十八只羊腿,三罐十年陈酿的沙棘酒,手脚麻利些,别怠慢了贵客。” “慢着。” 只听这一声吆喝,一个光膀子的匈奴人从水池里猛的站起,走下浴池台阶,其他几个匈奴人也一并围过来。 白昙见他们大摇大摆的模样,心生不悦。 其中一个径直走向他来,被一名罗刹堪堪拦住,那人咧开嘴,直勾勾地盯着他,笑得淫邪不堪:“听说波斯美人是格外的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光就看这一双眼睛,便感觉是勾魂摄魄,你们说是不是?” “那可不知道,得看看脸再说!” 那为首的见白昙默然不语,愈发放肆:“你们这些外来客,想要从这一片过,也不知道给我们头领献上点买路财,小命不想要了?不过,我看这美人应该不错——”说着,便伸手要来摘白昙的斗篷。 一名罗刹立时将他的手擒住,却遭他反手一抓,霎时便筋骨折裂,血肉模糊,罗刹乃是活死人,自感不到疼痛,白昙却是心中一凛—— 好一手阴狠的招数! 当下退了一步,那匈奴人却得寸进尺,径直袭向他的胸口! 白昙拂袖一挡,背后的弑月钩与吞日钺都震动不已,他不愿就此暴露真身,索性迎面扑进那匈奴怀里。匈奴人猝不及防抱了个软玉温香满怀,满手力劲被化于无形,又瞧见近处那双极美的杳黑凤眸,只觉耳畔被呵了口气,便当下神魂颠倒,血脉贲张,僵在原地。 “你想看我的脸?”这一声轻若风吟,却令姽鱼儿脸色一变,望向那身形娇小的“女子”,此人此时竟用的是媚术,且魔音惑人的功力竟还远远在她之上。 正想阻止,姬毒却将她手腕捉了住,使了个警告的眼色。 “做梦。” 一声入耳,匈奴人胸口只遭指尖轻轻一点,霎时整个人便被震得向后飞去,直摔进水里,激起一圈巨大水花,水池转眼被染成了血红。 再看其余几人,瞠目结舌,立即围向那水池边。 里面那人哪里还有气? 胸口赫然一个烧焦的血窟窿,正巧对着那泉眼。 姽鱼儿见此变故,不由心道糟糕,匈奴人在西域一向凶蛮霸道,杀了一个,怕是便要引来一群。如此一来,她也便知道了这“波斯美人”是谁,当即朝他欠了欠身子,将魔音传入对方耳中:“奴家姽鱼儿拜见白教主。” 白昙抬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伸手从她下巴掠过。姽鱼儿感到一股浓烈魅气自他颀长纤细的手指侵入她的每个毛孔,令她浑身发麻。 这人,这人竟天生娆骨,必是她的同族人。 且他身上魅意如此之浓,怕是娆骨已快长开了。 第19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这人,这人竟天生娆骨,必是她的同族人。 且他身上魅意如此之浓,怕是娆骨已快长开了reads();。 可“娆人”到她这一代已不剩几个,除了她以外,便是她嫁给西夜国国主的亲妹妹。这孩子,许是,许是她失踪多年的亲外甥。 原来,当年他竟被“天魔”巫阎浮带走了么? 白昙捏住她的下巴,薄唇隔着面纱勾起:“坏了你的生意,本座自会补偿。不过,你那点小伎俩,就别在本座面前耍了,知道么?” 姽鱼儿尚在震惊之中,只点了点头。 其余几人见势不妙,便纷纷离去,顷刻之间,客栈里只余下几个胆大的。姽鱼儿去赔了罪,便命下人领了白昙一行人上了楼。 刚关上房门,白昙就像揣着金子的贼,赶紧把怀里那根物事掏出来,放到桌上摆酒具的盘子里。鹿鞭尚还热哄哄的,切口仍在渗血。他坐了下来,便感觉整个人难受得很,昨夜梦里泄了身不说,今日又用了媚术,现下真气虚浮紊乱,说是外强中干也不为过。 挤了一些血到酒樽里,仰脖灌了一口,腥气呛得他差点吐出来,硬着头皮咽下去,就抓起那根鹿鞭,闭上眼往嘴里塞。 巫阎浮看到他此般模样,先也是一阵错愕,嘴角抽搐了几下,极力忍着没笑出声。而后,他越看,便愈发挪不开眼了。 少年趴在桌子上,含着硕大的鹿鞭,嘴挤得满满当当,根本合不拢牙关,一口咬下去,就被喷涌而出的鹿精呛得眼泪汪汪。好不容易连精带肉和血的咽进喉管,又被噎得猛咳起来,一股白浊溢出了嘴角。 努力吞下一口,浓-精已顺着修长颈项滑下去,濡湿了胸口。 好不容易吃下半根,脸上,身上,都被染得污浊不堪。 巫阎浮眼神愈发暗沉,看了一阵,便闭上眼睛,腹下阳筋突突直跳,好像白昙那张嘴含得不是那鹿筋,而是另一根物事。 “呜!” 半根吃下去,已是再无法继续,白昙暴躁了擦了擦脸,却见自己头发上也沾了不少精血,不由又是恶心又是恼怒,一掌拍下去,将桌子打了个烂碎。可他一动,就感到那吞下去的鹿鞭,转瞬起了效用。 ——一股异样的热流自腹下缓缓升腾起来,充盈了他的丹田。 腹下那物却也蠢蠢欲动,白昙当下是坐立不安,燥热难耐,解开斗篷,身上已出了一层薄汗,将鬓边长发撩到耳后,一片红潮已自他耳根蔓延开来,宛若晚霞染映了无暇雪原,分外艳丽。 他不知,自己血气方刚的年纪,哪受得住鹿鞭这等大补之物?何况还是取自发情的雄鹿,正所谓物极必反,此时竟是连打坐也静不下心了。 白昙盘腿坐在地上,丹田内欲'火愈烧愈旺,以至浑身发颤,忍无可忍之际,一双冰冷手臂忽而从背后将他一把搂住,男子喑哑幽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主人......你怎么在发抖啊?” “滚!”白昙打了个哆嗦,狠狠骂道,岂料药人非但不滚,还将他搂得更紧了,宽阔胸膛贴上来,犹如一大块冰石,顿时是说不出的惬意,毛孔都像张开了,令他不自禁浑身发软,咬牙道,“放肆.....” 话音未落,便觉男子高挺鼻梁透过颈后发丝抵住他的后颈,而后潮湿薄唇触到他耳根,呼吸掠过颈窝,直往他衣间钻来,好似在无言求欢,搂紧他的一双手臂上攀附的鬼藤沙沙蠕动,小蛇般缠了上来,修长骨感的大手将他双手拢住,手指似想侵进他的指缝间来,欲与他十指相嵌,耳垂亦被舌尖勾住,卷进齿间,饱含着浓浓的占有意味。 白昙猛地挣开身后男子怀抱,窜上墙边床榻,将帐子解了下来,把自己裹进被毯里reads();。 须臾之间,床榻便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混合着少年压抑的喘息,饱含春情,透过一层麻帐,却仅能窥见一团蠕动起伏的人影。 巫阎浮兀自闭上眼,聆听着那声音,好似品味一杯美酒佳酿,喉头不住地上下滑动,俊美唇角亦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放肆? 为师还未下手,你便觉得放肆?以后,还有更放肆,更放肆的呢。 你不是想练那“天女勾魂”的七七四十九势么...... 为师便与你一势一势好好的练,练到你崩溃求饶为止。 过了半柱□□夫,美妙的喘息声才渐趋平缓,却又转为了啜泣。 巫阎浮抬起眼皮,额角扭曲的青筋稍松,朝床榻望去,见那被毯下钻出一颗脑袋来,趴在枕头上,单薄的背脊一耸一耸的,显然是哭了。 啧,魔教教主,又哭鼻子了。 白昙松开揪紧枕头的手,吸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泪。他哭也不是为别的,而是恼恨着急自己不但弄巧成拙,没补成身子,还又泄了一回,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竟还如此的没有定力,连这点欲求也抵御不得。 大功未成,武林大会还迫在眉睫,这可怎么是好? 穿上亵裤,白昙有气无力地爬起来,掀开帘帐,斜卧起身,他脸上红潮未褪,头发也是凌乱的,一缕汗湿的鬓发贴着修长颈项,耳根处还留着一抹吻痕,好似初经人事的新嫁娘,一双脚从毯下探出,却连脚趾也透着旖旎艳色,巫阎浮盯着他的脚尖,便连呼吸也不畅了。 他抹干净泪痕,正要下榻,门口却传来“咚咚”一声。 “何人?” “妾身姽鱼儿,来送温泉水。” 白昙披上斗篷,推门一看,便容姽鱼儿进来了。可桶安置好了,姽鱼儿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挥挥手遣散了几个下人:“白教主,妾身有一件要事须得与你说。” “何事?”白昙在桌边坐下,一眼瞥见那半根没吃完的鹿筋,不由大窘,连忙拂到地上。姽鱼儿偷眼看他,烛光下少年发如墨,唇似血,真真是魅色透骨,宛若妖灵,心下只叹,她这外甥生为男儿,实在不知是福是祸。 “是关于教主的身子骨。”姽鱼儿有意强调了末尾一字,便见白昙脸色一变,出手如电,几下就封了姽鱼儿任督二脉,冷声问:“你说什么?” 姽鱼儿将眼前少年自上而下看了个遍,才问道:“敢问教主……今年多大了?可有十六?” 白昙被戳到痛处,当下不忿道:“本座已及弱冠,不过外貌显小罢了。” 她怔了怔——难怪如此,他的娆骨,确是已快成熟了。 “你有何事要与本座说?难不成是想来侍寝么?可惜了,本座对你没兴趣。”白昙倒了杯酒,用小指的银戒试了试毒,漫不经心地看向她,却发现姽鱼儿面露忧色,便也正色道,“但说无妨。” “白教主……你看看妾身。”姽鱼儿转过身去,忽而轻解罗衫,将曼妙玉体裸'呈于他眼前,白昙本以为这女子是想献媚,一看之下却吃了一惊。 女子脊骨竟红得渗血,尾椎处尤胜。 他惊得从桶里站起身来:“你……也生有娆骨?” 姽鱼儿点点头,将衣衫拉上,柳眉轻蹙:“恕妾身唐突……教主可是西夜王妃苏婳烟之子?” 白昙微愕,要知他被巫阎浮带走是王室秘而不宣的禁事:“你怎会知晓?” 姽鱼儿眼圈泛红,将他双手轻轻握了住:“妾身本名苏姽雨,苏婳烟……正是家妹reads();。” 这女子……竟是他的亲姨母?白昙愣了愣,狐疑地上下审视女子。 他母妃逝去后,父王便不再宠他,他所得到的亲情也便极为薄寡,自是不信自己会突然冒出个亲人,可方才所见却是做不得假。 他从镜鉴里瞧过,自己的脊骨也是如此。 再者,都说生有娆骨者天然妖魅,他亦能感觉,这女子勾人心魄,并非只是靠一张美艳皮相,一颦一笑都含着魅意,不是后天习媚术可得来的。 见他不大相信,姽鱼儿又道:“婳烟临终前,曾传信让妾身入宫辅佐当时身为王子的教主顺利登上王位,可妾身那时身在楼兰,身不由己……” 说着,她将什么物事从窄袖里取了出来,正是一枚红玛瑙耳坠,宛如一滴血。 白昙睁大眼,将那枚耳坠夺到手里,细细打量了一番。 只见这血玛瑙深浅变化,内中更封着一只极小的蝎子。不会错,这是……她母妃常戴的饰物,因着是祖传宝物,又是嫁妆,所以格外的宝贝。 忆起儿时母妃待他种种的好,怔忡之间,他下意识抬手将那耳坠子戴在了自己被巫阎浮穿了耳孔的左耳上,如儿时那捻弄了几下,不由弯起唇角。 “当日妾身一见这信物,便知你母妃命不久矣。”姽鱼儿声音有些飘渺,看着他眼神也哀怨,“教主不必有疑虑,妾身不是来攀亲带故,只是想告知教主,教主的娆骨要长开了,时候一到,便淫'性大发,魅惑众生,堕入欲沼。所有娆人都避不掉这一遭,妾身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教主与妾身同出一族,又是血亲,妾身不忍见教主受罪,特来告知解决之法。” 白昙定定看了她一会:“你且先告诉本座,娆人到底是何样的存在?” “娆骨,又名狐骨,顾名思义,妖娆如狐……据传,娆人祖先乃是修炼成人的狐妖,因化人后狐骨尚存,兽性难褪,所产下的子嗣也便代代如此。娆人性'淫,一到成年之时便淫'性难抑,要么沦落风尘,要么祸国殃民……故而许多娆人未免子孙受罪,干脆一产下子嗣便杀死,娆人也便越来越少,到了妾身这代,只剩下一小脉。你母妃与妾身的命,尚算幸运。” “淫'性难抑……”白昙坐进水里,浑身发麻,“你说有何解决之法?” “此法若教主听了,莫要惊恼,妾身所言,句句为实。”姽鱼儿低声道。 白昙挥了挥手:“废话少说。” “娆骨生淫'欲,根本是由于阳元不足,阴气过盛,需得寻壮'阳之物补身。” “壮'阳之物?”白昙问,“莫非便是那鹿鞭一类的?” “教主不知,世上最好的补阳之物并非采自兽类,而是人。” “人?你指得是……” 姽鱼儿表情极是暧昧:“自然是药人。须知药人全身上下最补的东西,不是血,不是肉,亦不是骨。若为女,便是奶水,若为男,便是阳'精。奶水滋阴,阳'精则壮阳。人之精华,什么补品都及不上。” 第20章 (本周四入V)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人?你指得是……” 姽鱼儿表情极是暧昧:“自然是药人。须知药人全身上下最补的东西,不是血,不是肉,亦不是骨。若为女,便是奶水,若为男,便是阳'精。奶水滋阴,阳'精则壮阳。人之精华,什么补品都及不上。” “你,你可是当真?”白昙错愕,下意识地望向榻边人影。巫阎浮一字不漏全听在耳里,故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却见他飞快地避开了目光。 “妾身不敢胡说。如若教主没有养过药人,妾身这里倒多得是,可选一位相赠。妾身将他们都安置在这客栈下的地窖里。只是……” “只是如何?”白昙心里别扭难言reads();。 “教主随我去趟地窖,一看便知。”姽鱼儿神秘兮兮道。 白昙心下好奇,便穿了衣物,跟着姽鱼儿前往客栈底下的地窖。 沿着阶梯走下,暗门甫一打开,寒意阵阵,一股古怪的熏香扑面而来,他心怀戒备,立即屏住呼吸,以袖掩了口鼻。 让离无障候在门口,白昙一猫腰走下阶梯。 地窖里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哧”地一声,姽鱼儿点燃了火折子,一缕如豆灯火骤然亮起,照出方寸视阈,白昙只见一列半人大小的陶瓮贴墙摆放,陶瓮顶部竟是一颗颗光溜溜的人头,数十双眼睛一眨不眨,却是一齐朝他望了过来,瞳仁在灯火中闪烁明灭,犹如山间坟地里的一片萤火。 猛然意识到这是什么,白昙倒吸了一口凉气。 姽鱼儿斜过眼来,神态仍是柔媚可人,此刻却显得鬼气森森:“模样是吓人了些。妾身嫌这些臭男人麻烦,便干脆做成了人彘,养在罐里,听话得很,不会给人添麻烦。榨干了就地掩埋,也来得方便。” “不必。”白昙摆摆手,扭头便走。 他倒不是没见过人彘,跟在巫阎浮身边,什么扒皮拆骨的手段也都见识过了,早就习以为常,但他素来喜净,要将一个人彘养在身边,取其阳'精,这情形,想想就让他作呕。 “如若教主不喜养人彘,妾身亦可为教主制作新的药人。”姽鱼儿亦步亦趋地跟上来,柔声道,“只是,需要些时日去寻。教主乃妾身世上唯一的血亲,教主如不介意,便容妾身日后追随教主,替家妹弥补遗憾可好?” 白昙听她轻言细语,像对自己孩子一般,忆起母妃,心底泛起一丝暖意。他身边正缺人,如若这楼兰妖姬真的肯效忠于他,倒算得上是桩好事。 “好是好,不过要留在本座身边,你得证明自己的诚意。” “教主要如何证明?” 白昙思忖了一下:“今日得罪本座的那几个匈奴人,在本座离开前,你提了他们的项上人头来见便是。” 姽鱼儿一怔:“可匈奴人如今纵横大漠,西域武林中不乏匈奴高手,尤以苍狼帮为最,不是好欺负的……今日那几人若是苍狼帮的,就不妙了。” “那,本座就好欺负了?”白昙轻哼一声,“得罪也是得罪了,姨母若忌惮他,也不便与本座混在一起,省得惹事。” 姽鱼儿被这声“姨母”吓了一跳,越瞧他越像个顽童,依稀看见当年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的影子,心下一阵怅然,叹了口气:“哎,妾身这就去。” “等等。”白昙又道,“别忘了,留下本座的名号。” 姽鱼儿心知他是别有用心,也不多言,便去了。 一进门,白昙就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满脑子都是姽鱼儿说的话。药人他倒是不缺,有一个现成的就摆在眼前,但是...... “主人……水。”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当口,便听药人低低唤道。 白昙这才注意到药人周身的鬼藤已现出灰蓝色,分明是枯萎之兆。 忙将他从地上抱起,放进那凉掉的一桶温泉水中。半个身子被浸入水里,药人却忽然探出一只*的手,冷不丁地攥住了他的手腕。本闭着的薄狭眼皮睁开来,一双淡蓝眼眸幽亮幽亮:“主人…是要寻其他的药人么?” 潮湿气流喷到颈窝里,白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ads();。 他心想,这药人也太机灵了! 刚才姽鱼儿说的那番话,他不会不仅全听进去了,还听懂了吧? 眼下这算什么,药人也会担心自己失宠吗? 这不就好像一只烧鸡从盘子里跳起来向吃他的人讨宠么? 白昙站直身子,手腕却被药人抓着不放,他心下一恼,狠狠甩了甩胳膊,退后一步,不料一脚踩到过长的斗篷下摆,向后栽去,将药人从桶里拖了出来,摔倒在他身上,床头烛台被撞倒,“砰”地砸落在地。 灯火倏然熄灭,房内陷入一片漆黑。 被沉重的男子身躯压得一时动弹不得,白昙腾出一只手推了身上药人一把,对方却纹丝不动,修长优美的颈项正对着他的嘴,药血的气味诱得他头晕目眩,喉结上下滚动着,呼吸气流就仿佛一条妖娆无形的蛇信扰过鼻底唇畔,无声勾引他。白昙咽了口唾沫,终是抵不住诱惑,一口将药人喉结含住,尖尖犬齿刺破皮肤,贪婪地又舔又吮起来。 他却未发现,上方隐于白发间的一双蓝眸眯起,深深盯着他,如同一条饥饿嗜血的蟒蛇。 嘬了一小口血,咽进喉头,正晕晕乎乎的,耳朵尖似被咬了一下。 男子高挺的鼻梁擦过他耳根,耳畔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笑:“主人需要什么,用阿痴身上的不就好了,何必再去找其他药人,嗯?” “唔。”白昙缓慢地眨了眨眼,睫羽颤抖了几下,“咕咚”又喝下一口。 “主人要什么,阿痴都给你。”修长手指嵌进少年柔软的鸦发之间,缓慢梳下,发丝蜿蜒散落一地,衬得肩头莹白如玉,诱人落下一记亲吻。 “唔……”少年咂了咂血糊糊的嘴,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主人想要,来取便是。”见少年此般迷迷糊糊任人折腾的模样,巫阎浮坏心更重,索性将他纤长的手握了住,拉到下方,撑起身子,亲自引导他。 当年他让这小娃娃学媚术引诱他时,也没让他做到这一步,如今可算是尽了师职了。 如此想着,又见白昙仍然没有醒来的意思,巫阎浮便愈发放肆起来,少年的手又细又软,掌心带着薄薄的茧,*蚀骨,没几下便让压抑的困兽骤然苏醒。 师尊。师尊。师尊。 巫阎浮整个腹部都绞缩起来,听见自己的喘息粗重如酝酿已久的雷雨,在黑暗中凝视着身下少年半睁半闭的凤眸,只幻想着他哭着念出这久违的二字,便已血脉贲张,难以自持。不过是以往日日都能听见的一个称呼而已,如今于他,竟如同世间最美妙的奢想。 他弓起背,下手愈急愈重,欲'望濒临泄洪时,喉头竟不自禁地溢出一声嘶哑低唤:“昙儿……” 这似有若无的一声钻入白昙耳中,便如冰锥刺颅,猛地打了个激灵。 他蜷缩起身子,感到身上一轻。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四周仍是一片昏暗,借着暗淡月光环顾了一圈,他才注意到墙角缩着一团人影,正瑟瑟发抖。 原来正是药人跪在那里,双手捂着自己腹下,简直如同被他玷污了清白的贞洁烈妇,头低得很低,一双蓝眸透过凌乱的白发怯怯地望着他。 ……怎么,他对他做什么了不成? 白昙看着他,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会,才想起自己又饮了血,便伸手去抹嘴唇,却糊了一脸黏液,一股浓烈的麝香味钻入口鼻,将他呛得一阵猛咳reads();。 定睛一看,他才发现自己满手都是粘稠白浊,当下就呆住了。 这,这莫非就是—— 自己方才居然下手了? 白昙僵着那只手,想要擦掉,想起姽鱼儿,又有点舍不得。 心里挣扎了半天,才背过身去,忍着羞耻,像只偷腥的猫儿般舔了一口。 腥,腥得呛人,却也是甜的,尝起来竟比药血还要美味。 狼吞虎咽的舔干净,他一抹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对着窗,开始打坐,却不知身后之人盯着他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长。 调运内息,真气游走一遍任脉,白昙果然感觉有了些起色,便尝试走过一个周天,双手结印,按照那《行欲经》中所记载的心法,开始修炼六欲天第六重。虽无明妃在旁辅助,腹下却即刻便有了动静。双手如生业火红莲,缓缓升起,周身燃起三昧真火,烧尽一生痴嗔怨怒。 气流在身周虚空凝聚成型,幻化为一个看不见的人,附到耳边低吟。 “这□□障为师尚破不了,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便能破?不自量力。” “心魔未除,娆骨将开,还敢来练这他化自在天?” 白昙咬紧牙关,凝神定气,抵御着心魔侵扰,一动不动。 被他已经挫骨扬灰的人,哪还能阻挠得了他? 白昙正屏息凝神,神思飘向无□□,巫阎浮却蹙起了眉,隐约感到一股杀气在逼近,未免白昙走火入魔,顾不得其他,曲指弹出一对傀儡针,直射入白昙手背,破了他结的印。 白昙只感手背一阵刺痛,堪堪醒来,忽听附近传来一阵异动,下一刻,窗扉轰然四分五裂,一道锐光直逼面门! 白昙避无可避,身旁一个人影猛扑过来,将他护在身下,生生当下来人一击,面前霎时便鲜血四溅,那偷袭者却是动作一滞,惊呼了一声“大哥!”,堪堪撤回兵器,白昙反应极快,立时将身前药人猛地推到一旁,而后足尖一点向后跃开,双臂一展,罡风爆起,身上斗篷便如鹰枭展翅,尽数碎裂,双手同时握住身后的一钩一钺,迎面杀去! 这一势非地狱十九变中任何一招,是由白昙临敌应变,却是威力无穷,势不可挡,那刺客见势不妙,急忙施展轻功,迅速闪避。 白昙杀心一起,哪敢就此放过,在后急追不舍,直追到城墙附近。 离无障闻声赶出,却见一道黑影冲到白昙房里,将那药人抓住,飞到空中,竟是一只大雕,白昙见状惊喝:“无障,莫让他被劫走!” 话音未落,数十来人跃上城墙,将他重重围住,原来竟是早有埋伏。 ———————— 月隐宫的人来了,师尊的表面第一层马甲要掉了,剧情会肥肠戏剧化 至于嘿嘿什么的,入v后会有的,崽子现在还没开窍23333所以为了和谐号列车,各位还请看下文章简介第一句话,能加都加一下 别漏看21章! 周四入v,23号入v哦!三章合一的大更! 第21章 (本周四2月23日入V)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这一势非地狱十九变中任何一招,是由白昙临敌应变,却是威力无穷,势不可挡,那刺客见势不妙,急忙施展轻功,迅速闪避。 白昙杀心一起,哪敢就此放过,在后急追不舍,直追到城墙附近。 离无障闻声赶出,却见一道黑影冲到白昙房里,将那药人抓住,飞到空中,竟是一只大雕,白昙见状惊喝:“无障,莫让他被劫走!” 话音未落,数十来人跃上城墙,将他重重围住,原来竟是早有埋伏。 这十几人都是匈奴打扮,使得兵器更是奇形怪状,多为暗器机弩。白昙握紧双手钩钺,扫了一圈,已猜到了七八分,望向方才偷袭他的那人,冷笑一声:“诸位莫非来自西疆?” 另一人微微一笑,摘去头上毡帽,月下现出一张青年俊容,颇有西疆大月氏族特色的古铜肤色,也生着一对蓝瞳,正是月隐宫中排行老三的堂主“勾魂鬼使”,一把子午勾魂爪使得是出神入化。他灼灼地看着他:“一别经年,小美人儿还是那么――绝色无双。” ――他们的确是见过的,在月隐宫里,他扮成艳姬去杀月隐宫宫主之时,这人误以为他真是女子,也曾出言调戏过他。 而此时,他也穿得如个艳姬,实在是难堪。 “哦?本座却怎么不记得你?”白昙咽下涌到喉头的一口血,面无表情地定立原地。此时体内又真气乱窜,已是有些压制不住。 蓝眼人上下端详着他,目光刻意在他那随风飘荡的轻薄纱裙间多停留了片刻:“白教主,真是一双*呀,不知缠在人腰间是何滋味?” 白昙心知这人有意激自己,此番他内息已乱,经脉受阻,若强行运功,只会走火入魔,便也强忍羞耻怒火,从怀里摸出一粒金创药服下,定了定神:“若是想从本座手上抢人,劝你及时收了心思。” “抢人是其一,”那人吹了声口哨,那大雕便俯冲而下,叼着人落在他背后,白昙一眼望见药人身上鲜血淋漓,白发散乱,气息奄奄地趴在地上,背上赫然是五道骇人抓痕,顿时呼吸一紧。 “这其二嘛,自然是为了藏宝图。巫阎浮死了,这东西归你管。” “教主小心reads();。”离无障飞身落在他背后,姬毒也随后而至。 白昙扫了一眼身后二人,眼角锋利:“本座烧了,你没听说?” “你以为是哄小孩的么?你若不交藏宝图,我便将他杀了!”蓝眼人白眼一翻,一把将药人抓起,爪尖对上他咽喉。 药人咳嗽几下,虚弱地喘气,连抬头的力气也无。 白昙瞥了他一眼:“人你想杀便杀,我白昙最讨厌被人威胁。至于藏宝图嘛,没有,便是没有,你问我一百次,还是没有。” 蓝眼人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说来,真是好一个无情无义,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的小魔头啊!说来,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吧?为了你,堂堂一个堂主沦落到这般田地,实为我门之耻,不如清理门户的好。” 当头一个霹雳炸响,白昙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正要追问,身后忽然一声厉喝,姬毒与离无障一齐杀来。 蓝眼人见鱼已上钩,抓起人便跃下城墙,白昙立时紧追而上,离无障与姬毒二人跟来,同其余几人当下斗作一团。 此时大漠风沙狂舞,再好的身手也不免受制,白昙定了定神,强催内力,将弑月钩飞掷而出,阻滞围攻他的几人,一手持了破日钺逼向蓝眼人;见其来势汹汹避之不及,蓝眼人也不再躲,手臂一甩,袖间寒光一闪,利爪出手,势头厉煞,只如凶蛟出海,猛龙下山,发出鬼哭狼嚎之声,爪风竟将风沙卷出一圈飓风般的黑色漩涡,直朝白昙面门袭来! 白昙却只一招天女挂月,仰身后翻,轻盈避过,抽刀断水,“咔”地将铁链利落斩断,绞了那追魂爪猛甩回去:“你的破鸡爪,原样奉还!” 蓝眼人一把接住断爪,便感觉臂骨被震得一阵剧痛,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豁然变色,心知自己是小瞧了此人。如今白昙今非昔比,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小娈宠?便是老宫主在世,也不见得能打得过他。 刚心生犹豫,便听耳畔一声轻吟:“连鸠.....凭你一堂之力,斗不过他们。且莫要心急,欲擒故纵,先避避锋芒。” 连鸠心下一惊,又是一喜,百感交集之下泪水盈眶,趁着风大,对巫阎浮附耳低语道:“大哥,等你回来,宫主之位,非你莫属。” 说罢,便将一个什么东西塞到他手里,一甩袖筒,扬出一把磷光闪闪的物什,激烈勇退,不再恋战,召回其余几人,转瞬遁沙而匿。 见那几人甩下药人,白昙也无心再追,急忙上前几步,才发现狂风中漫天蝴蝶乱舞,奇香的磷粉扑面而来,忙用袖子掩了口鼻,冲上去将药人扶起,巫阎浮抬起眼皮,见狂风撩起少年一头鸦发,那双极美的凤眼满含惊愕地望着自己,惨白如雪的脸庞沾满沙砾,却不知为何动人至极。 许是因了――这份并不施予他的感情。巫阎浮胸口如绞,伸出手抚了一下少年的脸颊,无声地喃喃了声“主人”,白昙看着他,蹙起眉毛,张了张嘴,还未发声,扭头便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足下沙地。 方才一招已是强弩之末,再多撑一招也难。此时紊乱真气再难压制,便连站起来也无能为力。 白昙撑住刀柄,将他背起,却是双腿一软,整个人往前一栽。 巫阎浮下意识地将他一把拥住了,手指猝然绞紧。 “教主!”离无障见状一惊,飞向二人。 突然,轰隆一声,周围竟塌陷出一个大洞,四周流沙顷刻形成一个漩涡,白昙抱起药人欲纵身跃起,可已是强弩之末,整个人随着沙子往下陷去,转瞬便被沙浪湮没。 第22章 师尊变异,三章 合一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沙子如崩塌的天穹般四面压来,白昙头晕目眩,只觉被一个人紧紧搂在怀里,顺着沙不知滑向何处。 手触碰到坚硬石地,白昙晃了晃头,打起精神,方觉身下压着一具冰冷结实的躯体,睁开眼睛,四周幽暗昏惑,看不清身处何地。他伸手一摸,摸到身侧的弑月与破日,方才放下心来,举到面前,他便在钩钺柄上的宝石散发的微弱光线中对上一双眯起的蓝眸。似乎见他无事,覆盖在他颅后的一只修长大手方才动了一动,拍去他头上背上的沙子。 “阿痴?”白昙撑起身子,想将他扶起,身躯却是酸软无力,滚烫如沸,手臂一软,又栽倒在药人身上。巫阎浮翻过身,托起他后颈,瞥见他唇上泛着蓝色磷光,立即伸手抹去,又将他下巴捏住,两指撬开唇缝,将指腹在他尖利犬齿上重重一划。 “主人,你中毒了,莫要把我的血咽下去,漱了口便吐出来。” “嗯。”白昙吮进一口鲜血,将口中磷粉尽数吐出,又吞进一口血,缓了缓神,方觉好了不少,他才吃过大补之物,又在练功时被人突然打断,体内真气仍是有些紊乱,身子一动,便觉血气上涌,呼吸不畅reads();。 巫阎浮擦了擦他唇上毒粉,半跪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站直了双腿,四根入骨之针顷刻引来一阵剧痛。 他不觉想起当年在天山深处,也便是这么将白昙护在怀里,顶着暴风雪在寒潭前熬了七天七夜,以致血液冻结,浑身筋脉坏死大半,不得不闭关三年修生养息。如今,他竟又发自本能地做出了几乎一样的事。 呵,这小妖孽,当真是他的克星。 “阿痴,你自己能站起来?”白昙吃惊地看向他,想起蓝眼人那番不清不楚的话,心下狂跳不止。 但药人并未答话,只抱着他,举目四望。 白昙定了定神,环顾四周,发现这流沙底下居然别有洞天,似乎是一个塌陷的城池,残垣断壁的轮廓被掩埋在沙下,依稀可见,他们正跌在一处阶梯之上,而阶梯下方,竟然全是水,而且在不停上涨—— 这底下有一处地下河。 白昙发现河水流往这残骸中的一道石门之中,兴许便是通往外界的出口,松了口气:“阿痴,我们顺着地下暗河走,也许能到达地上。” 巫阎浮点点头抱着他走下阶梯,没入齐胸深的水里,身上鬼藤便如渴水已久的水蛇般扭曲舒张开,令他的身体灵活起来。 白昙见惯了他在水池里的模样,也便不觉吃惊,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的胳膊看向他的手,盯着那道疤痕,心绪愈发混乱。他真是他的恩人,是当年救他出地牢的那个人么? 当年巫阎浮没有杀死他,而是将他做成了药人? 他恨不得以死相报的恩人,竟然便近在他眼前,而他却浑然不知? 他不可置信地想要否认这个念头,可越想却越是相信。 胸口几如被撕裂,他抓紧了药人背后的一把发丝,将头抵在他没有温度的胸口,听见胸腔里沉闷如钟的响动,泫然欲泣:“阿痴,以前的事,你当真一点记忆也没有了么?” 巫阎浮眼神一沉,摇了摇头:“主人在说什么,阿痴不懂。” 白昙将手里发丝抓得更紧,眼眶湿了。 巫阎浮听见他直吸鼻子,知道这小哭包多半是哭了,心中戾气更甚,将人搂得更紧了些,一声不吭。二人顺水流游入石门之内,便进到了幽深的甬道里。这甬道不似外部那般残破,保存的尚算完好,墙壁上还留有模糊的浮雕轮廓,不知原来是什么样的地方,被埋在沙下又有多少年头。 游了一阵,甬道深处透出些光亮来,却是从水底来的。白昙朝水下望去,见下面似乎有一个更大的空间,也许通往什么河流湖泊,他们一路便是顺着源自天山的喀什噶尔河来的,想必这里也离得也不远。 可他的水性着实不好,怎么没想到出门前去藏经阁临时抱抱佛脚呢,他武学悟性那么高,学点水下功夫不就是两三天的事么? “主人,要游下去么?” 犹豫间,药人问道。 白昙深吸了一口气,将钩钺放入背上的皮囊,屏住呼吸,点了点头,巫阎浮沉下身子,示意他伏到自己背上,待他趴稳,便一头扎了下去。 白昙猝不及防,身体却已向水里沉去,双臂不由自主地缠紧巫阎浮的腰,像菟丝子一样挂在了他背上。一瞬间,他只觉这四肢俱废的人变得矫健无比,身上的鬼藤似活蛇般蜿蜒扭动,带动水流,让他们游得极快。 他睁大眼睛,朝四周望去,发现这下面果然空间极大,不知有多深,水中漂浮着星星点点不知名的发光物,借着那些光亮,能望见底下有许多模模糊糊的巨大黑影,横七竖八的,像是人形reads();。白昙不怕杀人,不怕见血,但他最怕神神鬼鬼那一类未知的东西,吓得把头埋在巫阎浮颈窝里,提心吊胆地从他的头发缝隙间朝下窥望,见在那圈人形之中,水流形成一个漩涡,光亮就是从漩涡处散发出来的,显然便是地下河的出口。 巫阎浮弓下身子,抓紧他的双腿,缓缓游近漩涡。 水流湍急了起来,将他们卷入漩涡之中,向下吸去。白昙腾出一只手捂住鼻子,努力调动内息聚于肺部,却在那斑驳的光点间猛然瞥见了几张车盖大小的惨白狰狞脸孔,头皮一炸,冷不防地呛了一口水。那些光点不是别的,竟是数双夜明珠做的眼睛,这些巨大的不知是神是魔的雕像支离破碎的倒沉于水底,犹如坠入地狱的亡者,怒视着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汹涌的水流灌入口鼻,白昙张大嘴,口里冒出一串串气泡,濒死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压来,令他眼前发黑,却在这时,一双手将他往下一扯,冰凉柔软的物事便封住了他的唇,将一口救命的气渡了过来。 白昙立即手足并用地将对方缠了住,拼命索求空气,巫阎浮一只手环紧怀里难缠的小崽子,一只手扶住旁边的石像,用力一蹬腿,忍着剧痛游出了漩涡,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上方波光粼粼,似有火光洒下。 甫一露出水面,白昙便深吸了一大口气,眨了眨眼,便被眼前景象惊住了——这水面之上的空中,漂浮着无数盏燃烧的莲花灯,不知到底是何物,灯火照亮了周围景象,赫然是一个庞大的石庙群,三四个天竺样式的圆形穹顶东倒西歪的倾塌在水面上,虽已经布满裂痕与青苔,残破不堪,但仍然可以看出十来根方形石柱与数尊形态各异的人形雕像,蔚为壮观。 看上去,它们是由于一场地震而沉陷于此,至少也有几百年了。 而在巫阎浮看来,眼前更像是被水冲到这儿来所造成的景象,倾斜的方向如此统一,必是从高处倾塌,应该是这庙群原本坐落在这地下河的发源之山上,被一场旷日持久的巨大雪崩冲垮后,随水塌陷入地底。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千百年时光,高山化做大漠,也并非不可能。 他们碰巧跌入的神秘之地,说不定便是那天竺神殿的某一部分。 白昙好奇地伸出手,碰了一下近处的一盏莲花灯,巫阎浮想阻拦他已来不及,即刻,这灯上之火立即暴涨三尺,便听“哗啦”一下水声从某处袭来,响彻了整个空旷的神殿,甚为清晰。 白昙循声望去,只见一道水痕朝他们蜿蜒而来,水面之下竟有一条如蟒似龙的长长白影,足比那庙群中的石柱还要庞大几倍! “主人,上去!” 巫阎浮将他朝身旁一块高地处用力一推,猛地扎进水中,游向另一边,白影被他引得转了个弯,长长身躯翻出水面,掀起一层浪花。 白昙霎时看清了,那竟是一条银白巨蟒,三角形的头颅上生着一枚血红眼睛灼灼发亮,煞是骇人,转瞬蟒身已将药人困在其中,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一口咬下,刹那间,水波翻涌! 他立时拔出钩钺,闪电般纵身跃起,旋身朝那巨蟒七寸猛劈而下,却如劈在金刚石上,激出一串刺目火花,双臂阵阵发麻,身子被弹出几寸! 背脊重重撞上石墙,白昙一口鲜血涌到喉口,眼冒金星,眼见那巨蟒缠着药人扭过头来,血红独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顿时心中杀意高涨。 咬咬牙,强催内力,他便反持钩钺便朝双腕割去,以血饲喂这两把凶兵,使出“地狱十九变”中同归于尽的杀招,巫阎浮见他如此,一声厉喝,浑身鬼藤暴涨三尺,将他扯落水中,银蟒一扭头便想咬,巫阎浮瞳孔一缩,抬臂便挡reads();。蟒头被鬼藤扯偏几寸,堪堪一口咬中送上来的手臂,霎时间鲜血四溅!巫阎浮面目扭曲,夺过破日,朝蟒头那血红独眼精准捅入,一声筋骨折裂之声,手臂血肉模糊。巫阎浮眼也不眨,趁着蛇身一松,抱紧怀里之人,猛力扯下半截残臂,扎入水中,缩入一道窄缝之内。 那银白巨蟒头被刺伤,又挤不进窄缝,叼着一截残臂在水中翻腾了几圈,一头撞在一座石像之上,长长身躯将它紧紧盘绕,而后便没了动静。 巫阎浮眯眼瞧去,依稀辨出那石像轮廓,心下顿时了然。 ——天竺蛇神婆苏吉。 应了他的猜想,这石庙群,果然是毗湿奴神殿的一部分残骸。传说婆苏吉被毗湿奴扔入乳海之中,那么这地下河的源头,定然必是乳海泉。 白昙惊魂甫定,方才混乱之中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见水中血雾弥漫,才发现药人没了半截小臂,大惊失色之下,立时一手压住他臂上血脉,却瞥见血水白发间一双狭长蓝眸,竟似因充血而变成了妖异的紫红。 白昙被吓了一跳,顾不上其他,往外瞧了瞧,看那巨大白蟒再无声息,便拖着药人的游到一块石台上,撕下斗篷一角为他包扎断臂处。 巫阎浮垂眸看着他细致的动作,瞳中血色更浓。 ——这小妖孽,竟能为这恩人做到如此地步,同归于尽的招数都使出来了?这“地狱十九变”哪是随意使得的?简直是胡闹。 心里这般想着,抬起另一只手,拭去白昙睫毛上挂着的一滴水。白昙抬眼看了看他,眼圈已然红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疼不疼?” “这点疼还受得。”巫阎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只觉那筋骨断裂处鼓胀发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钻,掀开布条一看,竟是骨肉在生长。 白昙惊讶地盯着他的手臂,发现那血肉模糊的断面处竟生出了白森森的小臂骨雏形,肌肉皮肤犹如植物发芽生出枝叶一般,没过一会,便已长出了手掌,那原本被划断筋脉的地方也已变得完好健全。 巫阎浮动了动新长出的手,感觉比原来强健得多,不由心里一动,扫了一眼白昙手里寒光闪烁的钩刀。如此,他倒算因祸得福了。 若是将其他手脚也砍去—— 但这个,他没法现在做,也不能在白昙面前做。 白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新生而强壮的手,破涕为笑。他极少这么笑,这一笑宛如冰雪初融,惊心动魄,只叫巫阎浮目光一滞,依稀想起他露出这般的笑容,还是几年前,他教他在伊犁草原上骑马的时候。 “还好,能长出来便好......这鬼藤原来如此厉害,你也......”白昙喃喃道,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蹙起眉,“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巫阎浮俯身望向水面,一见之下,心中一悚,暗忖,许是方才疼痛太过剧烈,故而激发了鬼藤的魔性。如此看来,他还不能在清醒的时候便自行断肢,得借助麻沸散一类的药物,让别人动手才行。 他深吸一口气,掬起一捧水饮下,观察着水面上自己的双眼。 白昙想起方才情形,才想起什么,扭头便望见“破日”还插在那白蛇头上,便想去取。可人才站起来,便觉血气涌到胸口,头晕目眩,身子一歪,被身后人眼疾手快地拽住,软绵绵地倒在了他怀里。 紊乱的真气终是压制不住,在七筋八脉中游窜起来,白昙急促地喘了一口,感到浑身发起烧来,似乎血毒又发作了。 “血,阿痴,血......”他虚弱地呻-吟了一声,抓住一根鬼藤,扭头去舔巫阎浮胳膊上沾染的血,犹如饿猫那般急不可耐,身子却颤抖得厉害reads();。 抿下一口,便伏在药人腿上,背脊一起一伏,呼吸微弱下去。 巫阎浮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睫,擒住他的一只手,一探脉搏,感觉脉象凌乱虚浮,又滚烫无比,便知他是内力受阻,血气逆行,又一把扣住少年细软后颈,活像拎猫崽子一样从自己怀里提了起来,出手如电,接连封了他神藏、灵墟、天枢、璇玑几处大'穴,然后将人翻了个面,剥开那金箔胸衣,从另一只胳膊里取出一根傀儡针,精准扎进脊中神道'穴。 一股淤血立时涌了出来。 “哈——”白昙这才猛吸了一口气,呼吸畅通起来。 巫阎浮取出傀儡针,收进发间,盯着少年软弱无骨的单薄脊背,眯了眯眼。这般弱不禁风,功夫也学得乱七八糟,还想去参加武林大会,真是不知死活。不知多少人盯着他,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么? 若是他不在身边—— 巫阎浮闭上眼睛,胸中激流汹涌,忍不住低下头去,舔尽少年的鲜血,再睁开眼时,狭长眼眸却已然尽红,瞳孔也变成了兽类的菱形。 乌云压顶般的危机感忽然擭了白昙,与此同时,一具身躯牢牢压上来,胸膛被身下粗糙石地磨得生疼,他本能地撑起身想逃,腰间却一紧,被一只劲韧手臂牢牢箍住。后颈被男子坚硬的下巴抵住,潮湿冰凉的唇舌从耳根一直肆虐上来,反复吮吻他的一边耳垂——一如那人临死之前。 白昙神志昏愦,却仍是吓得打了个激灵。 他一缩脖子,想要甩开,却被巫阎浮一口狠狠咬了住,他刻意要让他记住这疼痛,记得更深更牢些,一辈子也摆脱不了心魔才好。 白昙如陷梦魇,发出一声呜咽,像头受惊小兽般浑身发起了抖。 这一声呜咽钻入巫阎浮耳里,便让他肺腑间“噌”地燃起一簇鬼火,想起方才他为救“自己”那般奋不顾身,便恶燥更甚。将脸扳过来,便狠狠封住了他的唇,舌尖强势霸道地长驱直入,顶开齿缝,宛如撬开一颗寻索多年的含珠蚌贝,卷住柔软小舌吮吸津液,几欲连呼吸也要一并侵夺,恨不得把他一口吃进肚里,鬼藤也有感知的蔓延狂长,将身下柔躯密密缠住。 一股狂劲忽自体内外喷涌,他筋骨都咯咯作响,瞳仁血色渐浓,吻势愈发狂热,脑中混沌不堪,似乎万物皆空,唯有怀里之人是真实的。 白昙被吻得透不过气来,只觉似有数条小蛇贴着皮肉蜿蜒爬行,生有娆骨之人,身子最是敏感,哪经得起这般侵扰?当下整根脊骨都像化了狐狸尾巴,软得没了形状,却还是害怕得想逃,双手胡乱摸索着,碰到一把冰凉凉的钩刃。 弑月有所感应,发出一声锐吟,令白昙如梦初醒。 呆愣了一瞬,白昙狠狠咬了一口嘴里的舌头,火烧屁股般翻过身,去推身上人沉重的身躯。一抬眼,却对上一双凶兽般血红如妖的狭长眸子。他打了个哆嗦,抓起弑月钩,刃背抵住药人的颈项,撑起身子,屈起双腿,便一眼窥见了对方腹下醒目的光景。 “你,你——” 药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双手撑在地上,好似嗅到腥味的野兽往前凑,白昙避无可避,又被他一把搂了住,头埋在他颈窝间上下猛嗅,好像发.情的雄兽遇见了雌兽。 白昙头皮发炸,一抬手便想扇他,忽而想起这人是自己恩人,忙收了力道,手掌便如抚摸般轻轻刮过他的脸,下一刻,耳垂便是一热,竟被得寸进尺地舔了一口,湿滑的舌尖如游蛇般沿着颈项往下钻去。 白昙又怒又骇,扭开头,挣开他手臂往后退,鬼藤又密密缠上来,他此时尚还虚弱,竟然一时躲避不开,四肢都被扯住,拖回药人身下,他顿时毛骨悚然,几乎吓得哭出来,眼泪汪汪地大吼一声:“阿痴reads();!” 巫阎浮本浑浑噩噩,狂躁难耐,听见熟悉的声音,顿时动作一滞,白昙趁机窜起来,一脚把他踹中他胸口,将他踹进了水里。 冷水浸没全身,巫阎浮方才清醒了几分,眨了眨眼,瞳仁中血色褪去,变回了原本颜色。白昙胆战心惊地望着水里人影,心里不住猜测他是不是因被这怪蛇咬了,所以中了什么奇诡的毒,所以发起狂来。 白昙急促喘息着,站起身来,胸衣一下滑落到腰间。 他心下一窘,用手捂住,才感觉背上袭来一丝刺痛,好像被什么扎得。他往后摸了摸,感到正是神道'穴的位置,不由奇怪得很。难道是这药人帮他疗伤了? 他弯下腰,去看水里巫阎浮的状况,此时“哗啦”一声,巫阎浮从水里冒了出来,神态已恢复如常,低唤道:“主人。” 白昙松了口气,将他拉上石台,便要去取破日,却被巫阎浮抓住了胳膊:“主人,让阿痴去取。” “不成,你又不会武功!”白昙想起刚才情形,心有余悸。 “阿痴的身体能再生,主人不必担心。”说完,巫阎浮便游近那巨蟒盘绕的石像,伸手握住“破日”刀柄,从巨蟒头中独眼上拔了下来,又挥臂一旋,将那颗血红独眼整个剜了下来。 那是一个流畅而凌厉的动作,白昙呼吸一紧,心跳骤然加速,就像是他十三年那年,初次见巫阎浮使出“三梵破”时的感受。 何以会想起那魔头来? 他摇了摇头,将这莫名的异样感抛诸脑后,坐下来运功调息,疏通经脉。真气刚走过半个周天,他便突然听见某一处响起几下水声,循声一望,便见几个人影从水下跃出来,都赤着上身,古铜肤色,为首的那人胸口刺有一张诡谲妖异的狼首,一对眼莹莹发蓝,不怀好意地朝他望来。 竟然是方才月隐宫那几人! 白昙站起来,一跃而起,将药人护在身后,握紧了手里的弑月钩。 “白教主,这么巧,你也在这儿?”连鸠手臂一甩,手里的勾魂爪寒光毕露,他不急着出手,只死死盯着白昙,”绝色,真是绝色,美人出浴,风情万种哇!” 他这般一说,几个人一齐怪笑起来。此时白昙浑身湿透,纱裙紧贴身体,几若透明,掩不住玉色肌体,若不是手握兵器,满身杀气凛冽,看上去便真如一朵弱不禁风的出水芙蓉,只让人心生淫念。 白昙见他们个个面露邪色,目光仿佛要把自己剥光,一时屈辱至极,急怒攻心,几乎要呕出一口血,立时暗蓄内力,只欲将他一招毙命。 但他有伤在身,尚未恢复,又得护着一人,局势于他实在不利,需得以守为攻,走为上策。他们既是从水里出来,那么出路,也应在水下。 “怎么着?白教主生气了?我说教主是美人,教主还不乐意?”连鸠鄙夷地轻笑了一声,跃到水中一处石头上,“莫非教主不是靠美貌取了西域武林霸主'天魔'巫阎浮的命,不是靠媚术坐上这教主之位?你的确有本事,两个纵横武林的一代宗师,竟然都死在你手里。” “那又如何,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讲什么手段?”白昙冷冷道,嘴里这般说,心下却仍是一万个不愿被人轻视,微微仰头,“本座杀巫阎浮,是用的手里这把'弑月',本座坐上教主之位,脚下亦踩着累累尸骸。你若不服,便别以多欺寡,一人来试试,本座到底靠的到底是不是媚术?” 连鸠被他一激,当下语塞,他确是不敢单枪匹马地跟白昙斗,往后退了一步,身后几人便一齐朝他扑来reads();。 白昙猛地挥出弑月钩,钩刃于空中飞速旋舞,将几人打得措手不及,他抓住巫阎浮的胳膊,压低声音:“阿痴,你可还有力气带我往下游?” “主人放心。”巫阎浮沉声应道,指间却已夹起一枚傀儡针,抬起眼皮,望向对面那人。 白昙五指一展,收回弑月钩,一手结印祭出魅遁咒,一手将巫阎浮架上身,飓风一般闪到连鸠身后,弑月钩直逼向对方后颈,连鸠避之不及,举起断了的勾魂爪挡下一击,一个鹞子翻身,跃到一根石柱之上。 白昙无心恋战,搂紧巫阎浮纵身朝水里跳去,却忽觉后颈一阵刺痛,整个人浑身脱力,眼前一黑,一下子翻身摔落水里。 巫阎浮将不省人事的少年从水里翻过来,打横抱入怀里。 白昙只知魅遁咒源自东瀛忍术,可暂时隐去身形,乃是偷袭人的障眼幻术,可到底学得不到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魅遁咒用起来其实十分冒险,一旦被人所破,便会一时动弹不得,昏厥过去,变成瓮中捉鳖。 连鸠一跃而下,看着他,眼眸闪烁:“多谢......大哥及时出手。” 巫阎浮沉默一瞬,便用匈奴语道:“要谢,也是我这大哥该谢你,连鸠,四年不见,你倒是一点也未变。” “小弟是一点也没变,但大哥却......”连鸠目光落在他一头白发上,目光一黯,又立即变得怨毒起来,瞪向他怀里少年,手里的勾魂爪直逼他面门,“都是这妖孽——” 巫阎浮用手一挡,将娇小身躯护在臂弯,脸色阴沉:“别碰他。” 连鸠收起利爪,咬了咬牙,“难不成大哥不打算杀他,还要留着这祸害人间的妖孽性命?你不知道老宫主和巫阎浮是怎么死的么?” 巫阎浮一哂:“只有他知道藏宝图在哪。杀了他,藏宝图也便没了。” “那便带回月隐宫去,酷刑伺候,还怕他不招?”连鸠冷冷一笑:“说来,这小妖孽骨头硬得很,当年在地牢里,全身骨头都打断了,毒哑了,熏瞎了,琵琶骨也给他穿了,只要他说出上哪找他那个狠心的师尊巫阎浮,他却是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巫阎浮面无波澜,额角青筋毕现。 “不过,我知道这小妖孽最怕什么。”连鸠凝视着少年的脸,“他怕别人折辱他,当年在地牢里,有个狱卫瞧上了他,夜里摸进去,啧,当晚这小妖孽就吓得咬舌自尽了,废了一枚魂息丹才救回来,后来,不是让他刻那泥雕,使萨满巫术唤巫阎浮回来,他也便乖乖使了?我看啊,找十个八个精壮汉子,把他轮上一遍,他便什么都招了。” 连鸠说完,发现巫阎浮眼神一瞬变得极为凶戾,便也狠笑道:“大哥觉得如何?你待在这小妖孽身边,定是受尽了折磨,必要以牙还牙。” “以牙还牙,怎么够?”巫阎浮手骨咯咯一响,一字一句缓缓道,“自要十倍奉还。不过,我此次不与你回去。” “为何?”连鸠惊道。 “为兄自是有一番考虑。其一是因这小妖孽将为兄当成了恩人,为兄留在他身边,利大于弊,二嘛.....伏鹿可是去赴今年的武林大会了?” 连鸠点点头:“大哥是有事想去找他么?不过……”他面露不悦,“宫主死后,伏鹿便十分觊觎宫主之位,杀了风府与莫愁,说要去争武林霸主,小弟与他渐生芥蒂,愈发不合,如今已各自为阵。” “他杀风府与莫愁,是否为夺他们的兵器?” “大哥也听说了?” “这便是我要去寻伏鹿的原因reads();。法螺贝,伽陀神锤,破日钺,弑月钩,都是传说中毗湿奴手里所持几样的法器,缺一不可。” “大哥也是想去那神殿取妙化天轮?”连鸠睁大眼睛。 巫阎浮摇摇头,挽起袖子,给他看臂上缠绕的鬼藤:“只为求一杯乳海水自救。我这几年被巫阎浮与这小魔头连番折磨,身患重疾,命在旦夕。连鸠,你可愿暗中助大哥一臂之力?” “那是自然。大哥,苦了你了。”连鸠弯下腰,想抱他一抱,又碍着他怀里的白昙,终是只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将他扶了起来。 巫阎浮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刻意离他极近,暧昧的压低声音:“连鸠,为兄有一事需你相助。” 连鸠看着他稍一失神,脸色微红:“何事?” “你身上带的那*蝶,能否借大哥一用?” “自然可以。”连鸠捋起袖口,取出一只蝶,巫阎浮抹了一指磷粉,咽于口中,连鸠不禁一愣,正要阻拦,便见他举起“破日”,手起刀落,一下,便将自己右臂斩了下来,霎时血流如注。 “大哥!”连鸠碰起他断臂,一眼瞥见手腕断筋之处,心下痛惜无比,只当他是因为这手已废,索性便砍了去,却见他喘息阵阵,脸色惨白,分明剧痛难忍,却还抱着那小妖孽不放,不由攥紧了拳头,指甲刻进肉里。 正要撕衣为他包扎,此时又听两三下声响从背后传来,连鸠扭头望去,便见一处石庙群背后火光晃晃,两个人影透了出来。 “教主!”竟是离无障。 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白教主!” 巫阎浮将连鸠一推:“是惑障魔,你打他不过,先行躲避起来。” 离无障是他收的几个徒弟和四大护法□□夫最好的一个,便连他的大徒弟姬毒也及不上,连鸠却是不信不服,羯族人乃是匈奴中最好好战的一族,听不得别人说自己赢不得,当下拾起勾魂爪,便欲战上一番。此时离无障与姽鱼儿闻声而来,一先一后越过那石庙群,一见此景,立时大惊。 “妾身来挡他们,你去救白教主。”姽鱼儿妩媚一笑,纤长双臂一展,水红的长袖如霞,一纵身,翩然迎向扑来的几人。 见连鸠气势汹汹迎面杀来,离无障身子一缩,整个人缩进了黑袍里,连鸠一爪袭来堪堪抓了个空,手臂给黑袍卷住,只如被裹入一团雾气里,便听一声鬼气森森的嘻笑,背心就遭重重一掌,一股阴寒之气透骨而过。 他立时回身抓去,却正袭中一根石柱之上,霎时令它碎成了齑粉,爪势如虎奔狼突,所过之处风声啸啸,可一下也未挨着离无障,自己反倒中来两三掌,口吐鲜血,只好放出*蝶,退避三舍,跳入水里,却还不忘一把抓过巫阎浮斩下的那只断臂,才遁水而逃。 “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来跟本魔打,不自量力。”离无障从黑袍里现出身型,几掌便将*蝶全都拍死,再看其余几人,都被姽鱼儿迷得魂不附体,或瘫在地上或漂在水里,不禁忍俊不禁,又见药人一只手臂鲜血淋漓,怀里抱着的白昙昏迷不起,笑意也便敛了,纵身跃到二人身边。 “师弟?” 巫阎浮听他如此唤道,半跪下身,伸出手,就想从他怀里将白昙抱起,手臂却被对方抓得一紧。离无障盯着他,不明所以的皱起眉来—— 这药人,护起主来,怎么跟护食似的? 第23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离无障伸手一探白昙脉象,发现他只是昏迷过去,并无大碍,便在他人中处轻轻一掐,白昙便醒了过来,眼皮轻颤,缓缓睁开。 看清眼前之人,白昙望了望四周,松了口气,想站起来却头晕目眩,使不上气力,也回想不起自己方才是怎么晕了过去,他不禁有些后怕:“你们来的真算及时。”顿了顿,他才发现了什么,“对了,那蓝眼人呢?” 离无障答:“跑了。” “可恶。那人恐怕不会就这么死心,让他跑了,后患无穷。”他虚弱地扫了一眼巫阎浮,见他无事,便浑身一软,又撑不住了,靠在巫阎浮肩头,口齿不清地吩咐道,“看看那几人有没有活的.......都带走。” “是。”离无障将巫阎浮碍事的双手扯开,一手将白昙抱入怀里,一手将巫阎浮拽起来,施展轻功,回到这地下石庙群的秘道入口—— 竟是直达客栈。 原来,这蜃楼,便是这地底的石庙群残骸露出来的一部分,被后来迁徙来此的大秦人所利用,作为地基,在上面建出了一个新城。 将白昙放在榻上,离无障盘腿坐在他身后,将人搂入怀里,解开自己衣袍,又扯开白昙已然松垮的胸衣,以胸膛贴上他脊背,四手交叠,运功调息,将一股真气缓缓自白昙脉搏渡入,催动对方内力沿小周天缓行。 还未行完一小周天,他便觉白昙浑身发烫,而自己渡入他体内的真气也紊乱涌动起来,竟是走火入魔,血气逆行的征兆。 离无障满头大汗,只觉自身真气如泥牛入海,尽皆涌向对方丹田,仿是有一个漩涡在那处吸纳,尽数绞碎,吞入无底深渊,心下猛地一惊。 还想强撑,他却觉颈侧一阵刺疼,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身子一歪,从榻上滚下去,“咚”地一声,脸朝地摔在巫阎浮身边reads();。 巫阎浮垂目瞟了他一眼,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夹去他颈上金针,便伸手将白昙一把扯入怀里,抱到榻上,咬破舌尖,哺入一口鲜血。 白昙立时如水蛭般紧紧吸住唇间软舌,亦伸出双臂缠住他脖颈,巫阎浮将他抱将起来,以明妃缠绕金刚姿势令他坐在自己身上,双手沿小周天的顺序在他奇经八脉上逐一按过,疏导他阻滞的内力。 到底曾为一代宗师,无论内功招法,皆已臻至化境,即便如今内力稀薄,亦有数十年的武学底蕴,绝非离无障这般的后辈可以比得,两三下,巫阎浮便将白昙逆行的血气引入正途,如百川归海,沉回丹田之中。 白昙长舒一口气,呼吸渐趋平稳。 朦胧间,他只觉自己被护在一人怀里,一口一口哺喂他解渴的汁水,手掌还轻轻抚摸着他的背,思绪不禁飘飘荡荡,落回多年前的梦魇里去。 在他神智不清的濒死之际,也有一个人,这般温柔地待他。 恍恍惚惚,似乎还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他浑身发抖,伸出手去,勾住对方的脖颈,将头埋在他胸口,听见里边清晰急促的心跳声,方才安心了些,却鼻子一酸,不由轻声啜泣起来:“恩人.......是你吗,恩人?” 颈侧的呼吸声骤沉,耳垂忽地袭来一阵剧痛。 白昙痛地发出一声呻'吟,身子被搂得更紧了,骨头都好似要被勒断。骨节铁青的十根手指自他背后缓慢蜷起,在背脊上留下几道血痕。 吃痛之下,白昙一下醒了过来,睁眼便对上一双蓝眸。距离极近,他忽然看清了这双看似总是显得茫然懵懂的眸子,它们如冰面下的暗河,表面平静,底下却幽深莫测,似藏着漩涡湍流,一瞬便会将人淹没。 他打了个寒噤,蓦地一阵心悸:“阿痴?” “主人。”男子眨了眨眼,眸底那些不清不楚的东西转瞬即逝。 白昙动了动身子,方才发觉自己被他搂着,只觉犹在梦中,一时柔肠百结,仿佛这人是世间最亲近的人,便软绵绵的任他抱紧了自己。 “阿痴,你待我真好。” 巫阎浮沉默良久,才道:“是么?” 白昙点了点头,只觉依偎在这人怀里,从未有过的安心。倦意重重袭来,他梦呓般喃喃道,声音很小很轻:“你当年救我一次,如今又救我一次,你记得我也好,不记得我也罢,我白昙定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巫阎浮将怀里少年放在榻上,盯着他柔软的睡颜,脸色惨白,双手青筋虬结,手指穿透床褥,深入木榻三分,嘴角抖了抖,终于是扯了起来。 何以相报? 离无障喘了一口气,从一个长梦中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便一眼看见那药人在为白昙盖被子,而白昙呼吸均匀,已恢复如常,不由愣了。 他这是为白昙疗伤时晕过去了么? 那是谁治好了白昙,莫非是这药人? 离无障探了探白昙的脉搏,纳闷地望向面无表情在榻边跪下的药人,疑惑道:“刚才……可是你救了他?” 药人点了点头:“我给主人喝了自己的血。” 离无障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心想,有这么一个药人在身边,简直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改日他也炼一个去reads();。今日幸而有药人在,否则白昙不知会如何。这般想着,目光也便落回白昙脸上。 昏黄灯光下,少年唇染血色,肤如凝脂,只是太过苍白了些,好似一尊一触即碎的瓷娃娃,比以前像更美了些,美得近乎虚幻。 离无障梦游般的伸出手去,只欲触碰一下这平日里连多看上一眼也难的人,却给一只冰冷如铁钳的手堪堪抓住了手腕,寒意刺骨。 抬起眼去,便见一双蓝眸近在咫尺,离无障只觉像被一只蛰伏的夜行生物盯住了般毛骨悚然。 药人这么看着他,幽幽道:“主人睡了。” 离无障抽回手,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惧意离开了房间。 巫阎浮盯着少年看了一会,便俯身将榻边的烛火吹灭了。 长夜漫漫,独他一人难以入眠。 …… 次日,在姽鱼儿的劝说下,一行人未再在客栈多留,离开了蜃楼古城,行至塔里木河的一处河港,上了往罗布泊方向的船。 底舱内,血气弥漫,鞭声阵阵,惨叫声声。 白昙收起满是毒刺的鞭子,用一块干净的丝帕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污,又垂头看了一眼身上红底白襟的胡服,目光最后才落在被绑在柱子上,鲜血淋漓、满身烂肉的几个人身上。 “月隐宫……手脚倒是挺利索的,本座才一下山,你们就闻风赶来了?”白昙伸手用鞭稍抬起其中一位疤面髯须汉子的下巴,扭向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巫阎浮,“我听那名叫连鸠的说,他是你们的大堂主,可有错?” “不假。”髯须汉子一双充血的眼瞪着他,“妖孽,你想如何?” “本座不想如何,本座只想知道,那个连鸠说的是不是事实,当年,是不是他带着本座离开月隐宫,后来与巫阎浮交了手?”提及当年之事,白昙手下力道便是一重,鞭稍便“噗”地一下捅进这人腹部,若你拿的出证据,证明连鸠所言是真是假,本座就饶你一条命。” 那人“啊”地惨叫一声,痛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无,却还是神情坚忍:“呸,为何要告诉你这妖孽!像你这等弑师夺位,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我们大堂主当年救你还是没救你,又有何区别!” “倒是个硬骨头嘛,本座喜欢。”白昙红唇一牵,“喜欢”二字当出口,手里鞭稍一撩一挑,白花花的肠子顿时“哗啦”流了一地。 巫阎浮的目光凝在少年染血的冷艳侧脸上,喉头一动。 “没意思,这就死了。” 白昙蹙起眉梢,踱到另一位已吓得面如土色的光头身前,鞭稍一寸一寸,挪到那人眼窝处,轻声细语的问,“如何,你有没有话想对本座说?” “他,他当年与巫阎浮交手时,抱你在怀,朝巫阎浮连射三箭,被他以两招击败,第三箭还未射出,便经脉寸断,口吐鲜血,你……你,你在巫阎浮面前夺下那箭,刺入腹部,欲与他殉情!” 白昙手一动,鞭稍“噗”地刺入那人眼窝,便令那人疼晕过去。 “哈哈!哈哈!”那肠穿肚烂的髯须大汉还苟延残喘,却因鞭上所淬剧毒已然陷入疯癫,口吐白沫,浑身发抖,此时突然狂笑起来:“殉情?你这等妖孽也有情,不过可惜了,你怕是一腔情愿,我们大堂主当年是老宫主内定的少宫主,你以为他真会为了你,为了你这么一个弃子叛逃么?” “你说什么?”白昙脸色一变,还想追问,那人却头一歪,没了声息reads();。 他便又转过头去,捏住最后一人的下巴,“啪啪”扇了他两耳光:“那人刚才说得什么?他还是月隐宫内定的少宫主?” 那人牙齿打颤:“是,确是……确是如此。” “那你们如此大费周章的要救他回去,可也是因为这个缘由?” “是,正是如此!宫里几位长老都服他,三堂主救他回去,是要已他的声望统一如今月隐宫分裂的诸堂!” “哦?如此说来,你们月隐宫现在没了宫主,便由堂主说了算?”白昙轻轻一点,鞭稍就戳到那人眼窝上,“那么那悬赏本座人头,在武林大会上大肆散播本座谣言的,又是哪位堂主啊?” “是二堂主,二堂主伏鹿!” “你可知去哪儿找他?” “他,他也要去武林大会……此刻,定已在路上了。” “如此……你便去为我去寻他。”白昙一翻手腕,“三毒”便从袖口钻出来,爬到这人颈上,狠狠便是一口,“你杀得了你的堂主,我便让我的小宠物救你,杀不了他,你便等着毒发身亡。” 说罢,他一拂袖,便出了底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这药人,确是自己的恩人没错了。 只是,确如刚才那人所说,一个声望极高,差点就要当上少宫主的人,为何会为了那时的他叛逃,甘心放弃在月隐宫的地位? 真是因为喜欢么? 还是因为……利用?利用他做什么呢?引巫阎浮回来么? 可笑。虽然他不知为何当年巫阎浮会回来,也知道他必然不是回心转意又想拣回他这枚弃子,多半是月隐宫内还有什么他所求的重要之物。 “教主。” 此时,女子柔媚的声音忽而从身后传来,白昙侧过头去,手腕便被一只柔夷握了住,拇指抵在他的虎口处,姽鱼儿望着他,一双杏眼里涌上一丝忧色:“敢问教主,在那地下发生了何事,何以娆骨竟长熟了这么多?” 白昙心下一惊:“什么?” 姽鱼儿将他的手翻过来,指了一指他的桡骨处,果然隐隐泛红。 “娆骨虽在尾骨末端,却也与桡骨相通,这二处色泽越艳,娆骨便也愈成熟。妾身与教主血脉相连,所以能有所感知。教主,妾身已告诉你补阳之法,还有一个忌讳,妾身更是不得不说。” 白昙蹙起眉:“但说无妨。” “教主可有心上人?” 白昙一怔,立即摇摇头:”并无。” “那便好。教主若不愿娆骨长成,便切莫对人动真心,更切忌与心上人肌肤相亲,如若如此,娆骨便会化成狐骨,后果不堪设想。”姽鱼儿垂下眼皮,睫羽犹若飞鸟掠过水面,眼底泛起涟漪,竟似哀绪无限,“妾身当年,也便是得了一回教训,楼兰妖女的名声,也便是由此而来。” 说着姽鱼儿抬起手,理了理他的鬓发:“妾身如此,你母妃亦如此,为情所困,爱上你父王,最后却落得个惑乱宫闱的罪名,囚禁至死。” “这世间情为何物,便是.....天下至毒。” 第24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是啊,怎么不是? 何以解毒? 唯有剔骨剜心,一死方休。 白昙晃了晃头,一时心乱如麻,当下施展轻功落至河面,足尖踩浪凫水,乘风破浪,一跃而起,手里钩刀猛朝水中落日劈去,却不料在这心绪凌乱中挥出的一招,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大威力,在河面上剖出一道滔天巨浪,只将整艘船都震得摇摇晃晃,上下起伏。 “教主?”离无障听见动静,从船舱里走出来,正巧被水溅了一身,他擦擦脸,抬眼便见白昙一个人在水上练武,不由担心地望了望两侧河岸。 此处已离罗布泊中武林大会的举行之地——藏龙岛已不远,会从这条路同去藏龙岛的人想必不少,白昙此刻如此高调,难免会招来些麻烦。 放眼望去,果然远远便望见右侧大漠上有一队人马,大约十来个,清一色的红衣白马,兴许便是那踞地东疆的曼荼罗门,离无障心下顿时一惊。 姽鱼儿不知为何脸色大变:“曼荼罗门?”说罢,转身便匆匆进了舱房,迎面却撞上姬毒。 姬毒将她细腰一搂,扇柄拂过她下巴,调笑道:“鱼儿为何游得如此匆忙,莫不是水流太湍急了?” 姽鱼儿面露嗔色,一反常态,将他挣开,压低声音附到他耳畔:“曼荼罗门的人来了,千万莫让他们发现妾身在此reads();。” 姬毒微微一愣,便展开扇子笑道:“哦,有趣,这真可谓狭路相逢。” 这曼荼罗门是由浮屠教的一位长老于百年前所创,武道同出一源,巫阎浮还在世时,曼荼罗门是他们的盟友,尤其,那位列七大高手第五的曼荼罗门门主弥兰笙,还自小便敬仰巫阎浮,视他为师为友,差一点便认了他做义兄,如今巫阎浮死了,曼荼罗门于他们而言,就敌友难辨起来。 不知,弥兰笙会如何看待白昙,想来绝不会对他存有好感。 离无障此时也是这般想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那年少轻狂的教主师弟还不知,杀掉了西域武林霸主,到底会惹来多少祸事。 不知,他当如何才能护他周全? “无障,咱们教主这是怎么了?”姬毒一拍他肩膀,低声问道。 离无障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面具:“不知道,他脾气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的,八成又是生气了罢。” “生气了?什么人惹他生气了?不会是你吧?”姬毒戏谑道。 “我倒希望如此。”离无障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苦笑了一下。 姬毒瞥他一眼,心想,可怜二师弟这痴情种子不知师尊就在身边,有这念想,简直是虎口拔牙。还好自己知道,否则天晓得以后怎么死。 “我看,大概是方才那几个人说的事让教主烦心了。”姬毒悠哉悠哉靠到船桅边,看向白昙的背影。落日余晖中,少年一身鲜衣,衣袂飘飞,劈风斩浪,身姿如凤凰涅槃,一时竟让他目眩神迷。 师尊哪师尊,金'鳞'岂'是池'中'物,他武学天赋如此之高,你偏要将他捏在手心不让飞,实在惹人惋惜。可若是真让他飞了,许是便一鸣惊人,飞入九霄云外,怎么抓,也抓不住了。 所以,师尊啊,徒儿懂你。 万分的懂。 身旁沙沙一声,姬毒斜眼看去,便见自己的魇蛇爬上小臂,头颅轻点,似乎有话要说,便立即走到一旁,用蛇语问:“师尊,何事?” 蛇信一吐,发出嘶嘶细声:“这小狼崽子的'三梵破'使得乱七八糟,为师实在看不过眼。你且去指点他,这第三招为先劈后撩,气聚悬枢,内力先收后放,不是像他这样凭着一股蛮力乱挥乱砍。” 姬毒一听,心里叫苦不迭,心道,当人师父的当初不好好教,把这苦差事撂他头上,他哪敢去指点那性情乖张的小妖孽,不被抹了脖子才怪! 如此想着,他却也不敢推脱,咽了口唾沫:“......是。” “为师等着检验结果。下回再看他这么使,为师便拿你试问。” 姬毒顿时头皮都麻了。 ...... 远处,身着一袭绣了火焰纹红袍的年轻男子将鹰瞳镜从左眼上摘了下来,皱了皱眉,身下白马焦躁的打了个响鼻。他生得极有天竺人的特征,身躯雄健,轮廓鲜明,浓眉阔目,一头浓密卷曲的褐发用嵌了孔雀翎的抹额束住,双耳皆戴金环,气宇不凡,浑身透着一股狂狷的野性。 后方披着黑色斗篷的萨满老巫低声问道:“门主,那边是什么人?” “你看那水上之人的招式,似乎是'三梵破',”红衣男子的声音溢出一丝惊异,“使得虽然乱,可也乱中有序,似乎自有一套章法reads();。” 黑衣萨满伸出苍老枯槁的手,颤抖地接过鹰眼,朝远处望去,脸上皱纹一颤:“那人有些眼熟。莫非,他便是'天魔'的那个小徒弟?” “哦?长老蛰隐山林多年,竟知道他?”弥兰笙虎目灼灼,冷冷道,“这个小妖孽可了不得,亲手弑师,如今自己当了教主。” “没想到,没想到。”老巫摇摇头,忆起当年在那令天地无光的暴风雪中,一动不动地护着少年的男子身影,一时感慨,叹道,“没想到,他真的死而复生,后来却竟将他师尊杀了。” ——莫非靠鬼藤复活之人,都变了无心的恶鬼么? 弥兰笙听得不明所以,却也无心追问:“那,本座便去会会这恶鬼。” “哪劳门主亲自出手?先让属下去上试一试?” “说得也是,门主去挑战那小妖孽,不是自降身价么?” 两位护法接连道。因着白昙是杀死西域武林霸主之人,多少都难免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意思,弥兰笙又怎会听不出来? 当下面色一凛:“等会你们旁观便可,切勿出手。” ...... 白昙发泄够了,精疲力尽,适才跃回船上。 此时以近傍晚,放眼望去,河流曲折蜿蜒,波光粼粼,被余晖染得好似一条巨大火龙追逐着奔晷飞向天际,两岸大漠风光壮丽,美不胜收。他无心赏景,目光掠过河畔一对纵马奔驰的人影,却不禁怔了一怔。 一人冲在前面,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女,一人在后面追着,似个矫健的汉子,不过是一对寻常的牧民,却将他的心神一下勾了去。 …… “师尊……师尊救我!” 他惊慌地那般喊着,身下的烈马正狂奔猛冲,身子像被惊涛骇浪抛得上下颠簸,不知所措地紧紧抓着缰绳,生怕自己被颠下马去。 “你师尊不在!”身侧传来一句回应,懒洋洋的,夹着笑音。 甫一回头,一抹玄色身影自他身侧冲了过去,男子侧过脸来,嘴上还叼着一根草叶,朝他戏谑一笑,擦肩而过时,顺手一鞭子抽在他的马屁股上。 马儿霎时冲得更凶了。他俯身贴紧马背,春日疯长的野草像刷子般刮擦过小臂,不时刺到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痛感,他不由闭着眼大叫起来。 “师尊!师尊!” “前面有个天坑,不想死的话,就勒紧缰绳,自己下来。” 听见身后遥遥回应,白昙睁开眼睛,望着那黑幽幽的一处大洞近在咫尺,却是吓傻了,全身发抖,一时连缰绳也抓握不紧,径直冲了过去。马儿一声嘶鸣,他的身体便骤然腾了空。 “呜哇——师尊!” 偷学来的轻功也来不及施展,他长开嘴,撕心裂肺地哭叫起来。 “呼啦”一阵羽翼扑振之响,身后一沉,男子修长骨感的大手自后方伸出来,将他的手连带缰绳拢在掌心,长腿一夹马腹,低喝一声:“驾!” 霎时烈马如化飞龙,奋力一跃,跨过了那如通地狱的大洞reads();。 奔速渐渐缓慢,他一颗心却还跟着哒哒马蹄声上蹿下跳,惊魂未定。 待一停下,他便扭过身一把扑到身后男子的身上,只将他扑下马去,两个人一起摔进草丛里,好一阵翻滚,他把头埋进对方坚实宽阔的胸膛,双臂也将他的腰紧缠了住,任他拎着自己腰带怎么扯也不松开。因着出了不少汗,男子衣间透出一股特殊的焚香气味,本是沉郁幽冷的,于午夜梦回间,萦绕不散,却在此时变得浓烈而真实,似这日光,似这春风。 他贪婪地嗅了几口,方才安下心来。 腰带被松开,后颈被捏住了,擒小猫似的逗弄他的耳朵尖。 他怯生生地抬起头来,便看见男子青丝缠绕于颀长优美的脖颈,薄唇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眸眯起,不显冷厉,反倒有点温柔。 脸上烧得厉害,男子一声叹息,将潮湿气息呼到他面上,便更火上浇油。 “你说,你这般依赖为师,若是师尊不在你身边怎么办?” 白昙耳朵嗓子都酥酥'麻麻,嗫嚅道:“师尊真舍得让昙儿跳进去送死吗?” 男子喉结滑动,垂下睫羽,深深盯着他。白昙睁大眼,胸口被巨大的惊惶与期盼挤满。 一只大手抚上脸颊,将他的双眼捂住了,男子拇指上硕大的玉扳指碰到他的眼睑,寒凉彻骨,可指腹却是灼热的,一半是冰,一半如火,让他置身冰窖,又如遭火焚。 “你怎么生着一双这样美的眼呢,昙儿?” 白昙一瞬心如擂鼓,从地上蹦起来,一溜烟钻进了草丛里。 “我知道了,师尊一定舍不得!” ……可如何会舍不得。 酒壶“啪”地滑下去,四分五裂。 一缕风吹过脸颊,竟是一片湿凉。他茫然地眨眨眼,用手背擦了去。 怎么会……哭了? 一双手忽而捂住眼睛,将白昙吓了一跳。 “昙哥哥,你已经好几天没理我了。”清亮的少年声音自耳后响起,一件披风也覆上了身。 “别闹了,迷沙。”白昙拿下他双手,回过身去,却见离无障也站在身后,一脸忧心忡忡,便问,“怎么了?” “你看那帮子人,是曼荼罗门的,他们似乎在追着我们的船。” 白昙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队红衣人从大漠上疾驰而来,扬沙卷雾,为首那人的衣袍更似燃着火焰,华美灼目。 “难道那便是……西域七大高手排行第五的弥兰笙?有意思。”白昙翘起唇角,“本座既要当上武林霸主,自需要几块垫脚石,就从他开始罢。” 离无障牙关一紧:“可……教主你昨日才差点走火入魔。” “今日本座已无碍,休要啰嗦。避而不战,便让人以为本座怕了他了,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白昙声音一扬,“停船!” --------------------------------------------------------------------------------------- 第25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夜幕降临,沙似雪,月似钩,狂风大作。 船缓缓泊于河岸,白昙掸了掸衣摆上的水,提着弑月钩,缓步走到船桅边,负手而立,俯视着一马当先,朝他疾速奔来的红衣男子。 弥兰笙望向那船上人影,方才远远望去,他只觉此人身姿俊秀,近看才发现竟是个如此美貌惊人的少年,一眼望去,那张冷艳妖冶的面容只如一朵初绽的昙花,自昏红如血的夜色之中,自漫天飞舞的沙雨间,一下便跃入了他的眼帘。弥兰笙呼吸一窒,猛地勒紧了缰绳。 马儿一阵仰天嘶鸣,堪堪刹住前蹄。 弥兰笙直视着少年,定了定神,朗声道:“阁下可是如今浮屠教教主白昙?” “正是本座。”白昙亮出弑月钩,眼神映着刃芒,寒光凛冽,“想必阁下便是弥兰笙,弥门主吧?” 弥兰笙听他语气不逊,又一眼看见弑月钩,便想起巫阎浮握着这件绝世神兵的霸气风姿,一出手何等惊天地泣鬼神,心里一阵痛惜,暗忖,这人不但杀了自己的师尊,连兵器也据为己有,实在是遁天妄行,虽然自己亦从不自诩为武林正道,但此等违背武道的恶事,却是绝然不齿去做。 又见白昙此般不可一世,活脱脱便是只刚磨利爪牙,锋芒毕露的小狼崽子,当下,弥兰笙便面露鄙色:“不错,在下正是弥兰笙。尊师尸骨未寒,白教主竟然就大张旗鼓的跑来参加武林大会了,实在是好兴致啊。” 白昙一皱眉,却轻描淡写道:“那是自然。本座刚将他挫骨扬灰,心情甚好,自要出来散散心了。” 散心?说得倒轻巧。 弥兰笙如此想着,已决意替巫阎浮手刃他这个逆徒,手臂一震,荼罗破障橛铿然出手,精纯内力使一边阔袖爆裂开,露出的精实臂膀上,赫然有一片怒目神刺青,煞气霸道至极:“既然心情甚好,不知白教主有没有兴趣切磋一番?早有耳闻白教主天赋异禀,武学资质奇高,乃是自学成才,不知是不是名副其实?” 白昙听他这明嘲暗讽的口气,顿时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足尖一点,便跃到船首龙骨之上,侧过身来:“是不是名副其实,一试便知。” 弥兰笙见他没有下来的意思,也不多踟蹰,一挥鞭子,纵马驰向河岸,而后借力一蹬马背,便飞身朝那立于龙骨上的身影凌空逼去。 白昙看过兵器谱,弥兰笙所持这荼罗破障橛乃是绝顶厉害,一旦遇血,便生索命奇毒,毒可溯血入体,在体内生出无数肉花,经脉寸裂,不但痛苦至极,且死状极其惨烈,他是连一根毫毛也不能给它沾到,不能硬碰硬,正面相持,得以巧取胜,以退为进,以柔克刚。 当下,白昙一点龙骨,翩然落至水面,弥兰笙步步紧逼,见他面朝自己,身鹰往后飘去,轻盈如飞鸟掠水,直避不迎,正是六欲天中至上乘的轻功“舞风弄月”,却与巫阎浮使来时的潇洒飘逸不同,配合他衣袂飘飘,鸦发飞舞的模样,竟真有几分起舞般的曼妙缱绻,说不出的惑人心弦。 这一点便是白昙也不知,他习媚术数载,勾魂之法早已烂熟于心,糅进了招招式式,随内力迸发,遇到越强的对手,浑身魅意便也愈浓烈。 弥兰笙追得越急,离他越近,便越觉此人诱惑难言,分神之下,杀势渐弱,动作稍一迟滞,便落了下风reads();。白昙抓准时机,一招“天女摘花”,变守为攻,乘风破浪猛然袭来,一撩一挑,令他橛尖失了准心,钩身即刻如化龙蟒,直逼他右臂,意欲卸他兵器,而刀型尾柄则直劈面门。 弥兰笙闪身急避,手里荼罗破障橛发出一声厉吟,金刚制的橛头猝然开裂,绽成花状,脱离橛身,如梭如箭的花瓣,倏然纷纷刺向白昙! 白昙脸色一凛,浑身炙热罡风爆起,将剧毒花瓣震散,“弑月”刀首正正劈中弥兰笙手中橛身,钩尾勾住弥兰笙精铁般的右臂,二人相持不下,内力相冲,兵器相交,一时在河面激起滔天巨浪,眼看便要扎入水底。 脊背堪堪挨到水面,白昙便头皮发紧,立时踏浪而起,翻身将弥兰笙压制下方,便见他橛头又生一朵金花,直逼胸口,下意识地轻启朱唇,口齿翕张,无心竟使出媚术中至强的一招“烟视媚行”,弥兰笙本已有些不敌,又觉魅意扑面而来,当下浑身大震,整个人一瞬破功,栽进了水里。 令弥兰笙意外的是,白昙却也不乘胜追击,竟一手夺过他手里荼罗破障橛,一手用弑月钩勾住他腰带,将他从水里提起,纵身跃回船上。 弥兰笙站稳身形,扫了一眼船下众门徒,一时觉得颜面扫地,他身为西域七大高手排名第五,心中尚存不服,此次前来武林大会,就是想一展雄风,不曾想,半路上竟给这被视作武林之耻的小妖孽打得一败涂地。 他怎么也想不通,方才白昙明明使得是凌厉杀招,而非下三滥的媚术,为何竟会诱得他魂不附体,纵然是媚术,他亦绝不会如此轻易中招。 虽不愿服输,想起这人方才没使耍什么阴招,赢得并不卑鄙,且明明可下杀手,却未趁人之危,反倒点到即止,心下不由有些改观,压了压口气:“白教主,果然名不虚传。本座.....在下的兵器,可否还给在下?” 白昙没立刻搭理他,拿着他的金刚橛,像摆弄玩具般上下挥舞了一番,便藏到背后:“本座打败了你,你这玩意就该是本座的战利品。不过嘛――”他朝他走近一步,唇角虚虚上扬,“若弥门主答应本座一个条件,本座就将你的兵器还给你,你日后还可在武林大会上与本座再战一场。” 弥兰笙眉头一皱,盯着他道:“何事?” “今晚赏脸留在船上,与本座痛饮一场,交个朋友,如何?” “交个朋友?”弥兰笙大感意外。 “不错。弥门主此次前去,难道不是想争一争霸主之位,扬眉吐气?本座亦想酣战一番,一雪耻辱,不如我们二人携手并进,再决个高下。” 离无障听得心里诧异,姬毒却心下了然,手腕也给臂上魇蛇绞得死紧,便知师尊比他心里更清楚――白昙哪里是想找帮手? 他那般多疑敏感的一只狼崽子,哪里会信任弥兰笙,分明是看中了他,想诱他与他双修,夺取他一身精纯内力,突破六欲天的关隘罢了。 “若是弥门主不愿给本座这个面子,那也便罢了,想来,弥门主是觉得本座名声不大好,败在本座手上面上无光,也不打算赴武林大会了。” 说罢,白昙转身便要进船舱,弥兰笙犹豫了一下:“白教主,留步。” “弥门主,请。”白昙回眸一笑,将舱门前的毡帘撩起,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他本就生得宛如妖灵,斜眼看人时更魅意肆生,说不出的暧昧。 弥兰笙虽然年轻,但到底身为门主,进多了温柔乡,也出多了修罗场,自是心怀戒备,可一见他如此神态,呼吸竟也不免一乱。他却不想就此却步――愈是危机四伏的龙潭虎穴,他愈是想闯上一闯,见识见识这弑师的妖孽到底要耍什么把戏,这么想着,他便大步流星地跟了进去reads();。 离无障亦想进去,却被白昙甩了一记眼刀,只好止步门外,命罗刹门守在舱门外,船下的曼荼罗门徒们皆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便都聚坐在河岸,静候门主弥兰笙的指令。 只有那萨满老巫,颤巍巍地下了马,走到船边,仰起头望向离无障,斗篷帽檐下露出一张树皮般皱纹密布的脸,他似乎已经老得快入土了,可那双眼却利如鹰隼,仿若能一瞬窥透人的肤表,捕捉到他所寻觅的东西。 离无障走近船桅:“这位前辈,是有什么事么?” “老朽多年前隐居天山须弥幽谷时,曾见过白教主一面,有些话想问他。不过,此事不急,便等他与门主喝完酒,老朽再问不迟。” “哦?须弥幽谷?晚辈闻所未闻,”离无障奇道,“我们教主何时去过那里?” 萨满老巫呵呵一笑,摸了摸手里拐杖上的夜明珠:“恐怕连白教主自己也不记得吧,可老朽对当年之事,却是记忆犹新哪。” 盛了波斯葡萄酒的陶罐一一打开,霎时一室酒香弥漫。 船舱里摆了一张矮案,二人席地相对而坐,那本该献给焉耆国王的波斯艳姬坐在角落拨弹箜篌,琴声若潺潺流水,夜莺吟哦。 ”哗啦――”一只纤长的手伸到弥兰笙眼皮底下,盛了满满一樽酒,酒液浓醇如血,更衬得那只手白若玉兰,只是一个倒酒的动作,却是行云流水,风雅无双,便连溅在手背上的那一滴酒液,也成了画里朱砂。 弥兰笙本也不是正派人士,又早知白昙乃娈宠出身,怎会不解风情?见对方如此暧昧,他便也从善如流,伸手拂去少年手背上一滴酒液,反手将他倒酒的手握在手里:“看白教主的手,又白又细,实在不像个武者。” “那像什么?”白昙也不介意,只任男子握着,将酒樽缓递到他唇边。弥兰笙不闻亦不品,直盯着少年的薄魅红唇,又将酒樽送回去。 “弥门主多虑了,我若要杀你,刚才便下手了,何必用这小儿伎俩?” 白昙莞尔一笑,一手斜撑着头,身子倾歪着,凑下去抿了一口酒,唇色便染上一抹嫣红,抬眼自下而上的望来,密密睫羽似振翅欲飞的夜蝶,诱他走入近处一双美目里藏着的旖梦。 不知怎么,弥兰笙心里对眼前少年那股子轻蔑厌恨这会儿全消散得无影无踪了,胸口烧出一股不可捉摸的欲'火来,忍不住一手夺过那樽酒,仰脖灌下,却如火上浇油,便想去拢少年的身子,不料对方却躲到了一边,伸手将旁边那波斯艳姬的面纱揭了下来,掩在自己脸上,便遣她出去了。 待舱房内只余二人,弥兰笙便见少年侧过脸来,朦胧面纱掩了半面,只露出一双摄人心魄的凤眸,哪里还是方才与他厮斗的少年教主,俨然是个世间罕有的绝色伊人:“美酒佳肴,怎能没有歌舞助兴,且让奴家为弥门主舞上一曲。” “妙,妙极!”弥兰笙性子豪爽,眼下兴奋不已,便开怀大笑,敞开已然汗透的衣襟,擎起身旁一个陶坛,仰脖灌下一口葡萄美酒。 白昙一手按住面纱,五指并拢呈莲花状缓缓绽开,手臂扭至头顶,便是“天女勾魂”的起势,接着,一只玉足踏上矮案,足尖立起,足踝一抖,人骨镯上的喉铃便发出一下呻'吟般的声响。此用来使媚术的器物,他未曾毁去,不过是为了遮掩脚腕上那醒目的镣铐所留痕迹罢了。 未曾想,如今还有机会用上。 “嘶嘶......”而二人都未注意到,自某个角落里钻进来一条红鳞毒蛇,蛰伏在暗处,悄然窥视着他们,更不知隔墙有耳,一个人背靠着墙壁,闭目听着墙后动静,一双手已蜷握成拳,骨节发出轻微的迸裂声。 第26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嘶嘶......”而二人都未注意到,自某个角落里钻进来一条红鳞毒蛇,蛰伏在暗处,悄然窥视着他们,更不知隔墙有耳,一个人背靠着墙壁,闭目听着墙后动静,一双手已蜷握成拳,骨节发出轻微的迸裂声。 白昙一只足踮于桌案上,一条腿盘到膝上,伴随着一下一下清脆*的喉铃声,轻扭蛇腰,双臂舒展开来,绕上面前男子的颈项,面纱亦从脸上徐徐滑落,尽管弥兰笙就感觉自己好似刚才并未见过少年容貌般,心跳骤然加速,血液几欲沸腾,身躯也不再为自己所控了。 在面纱飘然落下时,弥兰笙便已如痴如醉,将少年猛地搂入怀里,三两下扯开衣袍,一触到滑若丝缎的肌肤,便欲'火焚身reads();。他向来只近女子,并不好男风,且身边姬妾情人成群,早已对所谓美色免疫,却不料将这身上没几两肉的瘦削少年搂在怀里,便成了色中饿鬼。 感觉身上男子的侵犯愈发放肆,白昙屈辱地闭上眼睛,紧咬牙关,心中默念“天女勾魂”心经,双手结印,颤抖地屈起双腿,等待着即将来临的进犯。 既是如此选了,便再无退路。 和谁不都是一样? 练成了这六欲天,便离情弃欲,再无忧无怖。 便在此时,腿根袭来一丝刺痛,白昙浑身一震,媚咒骤然失效。 弥兰笙当下动作凝滞,如梦初醒。 桌案上发丝蜿蜒散乱,他低头一看,便见身下少年脸色绯红,呼吸急促,衣衫凌.乱不堪,颈项上红痕点点,玉腰带已然松垮,衣袍下摆间更渗出一丝鲜血,分明就是个未经人事的清纯少年,不由心神俱颤。 他再看自己,也是衣衫大敞,那处情状更是昭告着所发生的事。 弥兰笙立时大惊,虽记不仔细方才情形,但也多少猜到了白昙是对自己用了媚术,可显然这媚术并未伤到他,反倒是白昙赔了夫人又折兵,*于他。这,这算什么事? 一时他只觉不可思议,听见白昙喘了口气道:“你还不起来?”,声线凌乱,语气咬牙切齿,这才反应过来,:“你为何......不反抗?” 白昙抬起眼皮,颤抖地曲起五指,只欲聚成一招“虎噬神光”咒杀人灭口,还未触到男子头颅,手便自他颈间软软滑落下来。 弥兰笙立即攥住他的一只手,思绪纷乱,明知他是使了媚术,可看他这弱不禁风,一副被自己蹂.躏了的模样,胸中却连一丝怒意也无,反倒又是愧疚,又是怜惜,想起他是杀了巫阎浮的凶手,竟也没那么厌恨了。 “白教主,我们......是在下冒犯你了。” “我们什么也没发生,滚......滚!”白昙听他此般胡诌,当下气得几欲呕血,可蛇毒发作起来,他无甚力气,声音竟软若娇嗔。 若换了平日,弥门主是绝然容不得别人命自己“滚”的,但今日却不同。他垮着脸,迅速系上腰带,整好衣衫,从白昙身旁取回自己的曼荼罗橛时,却鬼使神差地顺了那面纱掖进袖间。临走出门前,竟觉有些流连忘返,忍不住深嗅了一口舱房内的味道——不单单是浓郁酒香,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芳馥,不似酒香,却胜似酒香,似乎是少年的体香,闻来让人心醉神迷。意犹未尽的将这香气吸入肺腑,他才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到了门外,心中杀意却好似抛在了门里,捡也捡不起来了。 待人一走,白昙立即揭开衣摆,去察看腿根,一眼便瞧见两个细小血洞,竟似乎是被蛇咬的——他四下看了看,可这舱房里哪里有蛇? 怎么回事?难道是弥兰笙暗中下的手?看他的反应,却也不像。 无暇细想,白昙挤了挤伤处,里边便又涌出一股血来,可却丝毫不痛,他吓了一跳,又掐了一把大腿,脸色便是一变,他的确中毒了。 望着曼荼罗门主面色赤红,步伐踉跄的下了船,姬毒便猜到方才发生了什么,大着胆子凑到半掩的舱门前:“教主?” 等了一等,便听里边人有气无力道:“给本座把那药人送进来。” 不一会儿,舱门便打了开来,药人被两名罗刹搀扶着推进房内,跪伏在白昙身前。房门甫一关上,白昙便急切下令:“阿痴,过来reads();。” 药人依言爬到他身前:“主人又要喝血了?” 白昙咬咬牙,手颤抖地将衣摆掀起,将亵裤也卷到腰上,露出一边染血的腿根,伸长了一条腿搭在矮案上:“你,你帮我把毒吸出来。” …… “是,主人。” 巫阎浮低声应道,攥住他的一只脚,手握得紧了一紧,手肘撑在矮案上,前倾了身子……… 白昙适才使过媚术,身体极是敏感多情,只是被这么一碰,便打了个激灵,连忙用衣摆掩住。他蜷起脚趾,一只手先是捂着嘴,然后又缩成了拳头,另一只手压在腹部,将衣摆都抓得皱起,身子如被抽骨般软下去,倚着身后的墙,只恨不得缩进墙缝里去…… “嗯!”白昙差点儿咬了舌头,顿时眼泪汪汪,“你咬我干嘛!” 他顿觉双腿发起抖来,底下这般光景,哪里像在吸毒疗伤,根本就是在...... “主人......不这样,毒血可就吸不出来了。”药人喉头夹杂着粗重喘息,抬起头来。 此时灯火昏暗不清,银白发丝间,一双狭长蓝眸幽暗杳冥,似沼泽里伏藏的什么妖物的眼瞳,要将他拖下去,一口吞下。 白昙想起他在那地下废墟时那般状态,后背爬上一丝凉意,双手软绵绵的想去推他,腰以下却似乎都融化了一般。 他本能地缩起身子,腰却给搂住,几缕银白发丝滑落到脸上,男子低下头,嘴唇贴上他颈侧,不知他盯着自己脖颈上几处显眼的红痕,眼神越来越暗,犹若乌云密布。 下一刻,他的脖颈上便落下一串亲吻,像要咬下他几块肉来那般凶狠……… (用关键词“26”,按照评论区我给的提示去做,就能获得本章隐藏的惊喜哦!不是让你们留言到评论区,是找我的留言,按照提示去做,这段话看不懂就真的没办法了!) 喘了几口气,白昙才缓过神,抹了一把后方,立时沾了一手黏液,他垂眼看去,是透明的,除了闻起来有股甜香,质地浓稠些,便与水无异。 这是什么?他害怕极了,扒开衣摆一瞧,尾骨果然已呈现淡淡红晕,轻轻一戳,整根脊骨便是一酥,好似狐狸被人摸了尾巴般惬意舒爽,喉头也不自觉溢出一声不堪入耳的轻哼来。白昙立即捂住嘴,蜷缩成了一团。 娆骨……他的娆骨快要长开了么? 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只大手覆上他的后颈,嗅到那股浓郁的麝香味,白昙扭过身,狠狠将身后人推开,既羞耻又怒不可遏:“方才你怎敢如此?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仗着自己是本座恩人就胡作非为?” 说罢便驱起惑心咒,手指一动,就令药人抬起手来,扇了自己一耳光,见五根红痕在男子苍白脸庞上肿起,白昙又摸了摸他颅后,感觉镇魂钉也并未松动。 ——怎么会? 他不禁困惑地缩起手,手腕却给一把攥了住。 冰凉修长的五指嵌入他指缝里,薄唇凑到他耳垂处,呼吸沉重而压抑:“阿痴......喜欢你。” ……… 以上为和谐后内容。 “本章有需求的关键词为“26”,有需求怎么办,看评论区我的提示,会获得惊喜哦!” 第27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没看见上章(26章)隐藏内容的请私信关键词“26”给我,私信到哪里,请见【文章简介第一句话提示】,不是留言到评论区里!!!】 ——怎么会?他不禁困惑地缩起手,手腕却给一把攥了住。 冰凉修长的五指嵌入他指缝里,薄唇凑到他耳垂处,呼吸沉重而压抑,声音却是极为清晰:“阿痴......喜欢你。” 几字甫一出口,巫阎浮便不禁暗暗自嘲起来。他这一生,高处不胜寒,时刻提防他人,亲信挚友也不曾有几个,自然也不记得说过多少假话,打过多少哑谜,又布下过多少迷局陷阱,唯此一句……情不自禁,字字真言。 却是顶着他人皮囊。 白昙怔在那儿,困惑地侧过脸,目光落入近在咫尺的一双蓝眸里,那眸底斑斑驳驳的,让他只觉深入一片雾沼里,一时竟挪不开眼,逃不开神。 这世上厌恨他的人多了,看不起他的人也多了,觊觎他的更大有人在,却不曾有任何一个人,这般直白□□,毫无遮掩的跟他说,喜欢他。 却竟然是一个本该本情无欲的药人。 可世上,却也再无一人,比这药人待他更真心实意。 白昙愣怔又迷惑地看着药人,胸口仿似封冻已久的冰层龟裂开了,袭来剧烈的疼痛。 这痛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让他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用手捂住脸,又把头埋进双膝间,只想将自己藏匿起来。 身子却被一双手臂从后揽住,结结实实的把他圈进了怀抱里,而后肩窝处微微一沉,原来是身后人将下巴靠了上来,白昙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却觉得身前手臂便又紧了紧,凉凉薄唇掠过他的脸颊,将泪水尽数吮了去。 白昙头一缩,松开双手,就去掰他手臂,巫阎浮瞥见他眼角一滴泪滑至唇角,一如着魔地低头舔尽,竟觉如美酒甘霖入口,能品出千般滋味。 白昙自然没容他细品,被这么一舔,娆骨便一阵骚燥,当下大惊失色,回身一掌向身后之人劈去。他这一掌无心用上了内力,劲道之大,竟将巫阎浮掀得撞在墙上,狼狈不堪地摔到地上。巫阎浮喘了几口气,撑起身子,咳出几口血来,唇角却讥诮的勾起来:“主人…阿痴做错了什么么?” “你知道便好。”白昙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睁开,面色已然冷了,眼角泪光犹在,却似是凝结千年的冰晶寒霜,哪能见一丝情绪? 他本是如水的性情,心地柔软,又胆小怯懦,冰冻三尺,水成坚冰,非一日之寒,他跌跌撞撞,摸摸索索,走到今日这一步,坐上教主之位,谈何容易?这般容易动情动心,哪里是能无忧无怖,纵横世间? 是恩人又如何?忘恩负义又如何? 他欺师灭祖的事情也干了,还怕有报应不成? 不待药人爬起,他又手一扬,便令他卑躬屈膝地匍匐在自己足下,他垂眼俯视他,如神明睥睨一只蝼蚁:“你须知,你只是本座的药人,生亦为药,死亦为药,其他的,莫要痴心妄想reads();。” 话甫一出口,他便呼吸一滞,退后几步,捂住了嘴。 何以……何以竟说出了与那人如斯相似的话来? 为何? 白昙心乱如麻,目光不经意地落到身旁一坛酒上,一把便将坛盖掀去,砸了个粉碎,捧起酒坛一通痛饮,被酒水淋了个满头满脸也不管不顾。一口将酒坛喝得见了底,已是不胜酒力,将酒坛随手一掷,砸得粉碎,东倒西歪地坐在案边,将墙角放的箜篌捞到怀里,一通乱弹。 音不成音,调不成调,恰如心绪凌乱不堪。 他头一次喝这般多的酒,醉得是稀里糊涂,嘴里胡言乱语起来:“说什么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都是痴人,我才不要做痴人。” 说罢,便抱着琴,伏在案上,竟便这样醉得睡着了。 痴人? 巫阎浮盯着少年睡颜,一手自他颊上掠过,轻轻拂到琴弦上,一手端起案上歪倒的一个酒樽,无声一哂,一仰脖,将里头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昙儿,你哪知,如今痴的……并不是你。 当夜,丑时。 所有人睡得正沉,谁也没有察觉,一个人悄然潜入了底舱内。 “滋滋,滋滋......” 黑暗中,被绑在船柱上血肉模糊的人停止了呼吸,他空洞的一边眼眶内,却有一条手指粗细的白影缓慢地蠕动着,一点一点爬了出来。 在它刚探出头时,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从天而降,将它夹在了指间。 一双蓝眸半眯起来,仔细打量着这只刚养出的蛊虫片刻,便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脉搏处,蛊虫细长的身子一拱,就钻入了他的肤表,消失得无影无踪,独留一个血洞。但他的胳膊上,一根血管却微微扭动了起来。 巫阎浮闭上眼,手指合拢张开,任督二脉的穴位逐个渗出点点血斑,不多时,便已是一身鲜血淋漓,奇经八脉中的气流却逐渐强劲起来。待觉通体一阵舒畅,他长喘一口气,两根手指在神封穴重重一压。 摸到那处凸起,便立即掐住,一路急按至脉搏,指尖一挤,将蛊虫剜了出来,扔在地上,他中指一掸,金针倏然出手,将它立时刺毙。 ”沙沙”,便在这时,巫阎浮背后忽地传来了一声动静。 他扭过头去,见一束月光自狭窄的门缝落入,正勾出少年精致的玉颜。 白昙推开门,缓步走了进来。他散着发,只着一件皂纱长袍,烟笼寒水的裹着玉色肌体,整个人似被吹进来的一缕雾气。 巫阎浮凝目盯着他,一语不发,少年却是一旋身,便翩然落在他盘曲的双腿上。 一头鸦发流水也似,尽数泄入他怀里,柔软双臂勾住他脖颈,亲昵地紧缠了住,殷红薄唇半翕半张,朝他脸颊慢慢凑近。 巫阎浮目光闪烁,抚上少年面颊,一手却顺耳根滑下去,按住了他肩膀。 “连鸠,你是一路上跟来的么?” 刹那间,幻像乍破。 依偎在巫阎浮怀里的少年面容转瞬有了棱角,变成一张俊俏的青年面孔,身躯也变得修长了许多reads();。 “扫兴,小弟的伎俩,从来都瞒不过大哥。”连鸠叹了口气,伸手摘下额心展开双翼的*蝶,恋恋不舍地从巫阎浮怀里起身,不料腰间却一紧,竟被搂了住。 连鸠微怔,侧脸看去,光线昏暗,掩去了他脸颊漫上的淡淡红晕:“大哥?我以为你对那小妖孽已经......” “怎么可能?”巫阎浮拾起他盘在颈间的一条蝎形细辫,卷在指间,沉声道,“当年为兄救他,不过是为了对付巫阎浮,如今日日伴他身侧,更是生不如死。再者,为兄的心意,你还不清楚?” 连鸠当下喜不自禁,将朝思暮想之人一把抱住,还动情地埋头在他宽阔胸膛上落下一吻,却不经意瞥见那几个初愈的血洞,不由疑道:“大哥,这怎么好像是......“ 顿了一顿,他豁然变色,怒问,“那小妖孽对你下蛊了?” 又注意到他右臂完好无损,更是惊诧。 巫阎浮道:“莫要惊讶,日后,为兄自会向你解释。”说着,便伸长双腿,蘸了一把磷粉嗅了嗅,“连鸠,趁着这会无人在旁,你快将我双足斩去。” “这?”连鸠闻言愕然,又觉态度坚决,犹犹豫豫地摸出袖间勾魂爪,眼一闭,锋利爪刃便朝他右足刺下,霎时脚腕分离,鲜血四溅,巫阎浮闷哼一声,齿关咯咯作响,喘了口气,却嘶声道,“再来。” 连鸠抹了一把额上淋漓汗液,正欲下手去剁他另一只脚,却听得舱外传来一串脚步声,便忙将巫阎浮一揽,就想逃跑。 巫阎浮却将他手臂扯开:“连鸠,你不得此时便带我走。” 连鸠咬咬牙,听得那脚步声愈来愈近,只好缩起身体,藏匿进暗处。 白昙本是喝了不少酒,下来放水,可刚走到厕舱旁,就听见底舱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暗忖,莫非是白日那几个俘虏还有气力逃跑不成? 他忍住尿意,攥紧弑月,推开了底舱的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此时乌云蔽月,舱内昏暗无比,他只能借着弑月柄上宝石散发的光线窥看舱内情形,模模糊糊的,便见一个人影匍匐在地上,背脊起伏,喘息声声,心下不由一惊,嘴里唤了声“阿痴”,便急忙走上前去。 一眼瞧见药人躺在血泊中,一只脚竟已被削断,白昙不由大惊,便听背后门“嘎吱”一声关上了,舱内光线更暗。察觉背后袭来杀意,白昙手中弑月钩寒光一闪,朝后挥去,一道弧光劈开浓稠黑暗,甫地照出了一张脸。 白昙霎时脸色惨白,双腿发软,一个趔趄,险先跌坐在地。 那人影却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越走越近,寒冽刃光勾勒出男子似笑非笑扬起的薄唇,一双深不可测、无星无月的狭眸,斜飞入鬓的剑眉。 都那般清晰,好似梦魇成真。 白昙感觉自己指尖在抖,手臂在抖,而后这股颤栗像瘟疫般侵蚀了整条胳膊,令他连弑月也握不稳了,钩刃发出嗡嗡的颤音。 “你别过来!” 人影置若罔闻,悠悠走来,愈走愈近。 “你……你……你如何可能还活着?” 白昙盯着他,嘴唇抖得似落水飞鸟,眼眶发红。 人影不答,只缓缓向前伸手,压住面前晃动的“弑月”,森森寒光里,只能看见那薄唇弧度渐深,修长的手指沿着龙蛇形的刀首一路滑上来,一如那时,似想抚他的脸,又似欲掐住他的脖子reads();。他呼吸湍急起来,手腕一动,便想将钩刃送进对方胸膛,却如何也都动弹不了,身子颤得愈发厉害。 “怎么,你竟如此怕我?” 那人幽幽笑道,声音如织如网,白昙只觉心被密密擭住,喉头便涌上一股热意,舌根泛出些腥味来。“唔!”他一手捂住嘴,强压下一口鲜血。 巫阎浮眼神骤沉,目光如电,射向对面之人。 连鸠兴头正浓,哪肯作罢,见白昙此般模样,便知*蝶许是引出了他心魔,便得寸进尺,只欲利用这个机会尽情折磨他一番。 “想我了么……”白昙听见梦魇中的声音轻笑着,语气竟异常深情脉脉,指尖若即若离地触到他的眼角,掠过鼻尖,落到他捂着嘴的手背上,只轻轻一触,白昙就如被火星溅到猛退一步,踩着血泊一屁股摔到地上,脚蜷缩起来不住后退,手里钩刃却也攥得更紧,刃尖不偏不倚地抵着对方心口处—— 是了,他曾一刀剜出了他的心,这人怎么还可能活着呢? 如此想着,口里的血腥味却愈发浓烈。 “瞧你这般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连鸠叹了口气,俯下身来,愈发大胆,愈发兴奋。 “你是怕我怕到如此,还是因为放不下,忘不掉?” “你别过来!”白昙全身抖如筛糠,声音都变了调,一是因为怕,二却是因娆骨竟如狐尾般蠕动起来,一下一下,愈发剧烈。眼见巫阎浮的脸越凑越近,他耳畔忽而响起姽鱼儿的话来,震骇之下,失声尖叫起来:“你是人也好,是鬼也罢,我既能杀你一次,便能杀你第二次!” 巫阎浮心口一悸,见少年发狂般挥手劈去,眼前人影顷刻消散。 白昙堪堪劈了个空,两片蓝色蝶翼自刃光之中飘飘落下,碎成齑粉,他这才如梦初醒,四下张望,哪里有巫阎浮的影子? 方才,分明是幻象罢了。 手腕仍在抖,心跳得犹如烈马脱缰,白昙攥紧弑月钩,在舱内转了一圈,没找着方才那个制造幻象的不速之客的踪迹,便回到药人身边,见他断脚已经长成,他弯腰将他扶起,谁知双腿却是软得厉害,竟一下跪了下去。 一双冰凉大手攥紧双肩,白昙便忽觉如劫后余生,惊魂甫定,一颗心有了着落,一把搂住了药人脖颈,把头抵进他颈窝:“阿痴!” 巫阎浮抚上他脊背,触到他上下乱窜的心,便知他着实被吓坏了。 ——对恩人依赖至此,对为师……却惧如蛇蝎?好,好得很。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是不是前几日来劫你的那人又来了?” 巫阎浮不答,指间金针一闪,便刺入了白昙脑户穴,令他闷哼一声,便失去了意识。 “原来这小妖孽对大哥竟已生出依恋......”某个角落传来青年的一声幽幽轻叹,“是小弟想得太简单了。大哥,还是你高明。” 巫阎浮抬起眼皮,望向角落中的人影,瞳底泛出隐约血色,杀意毕现,转瞬又敛去了,温言道:“连鸠,下次你若再顽皮,这般折腾小妖孽,万一将他吓疯了,弄死了,大哥也便前功尽弃,你可知道其中利害?” 良久,那声音才满含怨愤地答:“......明白。” 第28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离无障听得异常动静,沿木梯下来,接近底舱,将门推开,朝里望去。 里边却是空无一人。 方才,怎么好像听见了师弟的声音? 他奇怪的暗忖着,又转回上面的舱房前,推开一条缝窥视内里,一屋子的酒味扑面而来,而白昙竟卧在那药人腿上,似乎是痛饮了一番,此时还意犹未尽,咂了咂嘴,翻了个身,抱住了药人的一只胳膊reads();。 似乎察觉有人在窥视,那药人抬起头来,一双幽亮的蓝眸望过来,离无障忽而一阵心虚,便将舱门轻轻合上了。 白昙这么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夜里。 “教主?教主?” 朦胧间,听见有人在唤自己,白昙睁开惺忪的睡眼,对上近在咫尺的蓝眸,不由一愣,才发觉自己竟趴在药人腿上,显是这样睡了一夜。撑起身子四下一望,自己还在舱房里,药人好端端的在身边,哪是在底舱,又哪里有巫阎浮?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心知定是做了一场噩梦罢了。 “教主,你可醒了?”离无障在外头唤道。 “何事?”白昙应道。 “曼荼罗门长老求见。” 曼荼罗门长老找他有何事?难不成是弥兰笙的意思?白昙想了想,本欲回绝,想起昨晚那情形,又觉不妥。他昨夜之事没成,便由不得那弥兰笙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否则在江湖上传开了,又给他添一桩丑闻。 “来人,为本座更衣沐浴。” 此时,一轮弯月斜挂天穹,洒下淡淡清辉。 望着走到月光下的少年身影,弥兰笙目光略一迟滞,鼻间好似还隐约萦绕着那股香味,想起这香味的主人片刻前曾被他占有,竟是口干舌燥不已,心下愈发恶心——让他恶心得却不是白昙,而是他自己。 他干咳了一下:“长老,你找那小妖孽是为何?” “小妖孽”这三字甫一出口,竟也变了味道,唇齿生香。弥兰笙用袖子擦了擦鼻子,那香味却仍旧挥之不去,不由烦躁得嗤了一声。 萨满老巫颤巍巍地柱着拐杖,走上缓缓放下的船桥:“自是为了我门头等大事......那月隐宫二宫主伏鹿本就武功高强,不好对付,如今又炼出了蛊人,已位列七大高手第一,要从他手里夺回人骨念珠,更是难上加难。老朽瞧这小教主功夫不错......若能得他助上一臂之力,会容易许多。” 弥兰笙一听,脸色已不大好看:“长老,且慢。本座哪里需要这小妖孽相助?方才那一战,不过是被他以巧取胜,本座恰巧失手罢了。再者,他是杀巫兄的凶手,本座自然容他不得。” “门主,听老朽一句劝。我门圣物若不早日取回,日蚀之日,将有大难临头。伏鹿在武林中悬赏那小教主的人头,我看,那小教主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定不会饶了他,你们二人所求为一事,何不联手?多个帮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啊......” 弥兰笙听着,眉头越皱越紧,最终还是松了开。 “长老说得是,是本座考虑不周,只想着替巫兄报仇了。”如此说着,他却又将袖口掖紧了些。 白昙负手走向二人,看也不看弥兰笙,只面无表情对着萨满老巫点了点头:“前辈找本座有何贵干?” 弥兰笙听他一口一个“本座”的,对着前辈也不善不敬,不禁腹诽,身为教主,这般不懂江湖礼节,哪里有一丝巫阎浮一代宗师的风范气度,根本不像他一手带大的徒弟,简直给西域三大魔教之首的浮屠教丢脸。 萨满老巫却不怎么介意,看他便如看只乱耍威风的幼兽,嘴角微微一牵,面上皱纹又深了几分:“不知,白教主可记得老朽?” 白昙盯着那张枯树皮般的脸,眉头一挑:“毫无印象reads();。” “白教主不记得老朽,老朽却是觉得白教主很是面熟。” “哦?此话怎讲?莫非前辈曾经见过本座?” “白教主可记得天山深处,须弥幽谷这个地方?” 白昙摇摇头:“闻所未闻,也未去过。” “那白教主,可记得曾去过一片寒潭?那寒潭万年冰封,表面却蔓藤丛生,是自那冰层底下长出来的。那时,白教主是与尊师在一起。” 白昙一愣,他何时与老魔头去过那种地方?便答:“无甚印象。” 又心生好奇,忍不住追问,“那是什么地方?前辈怎会在那里见过本座?” 萨满老巫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也罢,看来白教主确是毫不知情。想来,这是尊师的意思,是老朽多事了。” 白昙的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不上不下,扬高声音:“什么意思?本座最讨厌别人说话说半截!前辈不就是想卖个关子么?主动来找本座,怕不止是想说觉得本座眼熟罢?若前辈只是想吊人胃口,本座恕不奉陪!” 说罢,便要拂袖而去。 “白教主!留步!”弥兰笙轻喝一声,挡在他面前,那幽幽芳馥便又扑面而来,令他趔趄一下,袖间之物滑落在地。 白昙垂眸扫来,弥兰笙一脚踩住面纱,却还是露出了一角。白昙顿有所悟,凤眸斜斜瞟去,嘴角微翘——这人,分明是给他迷住了。 装模作样,什么重情重义,还说他大逆不道,一坨狗屎。 弥兰笙被他看得哪里都发硬:“在下有一事相求。” “哦?”白昙转过身去,歪着头,“那,你让你们长老先把话说完。” 此时,面前的舱门被一阵风吹开,露出内里的一抹人影,转瞬又关上了。 萨满老巫一贯沉静无波的眼里却在此时泄出惊色:“巫阎浮已死,这药人怎么会还活着?真是奇了......” 白昙奇怪地盯住萨满老巫:“你怎么知道他是药人?为何巫阎浮死了,他便活不成?此话怎讲?” 萨满老巫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缓缓道:“老朽活了上百年,怎会没见过药人?老朽不止知道他是个药人,还知道,他身上种的是须弥幽谷里长的鬼藤。鬼藤生于幽冥之地,这等大凶的魔物,一种上人身,此人便会逐渐衰亡,若无人给这药人续命,他连一天也撑不下来。可若要续命,便唯有一人自愿承受共命咒,以命续命,损耗自己阳寿与内力,直至殆尽。既是共命,便是共用一条命,若共命者其一人死,另一人便也活不下来。” “前辈是说,巫阎浮为这药人续命了?”白昙睁大眼睛,满腹生出疑云,反问,“前辈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莫非亲眼目睹?他为何那么做?” 萨满老巫沉默不语,似乎思忖了片刻,才道:“不是老朽不想说,而是,共命咒有一禁忌,若施咒者本人将身负此咒的秘密说出,此咒便会失效。如此,看来尊师至死也未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想来这便是他的遗愿。老朽是萨满巫师,是通灵者,故向来尊重亡者。不过,教主若执意求一个答案,老朽愿施招魂之术,让亡魂自行决定是否愿将答案相告。” “招魂?”白昙喃喃,忽而感到一阵迷惘。招魂,哪里还招得到? 那人,已经被他挫骨扬灰了啊reads();。 如此想着,骤然感到浑身发冷,仿佛置身在漫天大雪里。 如今人都死了,弄清楚这些秘密,又有什么意义? 萨满老巫却忽然低低道:“白教主,尊师可真是待你有心啊。” “你说什么?”白昙醒过神来。 “无事,老朽有点感慨罢了。若已没了尸骸,用死者遗物做媒介可造一个幻魇,若他在那段时日将此物带在身边,那么便可重现当年之景。” 白昙回过神来,稍一犹疑,举起弑月:“兵器,可以么?” “自然可以。不过......”萨满老巫沉默一瞬,一手按在弑月刃身,掌心抚过手杖顶端的夜明珠,珠内立时微微发亮,转瞬又黯淡下去,“只是这巫术凶险非常,本座需要一物护体,才可施行。” “何物?”白昙心想,啧,原来是来讨东西的,说不定是诓他的。 “便是我门圣物,吉祥天人骨念珠。” 白昙听他话中有话:“念珠?前辈没有将这东西随身带着么?” “圣物怎会带在身上?”弥兰笙忍不住插嘴道。 “实不相瞒,说来,老朽实在面上无光,此物几年前被我门叛徒苏姽雨盗走,献给了月隐宫二堂主伏鹿。” “苏姽雨......”白昙一听之下,便觉这名字分外耳熟,再仔细一想,这不就是他刚认的那个姨母的本名吗?怎么,她竟然跟那个伏鹿有交情? 莫不是伏鹿派来的细作?可她身有娆骨,他母妃的耳坠,都做不得假。 先细问问再说。 “怎么,白教主认识此女?”弥兰笙见他神色有异,问道。 “只是听过这个名字,她是何人?为何会做出此事来?” 萨满老巫咳嗽了几声,闭上一双蒙着灰翳的眼睛,似是不想提及此事。 弥兰笙见白昙定定看着她,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只好如实相告:“她本为我门守护圣物的女祭司,与伏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几年前,巫兄入月隐宫取破日之时,伏鹿曾与他交手,被他所伤。苏姽雨听闻他受了重伤,奄奄一息,便监守自盗,窃取我门圣物去救他性命,谁料那伏鹿阴险狡诈,早是打好了放线钓鱼,过河拆桥的算盘,等伤一好,将圣物收入囊中不说,还把苏姽雨当成厚礼,献给了楼兰王,换取荣华富贵,此事,不提也罢。” 白昙心尖一颤,似被一刀捅在陈年旧伤上,想起姽鱼儿眼底那抹伤色。 ——原来,他们的遭遇竟如斯相似。 “那,后来呢?苏姽雨为何没杀了伏鹿?那等可恶之人,实在该杀。” 弥兰笙有些不明所以:“她却是想杀也杀不得。伏鹿得了人骨念珠,一颗念珠就是一条命,他戴在身上,便等于多了三十二条命,他又夺得月隐宫老宫主手里的一只凶蛊,将自己亲子养成蛊母,炼制蛊人用以御敌,饶是其余六大高手联手,也只能与他打个平手,若是巫兄在世,兴许能斗得败他,可惜......”说着,便虎目如炬逼视白昙,口气也添上一丝恼意。 “所以,你们来找本座,是想让本座与你们联手杀伏鹿?” 弥兰笙被他的傲气呛得心下冒火:“不错。” 第29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所以,你们来找本座,是想让本座与你们联手杀伏鹿?” 弥兰笙被他的傲气呛得心下冒火:“不错。” “那伏鹿大肆传本座谣言,又悬赏本座人头,本座确有杀他之心,可惜,本座平生最不喜欢被人绊手绊脚。”如此说着,白昙心下还有些挂念萨满老巫方才所言,却一咬牙,便背过身去,“还有,弥门主,你放心,方才,你我确是什么也未发生,清清白白,勿要多想。” 弥兰笙的目光却落到他衣摆处的斑斑血迹处——一个男人,还是处子,都给他破了身,证据确凿,竟状若无事,也真拿得起放得下reads();。 见白昙要走入门里,他血液上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白教主。” 白昙扫了一眼手腕,瞪着他:“何事?” “白教主若想杀伏鹿,以现今的功力,怕是不敌。伏鹿尊月隐宫老宫主如父,若败给伏鹿,恐怕,他要得不只是白教主的命那么简单。”弥兰笙收紧手指,“白教主,可想过败给伏鹿的下场么?” 白昙未答,瞳孔缩了一缩。 “教主。”忽然,一个女子声音飘了过来。 抬头一看,竟是姽鱼儿翩然而至,弥兰笙一见她,当下大惊,荼罗破障橛便要出手,却被萨满老巫以手杖堪堪拦住,姽鱼儿却跪下身来。 “门主,长老,属下苏姽雨愿将功补过,全力以赴取那伏鹿项上人头。” “你为何会在此?”弥兰笙对她怒目而视,又转而看向白昙,“白教主又为何会与我门叛徒同在一艘船上?” 白昙往前一步,挡在姽鱼儿身前:“她与我教坛主姬毒是旧识,搭个顺风船而已,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本座可不知道她原本是门主座下的人,本座只知,她救过本座一命,弥门主若要为难她,便需先过本座这一关。” “教主……”姽鱼儿闻言,又喜又忧,喜得是这看似薄情寡义的外甥竟会为她个才相认不久的姨母挺身而出,忧的,却也是他并不十分薄情寡义。 如此心性单纯,爱憎分明,又锋芒毕露,不知日后会惹上多么麻烦来。 “你——”弥兰笙面色铁青。 “诶,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萨满老巫抖了抖手帐,一股看不见的阴寒气流顿时阻隔在二人之间,却只听“咔嚓”一声,厚实的甲板裂开一道缝隙。 白昙低头一看,便见那裂缝中满是冰碴,当下心中悚然,才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这弥兰笙兴许算不得非常厉害,眼前的老人却是世外高人。只这一个小动作,他便已感到此等古怪阴寒的内力,乃是世间罕有。 却不知,方才他与弥兰笙厮斗时,萨满老巫为何不出手,如若他出手,自己大抵并无胜算,袖手旁观,许是为了留给他们谈判的余地。 他退后一步,一改盛气凌人之态,一抱拳:“是晚辈……失敬了。” 弥兰笙这才面色稍缓,低哼一声,心道,这小妖孽倒是会从善如流。 萨满老巫微微颌首,又道:“白教主执意要保苏姽雨,老朽与门主自不会拂了你的面子,可苏姽雨到底是我门叛徒,本来该受剐眼之刑,即便有意将功赎罪,行动也需在门主监控之下。若白教主有意与我门联手对付伏鹿,不知,可否让我门之人搭船同行,也方便为彼此保驾护航?” 离无障面色犹疑:“教主,这……怕是不太方便罢?” 白昙一摆手,示意他噤声:“话都说到这份上,晚辈再不答应,也便说不过去了。”说罢,他扫了一眼二层船舱,“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船上你们的人多了,晚辈睡不踏实,所以晚辈只能答应载长老与弥门主二人。” 弥兰笙扯了扯嘴角:“白教主,也算是个爽快人。无妨,其他人,在下吩咐他们走陆路便是。” 白昙点了点头,便吩咐罗刹们去备晚筵,亲自将二人领上二层船舱。 当夜,各怀心思的几人,便如此为了同一个目的“同舟共济”了reads();。 而他们不知,此情此景,已被远处一个河岸边蛰伏的一个人尽收眼底。 这一晚,白昙的确睡得很不安生。 他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萨满老巫白日说的那些话。 那个须弥幽谷,那个寒潭,他何时与老魔头一起去过? 如若他所言为真,为何他竟一点记忆也没有? 听他的语气,好似老魔头瞒了他什么极重要的秘密一样。 待他有心?待他有心?他如何待他有心了?! 想来是那老巫不知内情罢了! 他翻过身,睁开眼睛,已是彻底睡不着了。 “主人,你醒着么?” 听得黑暗中一声低唤,白昙循声望去,透过榻前的帘帐,看向那浸在浴桶中的人影,朦朦胧胧的,像隔着一层雾气。 “主人是想喝血了么?” “嗯......嗯。”白昙轻轻应了一声,喉间有些焦渴,便知自己血瘾又犯了。 “哗啦”一声,药人从浴桶里撑起身子,露出挺拔的身躯。白昙心里一慌,缩进被子里,自昨夜发生那事,又听药人吐露心声后,他对着他,便有些不自在起来。原先,他只当他是药人,如今不但知他是救命恩人,还多了一丝暧昧,从他身上取药这种事,便也不如之前那般方便了。 “主人,想喝血了么?”清幽温柔的男子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昙咽了口唾沫,伸出一只手将帘帐撩开一条缝。 巫阎浮透过缝隙,望进内里,少年鸦发披散,穿着一件绛红的皂纱衫子,抿紧的薄唇泛着一抹水色,似个含羞带怯的新嫁娘被夫君掀了盖头。 这景像朦胧如画,暧昧难言。 巫阎浮伸手将帘子掀开了些,一瞬,他不是身躯残疾的药人,亦不是武功盖世的武林霸主,只是个新郎官,娶了眼前的娇娃娃,一生一世一双人。 少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把头凑过来,嘴唇贴上他的脖颈。咬破皮肤的力度竟很轻柔,吸起血来也不似之前那般凶狠,十分克制地小口小口吮吸。 巫阎浮早已习惯他饿虎扑食,此刻便只觉他像在啄吻自己,一只手又柔柔搭在他肩上,轻颤的睫羽不时擦到下巴,激起一丝丝沁入骨髓的痒意。 这痒意诱得他摸了摸少年的头发,低下头去,若有似无地吻了一下他软绵绵的脸颊,心中生出一股冲动,只想把他按在榻上狠狠欺负,可白昙吮了几口便浅尝辄止,翻过身,又缩进了被窝里,只露出一只粉白的耳朵。 “主人?” 巫阎浮唤了一声,却没听他吱声,呼吸绵长均匀,竟已睡着了。 他摸了一下颈间并不深的伤口,嘴角不自觉地牵起,目光落到少年耳垂处深深的牙印上,又转瞬敛了笑意,弯下腰去,凑近少年耳畔。 白昙迷迷糊糊的,只觉耳垂一疼,好似那人临死前咬他的一口,一如困兽捕住了猎物,要将他拖入地狱里去,百般折磨。被巨大的恐惧擭住了心脏,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纤长的手指本能地攥紧了被子,胡乱梦呓起来:“师尊,别来缠我,别来缠我reads();!” 耳垂蓦地一松,后颈又被抓猫儿似的擒住了。 这感觉如斯真实,白昙打了个哆嗦,朦胧之间,只觉擒着后颈的手指撩开他的长发,潮湿柔软的薄唇落在耳根处,沿着颈线辗转亲吻。 极度温柔,亦极度危险,好似沾染了烈酒的刀刃,一半是冰,一半是火。 他便踮着脚,在刀刃上游走,心惊胆战,又流连忘返。他心跳得剧烈,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被毯被揭开时,光裸的背上已沁出了一层薄汗,在夜色里泛着玉质的光泽,两片肩胛骨像薄而脆弱的蝶翼般收得极紧。 巫阎浮便只想将它们折在掌中。 若他不在他身边,如今他岂不早就就飞了,在另一人怀里入睡? 如此想着,胸中只如百虫噬心。 如此害怕为师来缠你,为师便偏要缠缚你到死。 他眯起眼,屈膝跪到榻上,落至少年的娆骨。 掌下轻微扭动了一下,巫阎浮将手抬起毫厘,盯着那一小截娇艳欲滴的凸起—— 他的娆骨......竟为“他”而动了? 一时他的手僵在那儿,骨节泛白。 “嗯......”此刻娆骨处的骚动将白昙惊醒过来,伸手去摸后方,巫阎浮便及时收回了手。白昙扭过身子,瞥见榻边人影,被吓了一大跳,隔着帘帐与那双幽蓝的狭长眼眸对上,娆骨骚动得愈发厉害。 想起方才梦见了什么,他直是欲哭无泪—— 不是别的,竟是与一人在交-媾,被他压在身下肆意占有,似乎是眼前男子,似乎又是那老魔头,两个人的身影面目,竟重叠融合在一起。 白昙将被毯往上扯了扯,屈起双膝,声线都颤了:“你,滚开!” “主人怎么了?”那双蓝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白昙心里泛起不可名状的恐惧,只觉自己成了一只被猛兽盯死的猎物,露在被毯外的脚踝冷不丁被一只冰冷的手握紧,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帘外人影前倾身子,将他困在下方:“主人,喜欢上阿痴了,是不是?” 几字似搅碎了牙齿,从齿缝里挤出的,近乎逼问。黑暗中呼吸交错,如织如网,白昙一时犹在梦中,竟忽然眼前之人像极了巫阎浮。 他心脏突突一阵狂跳,又慌又惧,缩了缩身子,整个人又想缩进被窝里,上方之人却低下头来,猛地封住了他的唇。唇齿被一道舌刃闯开,扫荡过他列列齿缝,卷住他舌尖吞咬吮吸,近乎一场势如破竹的征伐。 虽习了多年媚术,白昙实则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哪抵挡得住如此霸道的吻法,一下子便被吻得晕头转向,巫阎浮一手沿着他后颈抚下去,只觉他浑身都软得不像话,哪里是只小狼崽子,分明就是只刚化形的小狐妖,还妄想逃出他法掌。想起他前日如何诱惑弥兰笙,吻势便不觉更加重几分,只将白昙咬出血来—— 罢了,索性早些把功力夺回来,□□开娆骨,让这小崽子一天离不得自己。 白昙被吻得几近窒息,扭头想躲。纠缠的唇舌才堪堪松开,颈间又被落下一连串缠绵激烈的亲吻,弄得他香汗淋漓,浑身轻颤,溺水般的急喘。 巫阎浮捏住他绵软的双肩,心下情潮汹涌:这般清纯的雏儿模样,还想练“天女勾魂”?只怕被人一口吞下,嚼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reads();。目光顺着少年纤长颈项滑下,窥到皂纱内袍间那一粒若隐若现的嫩红茱萸,他眼神愈发幽暗,喉头亦干涩起来,忍不住低下头去…… 此时见二人在榻上身影交叠,又听得一声隐忍如啜泣的呻·吟,一旁窥视之人再也按捺不住。大哥,便是演戏,你也不必待他如此亲热罢?如此想着,连鸠握紧拳头,悄无声息的接近过去,不料身上沛然的杀意却激得“弑月”一声锐吟! 白昙霎时如梦初醒,见药人身后有个人影一闪,跃出窗外,便立时捉了“弑月”跃下榻去,紧跟其后。那人却跳入水中,转瞬不见了踪影。此时正值春季,河流湍急,船行得极快,白昙心知,即便他水下功夫好,下水也不见得能找到人。这个不速之客,多半就是前几日来袭的月隐宫的人。 居然一路追来了。 白昙盯着水面,神志还有些恍惚,身子歪了一歪。突然,一蓬浪花从水中爆起,一道如蛇似蟒的长长影子朝他迎面袭来!他往后一跃,看清这影子是一条鹰头索的瞬间,便觉脚踝猛地一紧,整个人被一下子扯进了水里。 巫阎浮瞳孔遽然收缩——那突袭白昙之人,竟是…… 当下,他便猛地推开窗,纵身跳入了水中。 此时白昙溺在激流中,身子被缠得死紧,一时挣脱不得,呛了几大口水,下一刻,便被提着出了水,落到岸上。挟持他的这人轻功极好,眨眼间,已带着他在沙海上飞出了数十里,使得竟也是“舞风弄月”。 即使不去看脸,白昙也知道了此人是谁——正是他在教内大开杀戒的那一日,叛逃的浮屠教四大护法之一的“死魔”。他冷笑:“司幽,亏你自诩对老魔头忠心耿耿,怎么他一死,你转眼就跟月隐宫的人混在了一块?” 那人侧过脸,狠狠剜了他一眼。他生着一双细长的柳叶眼,五官清秀,可嘴唇呈乌紫色,密密血丝从惨白的双颊一直蔓延到颈项,显得样貌极其妖异:“伏鹿悬赏你这小妖孽人头,以一颗人骨念珠为酬劳,有了这人骨念珠,便能令教主死而复生,这么好的事,本魔为什么不干?” 说罢,出手如电,几下封了白昙周身几处大穴,又将他双眼蒙住了。 白昙看不见自己在往何处去,只听得耳畔一阵风声呼啸,而后,他便被扔进一辆马车里,颠颠簸簸了行了一段路,周遭渐渐喧嚣起来。 他周身大穴被封,一时竟无法运功,四肢也无甚力气。 他只好低下头,用膝盖蹭掉了眼上蒙的布条,朝外望去。 远远的,他竟望见沙海中出现了一大片绿洲。数条河流汇集于绿洲中心巨大湖泊,犹如百川归海,波澜壮阔。湖面上云烟浮动,雾气飘渺,湖中心隐约透出一座龙形的岛屿轮廓,似海市蜃楼般虚幻不实,却又真真存在。 他立时意识到,这里便是罗布泊,被这一带的人称之为“菖蒲海”,湖中之岛,正是自古以来西域武林大会的举行之地,他此行的终点——藏龙岛。 一入藏龙岛,便等于站在了棋盘之上,敌手如云,危机四伏。 他本无所畏惧,但此时孤身一人,又受制他人,不免便有些紧张起来。 。。。。。。。。。。。。。。。。。。。。。。。。。。。。。。。。。。。。。。。。。 v章修改不能少于原本字数,按照管理员要求删掉了几句话所以以句号填充尽情谅解!这几句话补在29章评论区了可以找找~~如果没找到可以玩玩我的私信输入“29” 私信到哪里,请见本文文章简介第一句话 第30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这章前面有一段挪到上一章结尾去了,没看见的翻过去看一下。)) 一入藏龙岛,便等于站在了棋盘之上,敌手如云,危机四伏。 他本无所畏惧,但此时孤身一人,又受制他人,不免便有些紧张起来。 可司幽却并没有朝那绿洲中心的岛前行的意思,驾着马车朝另一个方向行去,离那湖中之岛越来越远,白昙疑惑地探出头,顺着车头方向远眺。 在这巨大湖泊的另一边,坐落着一座华美巍峨的白色城池,宛如一颗流光溢彩的明珠,被佛手拈放在了茫茫大漠之中,实为“沧海夜明珠有泪”。 白昙心想,此地定是楼兰国无疑了。 到了楼兰,也便离他的故国西夜不远了罢。他曾经居住的那座宫殿住着谁呢?还是他离开之前的样子么?母妃常抱着他坐的那架秋千还在不在? 他离开王宫时才九岁,距今已逾十年,想必都已变了样了。遗憾得是这十年来没能去母妃的灵位前烧上一炷香,正好借着此次机会顺道去一趟。 不过,也要先脱身再说。 白昙收回飘远的思绪,集中精神,驱动体内凝滞的真气。 可司幽用的点穴手法十分奇特,不是他在藏经阁内偷学到的浮屠教至高点穴法门“催花折枝手”,便让他无法对症下药。如此,只能随机应变了。 须臾之间,马车已进了楼兰城门,速度缓慢下来。城道十分宽阔,两侧商铺鳞次栉比,车水马龙,来自各国的商人旅客络绎不绝,繁华热闹至极。 可白昙此刻自然无心欣赏,他清楚,自司幽挟持他一进入楼兰,伏鹿的人就已经收到了消息,果不其然,他一眼便注意到了十来个手里提着兵器,武者模样的人正朝他们走来,清一色都是匈奴人的打扮。他们所过之处,便如蝗虫过境,行人们皆退避三舍,可见伏鹿在楼兰颇有势力。 这时,帘子被掀开来,司幽一弯腰钻进车厢,手里竟攥着一件红底绣金的丝绸长袍,将他整个人一裹,不知是想做什么。 白昙被点了哑穴,口不能言,只得无声地瞪着他。 司幽满怀恶意地盯着他一笑,愉悦地哼着小曲,又取了一盒胭脂出来,翘着小指沿着少年优美的唇线涂了一层,最后还以一条缀了流苏的璎珞将长发挽起,从额间绕过,从双耳垂下,俨然便是待嫁的楼兰新娘装扮。 “既然是妖孽,就该有个妖孽的样子,莫让武林传闻失了颜色。瞧瞧......”他捏起白昙下巴,将一枚巴掌大的铜镜拿到他眼前,“如此,才像样。” 一眼看见镜中容颜,白昙立即避开目光,牙关一紧。 “可惜了,耳饰只戴了一边。”注意到白昙右耳那一粒血滴状的耳坠,司幽伸手去拨,却见白昙立时扭头躲开,他顿时心生戾意,索性将它一把摘下,戏谑道,“如此珍视,难不成是心上人送得么?” “唔reads();!”见亡母遗物被抢,白昙怒不可遏,目光落到他手上,不禁一凝。 只见他手背上也血管密布,十指发黑,指缝渗血,明显是练功走火入魔的征兆,到此境地,人便无药可救,被心魔所惑,时而清明,时而疯癫。 眼前此人,分明大限将至,竟然还想着要人骨念珠去救老魔头。 也真是忠心不改。白昙脑中灵光一现,倘若告诉他,老魔头已被自己挫骨扬灰,复活不得,不知此人会不会急火攻心,血气逆行,暴毙当场? 如此想着,又听司幽一声沉吟,一双柳叶眼透着森森寒意:“哦,不对,本魔差点忘了,你无心。你若有心,就不会杀了教主。” 说罢,司幽便抬手便重重扇了他一耳光,打得他嘴角渗血。 “这一巴掌,是替教主打的。不过你放心,你落在本魔手里,要吃得苦,远远不止这一巴掌,本魔一定会好好的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罢,司幽一手抓住铁索,将他猛地一把推下马车,自己跃上马背。 白昙滚落到地上,便听一下鞭声擦着耳畔炸响,马车拖着他疾驰起来,他此时施展不了轻功,双腿又被这百炼精铁糅了天蚕丝所制的鹰头索缠住,整个人便是贴着地面滑行,当即衣衫尽裂,双膝双肘被擦得皮开肉绽。 司幽闹得声势极大,他打扮得又如个新娘,十分惹眼,大街小巷上不知内情的行人纷纷聚拢过来看热闹,只如被游街示众一般,白昙羞怒至极,强催内力去冲被封的几个穴位,体内真气却一阵乱窜,有了血气逆行之兆。 他当即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再轻举妄动。 马车一路行过城道,在一扇拱形大门前停了下来,门后的建筑富丽堂皇,街道两侧能看见许多佛像,似乎是王公贵族们居住的内城。白昙撑起身子,喘着粗气朝四面张望,便见那十来个匈奴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城内亦走出一群匈奴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司幽跳下马背,将他一下扯到身旁,朝来人们推了一把。 “伏堂主要的人,本魔已经带到了。”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将目光聚在面无表情的小美人身上,皆是一阵魂不守舍。其中一人定力好些,也足愣了半晌,才回神,对着司幽一抱拳,道:“堂主在宫里教授新王武艺,劳烦阁下多走几步,把人亲自送进去。” 司幽笑道:“人骨念珠没到手,本魔自不会这便走掉。” 白昙暗暗运气,想在还未入虎穴前脱身,不料为首的一人却在此时走上前来,捏住他下巴,将什么东西在他鼻间晃了一晃。立时,一股奇香钻入肺腑,白昙便觉浑身一软,瘫倒下去,被司幽一把抓住,扔上马背。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清醒过来。 睁开眼,四周是一片漆黑,身体动弹不得,双手竟被镣铐拴住了。他挣扎了几下,听得锁链当啷作响,声响清晰无比。他眨了眨眼,待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看清周遭景象,心下一阵悚然,他确然被关在牢狱之中。 此情此景,直是如坠噩梦。 白昙狠狠咬了一下舌根,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这不是月隐宫,他亦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孩子。 所受的苦楚,亦不是白受的reads();。 白昙松开握紧的拳头,双手结印,深吸一口气,调动内息,尝试冲开被封死的几处穴位,却是徒劳无功,心下不由一沉,转瞬又却生出一念。 ――他内力受阻,却......还是可用媚术。 实在天意弄人。他自以为当上教主,便可摆脱娈宠之名,再也无需触碰媚术,可如今,不仅得用媚术方可练成六欲天,还需用媚术来自救。 此时,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起头去,便见火光从铁栏间透进来,映出几个人影,为首的那人一身紫衣,面容秀美惨白,宛若鬼魅。 “咔”地一声,门上铁锁被打开来,司幽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两个狱卒,眼神贪婪地盯着眼前这被锁缚的美人儿上下打量,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 白昙厌恶地蹙起眉头,却被走近之人一把擒住了下巴。发黑渗血的指尖拂过他殷红的唇线,划开一条血口,那人竟低下头,用舌尖细细舔去。 白昙心下一阵恶心,扭开头,引得两个狱卒淫'邪的哄笑起来。 司幽抿下他的血,闭上眼睛,好似品味了一番才出声:“十年来,你与教主那般亲密,你这樱桃小嘴,想必被他亲过罢?” “可怜。”白昙冷冷一哂,“可悲可怜,你羡慕我?” “不。恰恰相反,我可怜你。”一双柳叶眼水光潋滟,司幽抚了一下眉心,“你不知,教主原本选定与他双修的明妃并不是你,而是我。只是我悉心将他养大,他怜惜我的命,舍不得我为他而死,才下山寻了你。我与他,相伴数十年,乃是生死相依,你又岂能懂得。” 白昙嘴角抽了两下,生硬地扯了起来:“为个死人争风吃醋,也是有趣得紧。你既与他生死相依,那他死了,你怎么不跟着他一起死?” “啪”地一耳光将他扇得别过脸去,一串血珠子沿颈滚下,艳得怵目,男子细长的手指沿着他颈项滑下,挑开喜服的衣衽,露出白皙如玉的胸膛。 “你既没帮教主练成大功,想必还是个处子罢?”目光落在他左乳附近的一个吻痕处,司幽脸色一变,“你,你是寻了人双修,还是承欢了? 白昙强忍耻辱,挑起眉梢:“自然是双修。本座六欲天大功已成。明妃,是明妃又如何?巫阎浮练了一辈子六欲天,最后不是倒成全了本座?” 司幽不可置信地握住他的脉搏,面露讥讽:“满口胡言。脉象如此紊乱,你不仅大功未成,还身陷泥沼。待会伏鹿若问起你藏宝图的事来,不知要使上多少手段。未免你受不了,本魔便帮你一把,先破了你的处子身。” 话音刚落,两个狱卒便笑得更放肆了。 白昙呼吸一紧,盯着司幽的眼睛,便欲使出一招“暗送秋波”,谁料司幽竟面不改色地笑了起来,丝毫不为所动:“本魔既说了,本魔曾经是明妃,自然习过媚术,你以为你这几招便能奈何得了本魔?省省罢!当日你在教内大闹,本魔不与你多纠缠,不是功夫不如你,亦不是怕了你,只是不想浪费寻到复活教主之法的时间罢了!” 说罢,他伸手攥住少年腰带,退后一步,便将对方扯得衣衫大敞。 “有本魔在此,你休想耍出什么花招。” 这一声传音入耳,竟震得他头晕目眩,一时连媚术也使不出来。 狱卒们何曾见过这等绝色玉人,当下双眼放光,摩拳擦掌地围拢过去,来个饿虎扑食,莫大的恐慌顷刻如乌云压顶,此情此景,竟与当年在月隐宫如此相似,他那时为免受辱咬舌自尽,是绝望至极,今日却不甘去死reads();。 可若不死,便要受辱,只恨老天一次一次将他逼入绝境。 白昙蜷起拳头,感到那臭烘烘的嘴和手要来玷污他的身子,立即强催内力,全身真气一阵汹涌,封住的穴位竟被冲开几个,血腥味也涌上了喉头,他顾不上此时运功会引发血气逆行,双手聚满内力,便要发出杀招。 在这节骨眼上,附近忽然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死魔大人,伏堂主请二位进宫。” 这人声音压得极低,白昙却隐约觉得有几分耳熟。 抬眼望去,便见一个匈奴人站在铁栏杆后,他身形修长挺拔,头戴一顶白虎毡帽,面容被一张狰狞的兽脸面具遮得严密,只有眼部留了两条细缝。 “扫兴。”司幽轻哼一声,挥挥手,命狱卒将白昙双手解开,押出牢房。 还未走到监牢大门,两名狱卒便觉颅后袭来一丝锐痛,当即全身僵硬,耳间渗血,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巫阎浮与二人擦肩而过,目不斜视,伸手一揽,便将白昙打横抱起。一手将他凌乱敞开的衣袍掩上,一手用袖子拂去他唇边鲜血,巫阎浮盯着他看了一会,眼前便浮现出当年这娇弱少年浑身浴血死在自己怀里的凄惨模样,胸口似被无数双利爪狠狠抓挠,痛楚难当。 妄他一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无法倒转命局,重活一回。 若能重活一回,他宁可他们从未相遇,可如今,却是如何也放不开手了。 今日,好在他来得及时,不似当年。不似当年。 身躯被搂得极紧,白昙几乎喘不上气来,他挣扎了一下,便觉一只手沿着他后颈抚下去,在“神道”,“灵台”,“至阳”三穴上逐个点按揉压,顿时通体舒畅,逆行的血气也归于正途,心下大惊。这人不仅是来救他的,且竟然用得是“催花折枝手”,手法炉火纯青,十分娴熟。 这人是浮屠教内的人,是何人物? 他抬眼仔细打量这人的样貌,奈何那张可怖的兽脸面具极大,连这人脖颈也遮住了,实在看不出什么来,白昙心下生出诸般疑问,趁着此时走入通往楼兰王宫的空中长廊,四下只有几个宫人,便要去掀这人面具,他臀部便忽遭一拍,整个人便被一把扔下了长廊,落入下方湖中。 司幽回头一瞧,立时一惊,当下追来,白昙此时穴位已解,反应自是极快,立时施展轻功,一瞬飞过水面,几下跳到对面的一栋宫殿穹顶之上,扭头便望见那神秘的兽脸人纵身一跃,落至水面上阻拦司幽。此时湖面上映着一轮满月,犹如明镜,那兽面人身影掠过水面,竟未激起一丝波澜,步法竟也是“舞风弄月”,却比身为浮屠教护法的司幽看上去还要行云流水,二人转眼间便连过数十招,俱用的是六欲天中的“诛天化魔掌”,司幽气势汹汹,招招毙命,而兽脸人虽只避不攻,却是见招拆招,招式精妙绝伦,出神入化,俨然是一代宗师风范。 白昙怔在那儿,盯着那人,竟生生看出了几分巫阎浮的影子。 十五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巫阎浮在冰湖上使出“舞风弄月”,如天神踏云下凡的潇洒飘逸,至今仍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如何也学不会,忘不掉。 他睁大了眼观望得出神,一时也忘了该及时离开,那兽脸人似察觉他还没走,扭头朝他看来,身形一滞,便被司幽趁机一掌击中胸口,翻身落入水中。白昙大惊失色,却又望见那溅起的一圈浪花中,一下窜出几条如鞭如索的影子,竟将司幽一并扯入了水中。 霎时间,湖中水波翻涌,一轮明月片片碎裂,周围也亮起了数簇火光。 白昙回过神来,伏下身子,纵身跳入足下穹顶中心的天窗。 第31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白昙轻盈地落在地上,望了望四周。 他所在的是一座六角形的大厅,厅内幽暗昏惑,装饰精美,中心有一高台,似乎是供人赏乐舞的地方,六面墙上各有一扇门,被纱帘挡着,随风拂动,隐约可以窥见门后都是一道长廊,不知通往何处。 “有刺客入宫!捉拿刺客!” 听得外头有人这般呐喊,脚步声凌乱急促,白昙心知,定是楼兰的王宫侍卫们闻风赶来了。侍卫的武功能高到哪里去?他倒不害怕他们,但此时心里却有几分忌惮那个司幽和伏鹿。司幽分明已练六欲天至走火入魔,虽命不久矣,可恰恰因走火入魔被激发出全部的潜能,功夫恐怕比他如今更胜一筹,至于伏鹿,如若他真如那个弥兰笙所讲的那样,更是不容小觑。 不过,他此时却还走不得。 ――弑月刃定是到了司幽手里,他得将它拿回来,而司幽既然拿他向伏鹿换取一颗人骨念珠,人骨念珠又对伏鹿如此重要,想来就被他带在身上。 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白昙攥紧拳头,朝其中一扇门走去,掀开纱帘望向外面。长廊正对着不远处的那泊湖,可那神秘的兽脸人与司幽两人此时都已不见了踪影。 他伸手朝湖中一召,等了一等,也未见弑月的影子,不禁蹙起眉头reads();。 自他吞下巫阎浮的血舍利后,这弑月便认了他做主。 这等极有灵性的凶兵,无论他身在何处,只要伸手召唤,弑月便会自行来寻他,可此时此刻,却是一点动静也无,不知到底是何原因。 惯用的兵器不在手上,白昙心下有些不安起来,回忆着那兽脸人与司幽交手的情形,将他许久没有温习的”诛天化魔掌”的招式在脑中演练了一番,便觉有一丝不对――那兽脸人使得招数,跟书上所述竟然不太一样。 细一琢磨,不仅不太一样,还要精妙许多,似乎是自己改进过。 白昙不知这是巫阎浮留了一手,他数十年前习得“诛天化魔掌”后,便在原本的掌法基础上自创了一套新的掌法,更将记载掌法的卷宗毁去了部分,掉转了顺序,便是为防外人偷学,也自然防到了喜欢猫在藏经阁里背武学秘籍的白昙。可白昙武学天赋极高,此般在脑中走马观花了一遍,便已有所领悟,当下是手痒得很,只想与那个神秘人切磋一番,再学两招。 “谁在那儿?” 听见附近传来一声轻呼,白昙心下一惊,朝声源望去,便瞧见一扇窗户后亮起一缕烛光,立即飞身跃入窗里,一掌朝那人影劈去,却一眼瞥到火光中映出一张稚嫩的少年面孔,连忙收回掌势,换用“催花折枝手”点了他几处穴位,袖子顺手一挥,就将烛火拂灭了。 借着投进窗内的黯淡月光,他才看清眼前只是一位病弱的少年。 他衣着华贵,身着一件菱格纹的丝锦长袍,清瘦的身子却困在一架轮椅之中,面容是典型的楼兰人长相,秀丽鲜明,可面若金纸,连嘴唇也毫无血色,浅金色的长发以一枚孔雀翎玉冠束起,纤细的双手搭在轮椅把手上,窄小的袖口捋到小臂以上,手背上赫然各有一个细小发黑的血洞。 ――竟似是以身饲蛊造成的伤口。 白昙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唯恐有蛊虫爬到身上来。 那少年睁着琥珀般剔透的双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了摇头,好像在无言的安慰,让他不必害怕自己。他周身散发出一股凄清而绝望的气息,好似一株向死而生的植物,即刻便要凋零,令人无法对他生出什么恶意。 白昙四下看了看这个房间,发现房门前悬挂着一道纱帘,隐约有丝丝雾气从帘缝飘入,那后面似乎是一个浴室,还有几名侍女的身影晃动着。 白昙不愿打草惊蛇,便一手掐住那少年脖子,传音入密道:“让她们都退下,我在你这儿躲上一躲,你若不乱叫,我便不会杀你。” 少年乖巧地点了点头,白昙解开他的哑穴,便听他轻声道:“你们先退下吧,小王想独自待上一会。” “是,殿下。”侍女们齐声应道,脚步零散远去。 这人是楼兰王子?为何楼兰王子会以身饲蛊? 白昙奇怪地心想,联想到弥兰笙说的那些关于伏鹿的事,心里一跳。伏鹿将自己亲子养成蛊母用以控制蛊人,难道,这人就是伏鹿的儿子? 还未发问,少年倒先道:“姐姐便是那些侍卫在追的刺客罢?” 白昙一愣,便知是他的打扮与面相让这少年误会了。 “姐姐还是快些离开的好,这楼兰王宫里守卫森严,你若想闯进去,是极难的,若等会小王的爹爹发觉了,姐姐再想脱身就晚了。” 这声“姐姐”叫得极为刺耳,白昙却也懒得多废话:“你爹爹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么?” 少年点点头:“他们说,我爹爹是当今武林第一高手,没人打得过他reads();。” 如此一说,白昙便已是心中有数――这看上去比他实际年龄还要小上几岁的少年,的确就是伏鹿的亲生儿子。只是那伏鹿心机叵测,手段卑鄙,儿子却竟然如此单纯,可怜,被生父折磨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罢了,此地不宜久留,不如先将伏鹿这个儿子掳走,当作人质。 脑中此念闪过,白昙就封了他哑穴,将人从轮椅上架了起来,少年却惊惶地“唔唔”两声,眼睛望向了窗户,竟像在提醒他小心背后。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劲风袭向背后,白昙急忙闪身一避,便见一个黑影从窗外窜进来,竟是如兽类般以四肢着地,一双血红色的眼瞳灼灼慑人,全身密密攀附着数根藤蔓,这月光下泛着淡蓝幽光,竟然好像是鬼藤。 白昙吓了一跳,见他头发并非白色,立马意识到这是伏鹿养的蛊人,聚起内力蓄势攻击,不料,蛊人却低下头,姿态温驯地伏下身子,仰头望着他身后的少年,不知是何意思,“呜噜”一声,真好似只听话的大猫般。 白昙猜想,既然蛊人听蛊母的话,大概是在等蛊母发号施令。他想起前些天在那地下废墟里药人发狂的情状与眼前这蛊人极其相似,不由好奇地凑近一瞧,见蛊人身上的东西确与鬼藤无异,心下顿时生出种种疑问。 想来想去,一时却也理不出头绪,他打住思绪,侧头对背上少年命令道:“把你的小宠物管好,否则,我立刻要你的命。” 少年点了点头,蛊人果然顺从地移开了身子,白昙朝窗外看了一眼,见外头火光晃晃,便转身朝门口走去,蛊人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 白昙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外,问:“这王宫内可有能通往外面的暗道?” 说着,他捉住少年柔弱无力的手,掐住他命脉,便见他抬起食指,指了一指脚下。白昙弯下腰掀开足下华贵的波斯地毯,果然发现了一道暗门。 此时,一侧的湖岸边,一抹人影忽然从水中跃起,跳入湖畔林间,另一人急随其后,穷追不舍,树叶沙沙摇晃一阵,二人一先一后的停了下来。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我教功夫,招式还像是得了教主亲传?”司幽盯着斑驳树影间的那个人影与他手间若隐若现的寒光,“且竟能召唤'弑月'?” 那人立在枝稍,虽已受了伤,又戴着一个狰狞的兽脸面具,却自有一股霸道的气度,一手持着弑月负在背后,实是风姿卓绝,摄人心魄。 司幽越看越觉此人一举一动都熟悉至极,愈发心神不宁,若不是亲眼目睹了巫阎浮的尸身,便只想冲此人跪下来,喊他一声“教主”。 “你心里定觉得奇怪,是不是?”那人低笑道,一手摘下面具来,露出一张陌生的容颜,“司幽,你可记得三十年前,杀破狼三星聚首那一日?” 司幽闻言大震。 他犹记得,四十年前,为搏得一线生机,那装聋作哑的十岁幼童如何走进祭坛手刃生母,如何剥下人皮献于亲父座下,浑身鲜血淋漓,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好似天生没有心肝的模样,惹得他亲父巫潋云也是啧啧称奇,大加赞赏,只道他天生无爱无怖,是修炼六欲天的奇材,自此悉心教导。 十年磨砺,宝剑出窍,杀破狼三星聚首之日,正是巫潋云丧命之时。 一句“无爱无怖”,一语成谶。 当年他如何手刃亲母,那日十倍还施亲父。 剥完生父一身人皮,却又朝他跪下连叩三个响头,而后一把火烧至灰烬,在冲天大火中,一如当年那般走向教主宝座,将亲母之皮埋葬于座下reads();。 二十年来不曾言语,登上教主之位,开口便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狠煞霸道。 此后十日血洗坛城,千般雷霆手段,只叫上下十坛部数千人,莫敢不从。 ――“明妃”之子,人人轻视的存在,可却成了他浮屠教三百年来最空前绝后的教主,亦成了叱咤这西域武林的一代霸主。 纵然换了副皮囊,变了副样貌,却亦抹不去傲视群雄的神・韵风骨。 他又怎会不认得? 他双膝一软,恸然跪下:“教主,教主,真的是你?!” 身前灌木沙沙一响,那人便已翩然落到他面前。 “不错。本座在此,护法'死魔'听命。” “教主......”司幽一时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嘴唇轻颤。 巫阎浮眯起眼,端详了他片刻,才道:“司幽,你旧患未除,根基不足,怎能练六欲天?如今走火入魔到此地步,怕是本座也救不了你。” “属下都是为了……”司幽闭上眼,血丝渐渐蔓上额角,神情凄楚,“为了杀那小妖孽,为教主复仇。教主当年为他以命续命,折损阳寿数十年不说,一身功力都几乎损耗殆尽,他却竟对你下如此狠手……” “此事暂且不提。你怎会与月隐宫的人在一起?” 司幽倏然睁眼,唇线抖动了一下:“教主可是怀疑属下么?” 巫阎浮一手托起他下巴,垂下眼眸,凝视着他额心已极淡的烙印:“你数十年来为本座出生入死,忠心不二,本座如何不知?” 司幽一把攥住他手腕,发黑的指尖几乎刻进他肉里去,嘴角却牵了起来:“自那日小妖孽大开杀戒,引得教内大乱,属下便离开天山四处游荡,只为寻找可复活教主之法,后来偶尔听得伏鹿在江湖上散发悬赏令,要那小妖孽人头,愿以一颗人骨念珠为酬劳,属下……自然就接下了。” “如此……伏鹿将这王宫内外是布置得十分周密了?” 司幽抬起眼皮,瞳光如淬毒利刃:“天罗地网,小妖孽无处可逃。” 巫阎浮瞳孔一缩,道:“司幽,你需将一半内力渡与本座。” 司幽闻言,莞尔一笑,方才那狠戾癫狂全不见了,眼神亦柔和下来:“司幽原本便是教主的明妃,教主若想取,随时可将司幽一身功力拿去。” “本座说过,不愿你死,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如此。”巫阎浮如此说着,声音蛊惑幽沉,修长手指撩开他一缕鬓发,落至胳膊,五指合拢缓缓滑向脉搏,以“虎噬神光咒”将司幽输出的一股内力从他筋脉中导向自身。 “可你若想要他死……便另当别论。” 说罢,他按在对方命脉的手指倏然一紧,将狂涌不息的内力堪堪止住。 “你可明白?” “为何?”紫衣男子脸色惨白,双颊血丝更密,“教主莫非还放不下他么?” 巫阎浮似笑非笑地牵了牵唇角,他笑得那般自然,竟仿如是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了一丝隐秘的愉悦与兴味:“放不放得下,亦要抓到手里,方才知晓。” 第32章 请支持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白昙背着少年在楼兰王宫内的地下暗道走了一阵,不小心迷路了。 这地下暗道极是错综复杂,他幼时被养在深宫,后又被带上天山,也就几年前去过一次西疆,方向感极差,说是路痴也不为过,所以纵然一直逼着这少年为他指路,可转了足有一个时辰,他也愣是没找着暗道的出口。 “你是不是在耍我?活腻味了不成?”白昙转得晕头转向,忍不住将背上的人质一把拽下来,冲他发起了火。他一手抓住他细瘦的手腕,威胁道,”你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你若再指错一次路,我便掰断你一根手指。” 小王子瑟缩着肩膀,眨巴着眼:“姐姐,小王不是故意指错的,这下边是逃生的密道,小王也就几年前王宫里走水的时候被人背着,走过一道。” 白昙见他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一时凶不起来。他虽没什么恻隐之心,可却因觉得这小王子与他有点儿同病相怜,便不愿使上什么狠厉手段,只冷笑道:“装可怜?这招我早就玩腻了。你既然来过,就最好给我快点想起来,否则,等会我们就来玩个游戏......游戏的名字叫――数指头。” “嗯......”小王子缩了缩头,犹犹豫豫地指了一下他左侧的地道拐弯处,又转而指向另一个方向,“不对,是,是那一边!对,是那一边!” 白昙翘起唇角,一双眼尾上扬的凤眸盯着他,捏着他的一根指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没关系,王子殿下,你慢慢想,反正,你有十根手指头。我警告你,别耍花招。我知道,你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伏麟的心里爆出一星火花――眼前这个与他差不多大的美人,好像正适合做他的玩伴呢!若能让爹爹把他留下来,他以后的日子一定有趣许多。 他低下头,掩住唇角溢出的笑意,指了指右边:“是,是那条路。” 白昙敛了目光,看了一眼右边的地道,抓起身后少年的手走向了左边。 伏麟在他身后笑得更开心了。 循着地道走了半i炷i□□夫,前方就出现了一道石梯,从上方的出口隐隐透进些许火光,白昙警惕地放慢脚步,一步一步走上石梯,便听见外头传来越来越清晰的乐声,有箜篌和琵琶的伴奏,有交错的鼓点,间歇还夹杂着嘹亮的笛音与歌姬悠长的吟哦,显然是正在进行一场舞乐表演reads();。 他立时点了身旁少年的哑穴,走到地道出口,朝上一望,果然发现外面正是王宫大殿,而地道的出口不偏不倚,正处在王座的背后。 王座上坐着一名衣饰华美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幼童,而在王座旁竟还平起平坐的另设了一席矮案,一名浅金长发的男子一手擎着金酒樽,一手以肘支头撑在案上,姿态颇为不羁,显得与这处处精致的王殿格格不入,一看便瞧得出是江湖中人,不似巫阎浮那般,上了王廷,便似王廷中人,一身凛冽杀气尽敛收于朝服之下,自有一派优雅慵然。 这人,必是伏鹿无疑。 白昙心中战意沛然,几乎按捺不住,只想试试这当今武林第一高手有多厉害,却也知此时情势不利于他,便退回去,却听身后响起一串咯咯轻笑。 他扭头一看,便见方才可怜兮兮的少年笑逐颜开,分明是一脸得意。 顷刻,殿中乐声歌声俱是一停,静得连根针也能听见。 白昙心知自己是退无可退,便索性一伸手用“催花折枝手”锁了少年死穴,将他脖颈一擒,一跃而出,一个鹞子翻身越过王座,落在殿中舞台之上,抬头望向王座旁的男子。只见伏鹿缓缓起身,手里还擎着一樽酒,似乎酒至半酣,意犹未尽,全然不将他这个对手放在眼里。他衣襟大敞着,露出健硕胸膛,脖颈上赫然挂着一串白惨惨的念珠,一直垂到了腹部。 毋庸置疑,那便是曼荼罗门的圣物――人骨念珠。 白昙瞳孔微扩,一手从台上已状若偶人般一动不动的乐姬们手里夺过一把箜篌,单手搂在怀里。既然这人不将他放在眼里,正巧,这里薪火齐备,他便叫这武林第一高手尝尝他刚有所悟的“诛天化魔掌”的厉害。 尽管手里不是“鬼歌”,但也无妨。 一樽酒饮完,伏鹿方才舍得放下酒樽,朝他一笑。他生得其实算得上是个美男子,楼兰人的血统异常鲜明,可眉眼间透出一股森森的邪气,额角至右眼又有一道奇长的疤,以至连笑起来也显得阴冷诡谲,不怀好意。 丝毫不在意自己儿子落在了他人手里,伏鹿盯着十步之距的红袍少年瞧了好一会儿,发出一串古怪的笑声:“怎么,白教主这是要弹琴给在下听? 白昙展开五指按在弦上,眼藏杀机,笑得柔情蜜意:“本座千里迢迢来赴邀,正逢良辰美景,自然有意献上一曲,不知伏堂主可愿赏耳一听?” “白教主盛情难却,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说罢,伏鹿抬起手来,鼓了鼓掌,鼓掌之声却如雷鸣阵阵,在殿中激起震耳欲聋的回响。 只觉一道无形音浪化为巨掌迎面袭来,白昙擒着身旁少年纵身一跃,轻盈跳到那大殿上房一根横梁之上,手指在怀里箜篌几弦上一拨一拢,霎时凌厉掌风随一串鹤唳虎啸的琴音喷薄而出,直是排山倒海,将那无形音浪立时击溃,连大理岩的地面劈开一道骇人裂缝,几根石柱轰然倒塌。 此招一出,便是白昙自己也不由一惊,再看伏鹿已然变了脸色,伸手一展,将一把物什收入掌中,竟是一把通体漆黑的九孔筚篥。 “没想到,倒是在下小看了白教主了。” “那是自然。”白昙冷笑一声,不欲与他多废话,手下连拨不停,红袖翻飞,掌风琴音如疾风骤雨,一波一波连绵不绝,令伏鹿躲闪不及,竟一时没有还手之地,只得在殿中左闪右避,几次险先被他击中。 此刻二人谁也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另有一人藏身在穹顶上,将此般情形尽收眼底,眼中幽光闪烁,兴味盎然。 ――这个小娃娃,性子是乖戾得很,悟性倒是真的不错reads();。 若他当年悉心教导,恐怕早已在武林中是拔尖的高手了。 可如此,却更令他...... 这般想着,浑身鬼藤绞紧几分,巫阎浮收拢手指,蓄势待发。 见伏鹿节节败退,白昙越战越勇,直逼得对方退进那地道之内,只避不迎,他早想要这人的命,眼下又多了一个人骨念珠,哪肯就此收手? 当下便要从横梁上跃下去追,谁料背后忽而风声袭来,腰间一紧,猝不及防便被一只手搂住,颈后便是一阵刺痛,当即失了气力,那手的主人便一手搂着他,一手抓着伏鹿之子,大鹏展翅般跃上穹顶,健步如飞地越过三重宫墙,转瞬便出了楼兰王宫,直将他们带到罗布泊岸边的一片密林中。 白昙无法动弹,自也无法回头看此人模样,却见他轻功如此神速,便也猜到了这半路杀出的是何人,心下一时恼火至极,当即怒吼:“你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先是救了本座,眼下却又来碍本座的事?!你活腻味了?” 活腻味了?巫阎浮随手将已然昏迷的伏麟扔到一边,一伸手捞过箜篌,将怀里人推出怀中,摘下他颈后金针,又一手将袖间弑月一抛。 白昙浑身一松,只听一声轻吟,一物便飞入掌中,不禁大喜过望,回头一望,一见果然是那兽脸面具人,心下顿起战意,当下便捉紧手中钩刀,足尖一点地面,朝他直劈而去,那兽脸人却竟不避不躲,五指在箜篌弦上极为随意的轻轻一拂,一串磅礴琴音便直贯云霄,如天龙入海,浴火凤鸣,白昙便只觉一道浑厚的罡风惊涛骇浪般迎面压来,周围湖面竟一丝波澜也无,却将他生生逼退了十来丈,猛地摔进水中,激起一道巨浪。 他刚从水中跃起,那人便已踏浪而至,他挥刀相迎,却是一丝一毫也近不了对方的身。如此近身交战,白昙越战便越是惊心,这人一招一式,拿捏得极为精准,进一分为过,退一分为失,攻守转换天i衣无缝,武学造诣已臻至化境,他没与巫阎浮交过手,却觉得与巫阎浮交手便该是此般感受。 上穷碧落,下黄泉,如登云端,如坠地狱,似是死了一回,又重回一活。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一个失神,白昙便被擒了手腕,被兽脸人从后方整个搂在怀里,双腿亦被什么细韧的软物缠紧,随着此人踩着湖面翩然跃起,手中钩刀被这人擒着他的手控着一挥而出。钩刀顷刻发出一声极为悦耳的轻吟,好似愉悦至极,锋芒所至之处,便燃起道道流火,将月光也灼出寸寸裂隙。 ――竟是三梵破第一势,却有些许微妙的不同。 白昙睁大眼睛,下一刻,身子又不由自主地一旋,随此人使出第二势,湖面霎时掀起一道巨浪,水流被弑月所引,将二人卷在其中,水火交融,惊心动魄,却亦如织如缠,不似他使出这招时那般凌厉狠绝,不留余地。 他恍然大悟:这人是在纠正他的招式? 当即聚精会神,如饥似渴,一招不漏的仔细记下,待三势全部使完,他便迫不及待朝身后人叫道:“你将我放开,我要跟你过上几招!” 这人松了松手劲,手却是擒着他命脉未放,白昙生怕自己忘了,顾不得他不放手,便依样画葫芦的将三势逐一使出,谁料使出第一势,因收势不及,被捏了一把脸,使出第二势,因出招稍慢,便刮了一下耳垂,还没使完第三势,竟被拍了一下屁股。 白昙恼羞成怒,忍无可忍,一把甩开弑月,一头扎入了水里。 巫阎浮望着水中狼狈不堪的少年,嘴角在面具后深深勾了起来。 第33章 章 |请支持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即便隔着面具,白昙也察觉到这兽脸人在看他笑话,心下火冒三丈,当即纵身从水里一跃而起,飞回旁边那座小岛上,将那把箜篌捞到怀里,以“诛天化魔掌”还击此人,他已有所悟,威力比在楼兰宫中使出的犹更甚几分,一串琴音催波卷浪朝那人轰轰烈烈直逼而去,却被对方一刀击退。 只轻轻巧巧的一刀,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而白昙也没有迎难而上,他的手僵在琴弦上—— 这兽脸人挥刀的姿态潇洒至极,优美难言,好似手里握的不是一把嗜血凶兵,而是一杆毛笔,月光为墨,湖水为纸,任他恣意纵情的挥毫作画。 天下竟还会有第二个人能使出这样的“三梵破”来? 会不会,会不会...... 不,绝不可能! 他亲手将那人杀死,亲手将他挫骨扬灰,那人怎可能还活在世上?! 白昙死死盯着那人,手指按在琴弦上,不觉弯曲成爪状,一个念头跃上心头,骨节泛白的手腕一转,便柔软下来,一只手轻拂水面般拨过十四根琴弦,红袖飘浮如波,泛起层层涟漪,另一只手呈拈花状贴着脸颊舒展开来,露出一截藕臂,双唇轻启,发出一声婉转幽怨的吟哦。 “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一招魔音摄魂使得淋漓尽致,将一曲《黍离》唱得是如泣如诉。 他此刻所求,便是要瞧瞧这人面具后的脸,方能一解忧怖。 否则日后,他定是连个安稳觉也睡不了了。 见那人果然收了刀,踏水而来,白昙手下拨弦时缓时快,琴音愈发缱绻,吟哦愈发缠绵,声声入骨吸髓,一双极美的凤眼斜斜勾着越走越近的此人,便将手徐徐伸向对方的脸,整个人全然如化了一只多情的狐妖。 巫阎浮故意负手不动,垂眸欣赏着少年此般狐魅模样,待他指尖堪堪触到自己面具,便出指如电,以“催花折枝手”点了他的穴,心下暗笑一声。 ——小狐狸,对为师用媚术?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白昙当下僵在原地,动弹不得,那人用弑月拨开他悬在半空的一只手,转到他身后,手臂一揽他的腰,就将他搂在了怀里,随即,他放在琴弦上的手便被攥住了。这人的手用布条密密缠了,因被水浸湿了而格外冰冷的五指嵌入他的指缝里,带着他若有似无的掠过琴弦,竟似在教他什么指法。 他眼睛尚能转动,脖子以下却俱动不得,目光从那近在咫尺的兽脸面具滑落到怀里箜篌上,见这人果然是在教他指法,便目不转睛的细看起来。 巫阎浮自然没这好心,一只手教他弹着琴,一只手便自他胸膛滑下,慢条斯理地夹住他喜服腰带的一端,缓缓抽起。白昙立时便慌了神,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抽出一整根腰带,缚住他双眼,绕到脑后系紧reads();。 此时,琴弦间流出一串乐音,先如月华逐水,梦落飞花,又似鸿雁振翅,鱼龙潜跃,说不出的美妙绝伦,情意暗涌,竟是一曲《春江花月夜》。 因着这一曲天籁之音,这大漠湖中,夜黑风高,孤岛之上,竟也好似良辰美景,风月无边,要配上洞房花烛,一夜*,一双红烛,方才应景。 巫阎浮弹得愈发兴起,心下暗忖,正巧小娃娃穿着喜服,不如今日就把他娶了,甚好。 白昙只听得耳根泛红,心慌意乱,忽而,肩上滑下一物,正是那张兽脸面具。下一刻耳垂被两片薄唇衔住,含在齿间,温柔肆意的吮咬。湿透的喜服自肩头滑落,露出琴弓般的脊背。巫阎浮垂下眼睫,目光幽深,手指沿路而下,落到少年隐隐泛红的娆骨处,试探意味地屈指一碰。 “呜!”白昙小小的呜咽了一声。 那小小的骨节如巫阎浮上次见到的那般扭动起来,且红得更加娇艳。 巫阎浮眉锋一跳,心潮一阵暗涌,呼吸也紧促几分。 可惜了,小娃娃连他是谁也不知道,这么要了他,实在遗憾。 惊骇恐慌的乱绪几欲冲破白昙胸口,他身子却动弹不得,只有睫羽剧烈抖动着,像一只落水的鸟儿拼命扑腾着双翅,眼眶里转瞬便蓄积了湿意。 这人......这人到底是谁? 他大脑嗡嗡作响,似充斥了千百只黄蜂,俱是这句疑问。 奈何他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亦看不见身后人的表情,便只觉肩头被一只大手按住,胸膛压在箜篌之上,一头青丝被拨到一侧,流泻到地上。娆骨处袭来一丝刺痛,白昙睁大了眼,泪水似一串断线珠子般滚过十四根琴弦,落到喜服的裙裾上,便如坠入滚滚红尘,湮没不见。 修长有力的手捻着一枚金针,刺入少年白皙的皮肤,作画一般缓缓游走,针尖过处,便蜿蜒生出丝丝红痕,手指旋过一圈,便一气呵成。一朵绮艳昙花在娆骨上绽放开来时,少年已是汗流浃背,泪流满面。汗液混合着血汇成一缕,一路淌了下去,渗透了薄薄亵裤。 竟好似处子初经风月,落了红。 巫阎浮凝视着那朵他亲手刺上的昙花刺青,似春风拂面,唇角微漾。他将怀里少年的脸扳过来,果然见他一副羞耻欲死的神态,闭着双眼,耳根至双颊红得惊心,缚在双眼上的腰带已然湿透,发丝也一缕一缕的粘附在鬓间,当真是可怜至极,哪还有方才勾人的狐魅模样? 分明,是只被欺负了的小奶猫。 巫阎浮无声一哂,替少年掩好衣袍,将他一把翻抱过来,一手捏住他下巴,大拇指抚过抖动的殷红唇瓣,低下头,舔去唇角一滴未干的泪。 呵,只这一个小小的教训,就吓成这样,日后可如何面对他? 昙儿,为师脱下这层伪装之时,你当如何自处啊? 嘴唇被舌尖若有似无的掠过,这瞬间,白昙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那种甜腻的药血味。 是错觉么?这味道...... 他馋得咽了口唾沫,一阵口干舌燥,百足挠心。 巫阎浮眼神一沉,伸手一点,解了白昙穴位,不待对方缓过神,便飞速掠过水面,藏匿入黑暗的密林之中。 白昙撑起身子,将脸上的腰带一把摘下,双眼发红地望向四周,发现那人早已消失得不见踪影,手指一紧,猛地便将数根琴弦抓得稀烂,琴音厉如一串霹雳,爆开的罡气直将周围湖面激起一圈滔天巨浪,水花如雨reads();。 抹净脸上泪迹,他便褪去一边衣袍,扭头去瞧后腰。 艳丽绽放的昙花刺青甫一跃入眼帘,他便打了个激灵。 那人竟知道他名字的根源。 除了那老魔头...... 不,绝不可能!那老魔头绝不可能还活在世上! 且不说他从他的尸体里取出了血舍利,做不得一分假,即便老魔头还活在世上,也不会不敢以真面目示他,且哪有此人这般好心会教他招法! 那人不许他摘下他面具,许是因为他见过他,怕被他认出来? 白昙抹了抹嘴唇,只觉得方才那一丝甜腻的药血味还弥留不散。 会是他么? 白昙蹙起眉毛,回想起在流沙下废墟里药人的举动,心里咯噔一跳。 难道那药人深藏不露?可他如何会他本教武功,且练到了如此境界? 若他有如此强悍的武功,他怎会一点也没察觉到? 惑心蛊的效力分明也还在...... 白昙越想思绪越乱,此时又听不远处传来动静,连忙系好衣服,警惕地循声看去,便见一艘船的轮廓从湖面弥漫的雾气后透出来。 他退后一步,伏下身,将一旁尚在昏迷的伏麟拖到一块岩石后,眯眼盯着那艘驶来的船,这船不小,船头站了五六个人影,其中一人擎着火把。 唯恐是伏鹿那帮人追来了,白昙当下便想走为上策,不料,两个熟悉的声音却忽然遥遥传来,似乎是在喊“教主”,听起来正是姬毒与离无障。 白昙心下一喜,待船驶近岸边,便抓起伏麟跳上船。船上几人俱是一惊,离无障大喜过望,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他身着一件喜服,又浑身湿透,脸上还红晕未褪,喜悦便也顷刻散了,余下些许疑惑。 “教主,你怎会在此?” 白昙不答反问:“你们又是怎么找到本座的?” ”方才,有人遣信鹰送来了这个,”说着,离无障将一物从袖间取出,放在手心,“此人又利用信鹰,将我们一路引到此处。” 白昙凝目看去,便见他手中赫然是那串他被司幽夺去的耳坠,不由一惊,立时拿起检查了一番,心知,将他们引到此处的定也是那兽脸人无疑了。 “教主,这个人是?”姽鱼儿看着瘫倒在地的少年,面露惊色,蹲下身去,“这是伏鹿之子,伏麟?” 此言一出,弥兰笙脸色不禁微变:“莫要让他醒来,他若醒来,定会将那个蛊人引来。蛊人擅水,我们上藏龙岛之前遇见他,极是不利。” 白昙冷冷一笑:“无事,本座已封了他的死穴,即使醒来,也如活死人一具,什么事也干不成。来人,把他关起来,严加看守。” 说罢,他便径直朝船舱走去,走到将他之前睡的那间舱房前,将门缓缓推开。 药人浸泡在浴桶之中,闭着双眼,听见动静,便睁眼朝他看来。 第34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晋i江i文学城独发请支持正版) 药人还是那副茫然懵懂的表情:“主人?” 白昙“砰”地一下又把门关上了,看向自己的几名属下,低声问:“这药人,一直在船舱里没出去过?” 离无障见他如此问,心里有些奇怪,如实回答:“属下昨晚追着教主去了楼兰,刚刚回到船上,不大清楚reads();。” 姬毒道:“属下一直在船上等消息,没见药人出来过。教主为何如此问?” 如此说着,他却心想,没人知晓,他方才为帮师尊“暗度陈仓”,废了多大功夫才引开其余几人,累得有够呛,千万别让小妖孽起疑了才好。回想起巫阎浮那般满面春风的样子,姬毒的目光不由在白昙身上多徘徊了一会。 ”没出来过?”白昙蹙了蹙眉,方才那股药血味,莫非真是幻觉? 难道是他太渴了?他咽了口唾沫,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的确,有好几天没饮药血了。正欲走进门内,姽鱼儿却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教主…” 白昙一见她这幅欲言又止的神态,心里便“咯噔”一跳,又怕又忧,忙随她走到了一边:“姨母,何事?莫非是我的娆骨又……” 姽鱼儿点了点头:“教主可否给妾身瞧一瞧你的娆骨?” 白昙犹豫了半晌,走进一间舱房,待姽鱼儿将门掩上,便将喜服褪到了腰间。一朵绮丽妖异的昙花刺青跃入姽鱼儿眼帘,她愣了一愣,取了一块丝帕将刺青上的血迹擦去,见少年的娆骨娇艳欲滴,大着胆子捏了一捏。 “你……”白昙扭过头,姽鱼儿收回手,表情一瞬变得极为难看。 她退后一步,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眼圈已微微泛红。 “怎么了?”白昙披上衣袍,紧张地问道。 姽鱼儿闭上眼,攥紧手中丝帕,心如刀割。她这个可怜的外甥…… 竟也是此般的宿命。 “姨母?”见姽鱼儿背着身子沉默不语,白昙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起来。 “教主……你可曾为情所伤?可曾是有人负了你?” 白昙嘴角微微一抖:“自然……不曾。怎么了?” “那为何……你的娆骨上竟已病变?”姽鱼儿声音轻颤,一字一句缓缓道,“妾身本来奇怪教主娆骨未开,身上魅气竟如此之重,原来如此。人人皆道,我娆人如狐,性i淫好色,多出戏子婊i子,却不知狐狸最是深情,娆人亦如此,若是对一人动心,也便会一生钟情于那人。可若被那人所负,娆骨便会病变。常人是看不出来,妾身同为娆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钟情……”白昙面无表情,目光亦毫无波澜,“娆骨病变…会如何?” 姽鱼儿转过身来,攥住他一只手,她手指冰凉,却攥得极紧。 白昙被她弄得有些痛,却未挣扎,任她将手翻了过来,一根手指沿着他命线往下,在齐拇指的位置便堪堪停住——那以下的纹路,竟是……没了。 姽鱼儿睫毛一抖,一滴眼泪无声落在少年手心。 白昙心里一暖,如今世上会真心为他落泪之人,想也只有他这唯一的血亲了罢。他局促地伸出手,像个孝顺的孩童般,帮眼前这有几分肖似他生母的女子抹了抹眼角:“姨母莫哭。姨母不妨直言,我还有几年好活?” 姽鱼儿静静落了一回泪,沉默半晌,才开口:“外甥,姨母求你一件事。” “你说。” “寻个世外桃源,好好过日子……莫要在这江湖里杀来杀去的了reads();。” “如此……想来是没多少日子了?”白昙点了点头,好像说得不是自己,自问自答了一句,便笑了,“那我更要抓紧时日,把想得的都得了,把想做都做了,省得含憾而死。我白昙是命比纸薄……心比天高,那又如何?” 姽鱼儿凝视着烛光中少年容颜,便觉他真如一朵昙花,只绽放一刹,却是惊艳绝伦,不似能长留世间之物,只要一阵寒风吹来,他便会凋零了。 只是他不想凋零的无声无息,而要如燎原之火,烧遍这片天地。 她擦了擦泪水,也跟着笑了:“想不到你与姨母的性子倒是有几分相像……当年,姨母也是为挣一口气,才撑到了现在,如今这条命也耗得差不多了。不过,定要在死前了结一桩心愿才行。” 白昙把手蜷缩进袖子里,心软乎乎的,只觉得姽鱼儿无比亲近,柔声问:“姨母的心愿,可是跟那个伏鹿有干系?” “自然。妾身为了他监守自盗,令曼荼罗门蒙羞,自要助少门主取回来。妾身十二岁拜入曼荼罗门,老门主生前待妾身如父如师,又将守护圣物的祭司重任交予妾身,妾身却为了一个居心叵测的贼子犯下如此大错……”提及往事,姽鱼儿一时悔恨之际,咳嗽了几声,轻喘道,“既是……为了少门主,亦是为了妾身自己……楼兰之耻,毕生难忘。” 白昙凝神看着她:“姨母在楼兰遭遇过何事?若姨母不愿说,也无妨。” 姽鱼儿摇了摇头:“你可知道‘楼兰妖姬’这名号的由来?” 白昙摇摇头。 “便是因为妾身在楼兰王寿宴上杀了他与三位王子,六位臣子,屠了王宫侍卫三百余人,逃出楼兰。妾身杀他们,是为血洗……妾身被囚禁在楼兰宫中,日日遭受楼兰王□□之耻。”姽鱼儿说着,泪光盈盈的眼里透出隐约凶光来,“那楼兰王自小身患不举之症,伏鹿便将妾身献给他治病,楼兰王病治好了,他便平步青云成了国相,还娶了楼兰公主为妻……” 听到这里,白昙再也不忍听不下去:“姨母跟伏鹿认识如此久,他又是月隐宫二堂主,你可对月隐宫那大堂主天夙有什么了解?” “天夙?”姽鱼儿喃喃地念了一遍这名字,仔细回忆了一番,“妾身只去过月隐宫一次,未见过他本人,却听过此人名号……几年前,也听那贼人提起过,若不是天夙,月隐宫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白昙一愣:“此话怎讲?” “他说的,妾身也不知真假……” “但说无妨。” “若依他所言,天夙与你师尊巫阎浮渊源颇深。他年少时,拜入月隐宫之前,其实曾是巫阎浮的弟子。后来,不知怎么,他结交上了那月隐宫二堂主‘勾魂鬼使’,救了他一命,又与他结拜了兄弟,想来,如此做法是触怒了巫阎浮,巫阎浮便将他逐出师门,打得重伤失忆,‘勾魂鬼使’将他带回月隐宫修养一阵才捡回一条命,自那以后,便在月隐宫安扎了下来。” “原来他竟有这段过往,这般狠绝做法,也确是老魔头的作风。难怪他当年会对我施以援手……”白昙眯起眼皮暗忖着,心下一动。 如此说来,那天夙会他本教的功夫也不奇怪了。那药人当真是他么? “但妾身记得当日伏鹿说,天夙其实并未失忆,逐出师门的惨痛过往也不过是一场戏。”姽鱼儿顿了一顿,“这从头到尾,都是巫阎浮布下的局。” “什么?”白昙一时未反应过来。 “他说,天夙是巫阎浮安插在月隐宫的棋子,是他的细作,唯他是从。” 第35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他说,天夙是巫阎浮安插在月隐宫的棋子,是他的细作,唯他是从。” “什么?”白昙站了起来,“细作?” 如若他听命于巫阎浮,为何会来救他? 如若他真是巫阎浮的细作,后来又怎会为了他与巫阎浮交手? 还甚至为了护他被巫阎浮重创,又做成了药人...... 这一切也太不说通了。 白昙百思不得其解:“那你对天夙之死又有多少了解?” 姽鱼儿却摇摇头:“他如何死的,妾身知之不详,不过,却听伏鹿说过,天夙其人野心太过,身为一个被人安插在月隐宫的棋子,却妄想趁火打劫,爬上宫主之位,如此两面三刀,吃里扒外之人,死不足惜reads();。” “两面三刀,吃里扒外......”白昙琢磨这四字,生出一丝疑念。这疑念似白蚁钻入那层层冻土之下,啃噬起心底被他冰封且深信不疑的某些东西。 他忆起那人说要带他离开的许诺,那人将他牢牢搂在怀里的感觉,那人射出利箭时所发出的锐鸣,他倒下时溅到他身上的血,都那般真实。 为何,伏鹿会说他两面三刀?到底有何内情? 难道.....当年他救自己出去,不是真心实意,而其实另有所图么? 如此深想下去,白昙愈发疑惑。 他既是老魔头的细作,莫非当年他救他,是那老魔头下的命令? 这念头甫一冒出来,就搅得他心绪不宁,背后冒出密密汗液。 不,不会的。是老魔头把他亲手推入地狱,怎么可能回头来救他? 姽鱼儿见他沉吟不语,便补充道:“但伏鹿所言,也未必可信。他这人阴险狡诈,假话连篇,妾身便是太过相信他,才被骗得那般惨。” 白昙心头一松,如获大赦:“对,对,他所言确实矛盾得很,绝不可信。” “对了,姨母,娆骨为何有时会扭来扭去?好似条狐狸尾巴,很是奇怪。” “你的娆骨何时动过?”姽鱼儿面露忧色,“娆骨本就是狐尾骨根所化,若自身情意萌动,或感知到对方有情,都会骚动。只是据说,因自身情意萌动和后者有些区别,可妾身未遇见过真心人,也便分辨不出来。” 他是不可能对那从未谋面的人有什么情意的,那兽脸人是对他有情了? 白昙摸了摸娆骨,这根祸根,要是能除去该多好? 便是因为这祸根,老魔头死了,他也做不到离情断欲。 夜半时分,白昙回到自己的舱房前,刻意放轻了脚步,将耳朵贴在门上,聆听里边动静。房内一点动静也无,连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清。他将门推开一条缝,朝里窥看,房内未点灯,黑漆漆的,药人在浴桶里一动不动。 今晚,他必得试他一试。 打定主意,白昙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主人?”药人闻声扭过头来。 白昙“嗯”了一声,举着烛台点燃,缓缓走到他身侧,捏住他下巴抬起,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药人看了一会,施出一招“烟视媚行”,喃喃道:“天夙?” 若这药人能如那兽脸人抵御他的媚术,便更加可疑。 一双狭长的蓝瞳里,瞳孔微微扩大了,目光逐渐涣散开来。 白昙伸手探入水里,擒住药人的一只手腕,食指压住他命脉处,仔细抚摸,却只感觉到一丝极为微弱的内力涌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疑惑地“噫”了一声,难道是他想多了? 犹豫了一下,白昙又将他的手引至娆骨处,挨了一下,却只感到一阵酥麻,不似之前被那兽脸人触碰与见到巫阎浮幻像之时反应那般剧烈reads();。 这兴许就是姽鱼儿所言的区别? 自身情意萌动...... 白昙晃了晃头,甩开这念头,撤开了手。 也许真是他多疑了? 这人当年真的是老魔头的细作么? 当年他救他,到底是不是另有缘由? 白昙凝视着烛光中男子苍白的面庞,眉毛紧紧蹙起。 琢磨这些问题其实毫无意义,巫阎浮已死,而这人已成了一个没有记忆的药人,时间又已过去数年,可一个一个的疑问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白昙越想越是心乱如麻,嗅到药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诱人气息,忍不住低下头去,咬破他颈侧皮肤,贪婪的吮吸了几大口药血,走到榻边卧下。 把头缩进被子里,他将一口药血全吐了出来,睁大眼睛,屏息凝神。 巫阎浮睁开眼,两下解了自己穴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榻上少年良久,待听见他呼吸平稳下来,才从浴桶里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近了榻边。 他俯下身子,伸手拂过少年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头鸦发。柔软顺滑的发丝溜过手心,如同抓不住的似水流年,诱得他不禁稍稍收紧了手指。 ——现在他要想把他抓在手里,便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不过,再多等一等也无妨。等他亲手助小娃娃坐上武林霸主的位置,再将自己的功力取回来,让整个武林都知道,西域武林霸主是谁的人。 最好在武林大会上,八抬大轿的将他明媒正娶了。 如此想着,巫阎浮直起身子,被子却探出一只手,将他的手腕抓住了,巫阎浮稍一迟疑,刹那间,少年猛地蹿了起来,一把扼住他的脖颈,将他翻身压在了榻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催花折枝手”点了他的穴。 “装了这么久,想必很辛苦罢?”少年屈膝压住身下男子胸膛,低下头盯着他,一头鸦发俱泄到他脸上,“天夙?我这般唤你,你敢应吗?” 巫阎浮抬眼看着上方少年凶神恶煞的可爱神态,胸口发痒,心念电转。 ——到了这一步,褪下这第一层伪装,倒也无妨。 “主人,为何要唤我的旧名?” “你......!”白昙脸色骤变,卡着他咽喉的手指一紧,一只手又去探他的命脉,果然便摸着一股浑厚的内力,心下大震,“昨夜那兽脸人就是你?” 巫阎浮摇摇头,淡淡道:“阿痴只知道,阿痴是主人的阿痴。” 白昙瞪着那双此刻已褪去茫然,幽幽深深的一双蓝眸,后腰灼刺难忍,当下扬手“啪啪”甩了他两耳光:“你何时恢复了记忆?你骗了本座多久?” 巫阎浮微启薄唇,低低道:“从一开始……便记得。” 当头如一个惊雷炸响,白昙霎时恼羞至极,怒不可遏,见他目不转睛,眼底似暗藏戏谑之意,伸出两指便欲取他双目,指尖悬在眼皮上堪堪止住。 巫阎浮闭上眼皮,长长地叹了口气:“主人想要阿痴的眼睛,取走便是。只是,日后便再看不见主人,实在可惜reads();。” 白昙听他这般耍无赖的口气,更是火冒三丈,咬牙怒道:“你以为本座不忍心?仗着自己多年前救过本座一命,如今便将本座当猴耍?好玩?” “自然不是。阿痴不过是想保护主人。阿痴说过......阿痴,喜欢你。” 几个字甫一出口,白昙便觉娆骨袭来一阵骚动。 他慌得一把捂住巫阎浮的嘴,小指却不经意陷入了他唇间,便被如蛇似蟒的湿凉舌尖裹住,极尽挑逗的吮舔了一番,发出轻轻地“咂”一声。 白昙的耳根唰地便红透了。 巫阎浮欣赏着他此般神态,愉悦到了极致,可转瞬又被狠狠扇了一耳光,唇间溢满了浓重的血腥味,他心下却如一只嗜血恶狼般隐隐兴奋起来。 他几乎想此刻便将白昙按在身下,将他占为己有时,告诉他自己是谁。 “你若再说这种话,本座便将你的舌头割了!”掐住男子染血的下巴,指甲陷入他咽喉间,划开一道血口,白昙忍住渴血的冲动,将目光挪开了。 这人不是他以为的可任他宰割的药人,而是一条潜藏他身边的伏兽。 “本座问你,你当年是不是巫阎浮安插在月隐宫的细作?” 巫阎浮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呼吸一滞。 这小娃娃,居然会知道这个,是从谁嘴里听到了什么不成? “说!”白昙细细观察着他神态,见他略有迟疑,胸中噼啪一声,好似什么珍藏之物裂开了,“你是,你果然是。你是个细作,当年为何会救本座?” 他满以为这人是救他于水深火热的恩人,满以为这人是世上极少以真心待他的人,满以为他真是个阿痴——却不知,从头到尾竟是一个骗局。 “如若阿痴说,阿痴自那时起便喜欢了主人,主人信不信?” 白昙厉视着他,双眼泛起一层雾气,嘴唇抖了一抖:“不信。” “那么主人想必是更相信另一个答案。”巫阎浮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白昙猛地一怔,眼圈立时红了,嘴唇抖了好半天,才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好似嚼碎了牙根发出的声音:“我亦不信……一千个一万个不信!” “阿痴所言,句句为真。这两个答案,主人想信哪一个,都可以。” 白昙闭了闭眼,杀意涌到心间,掌中聚起一股内力,嘴角硬扯了起来:“本座都不信。本座只知道,宁愿我负天下人,莫让天下人负我!!!” 话音未落,他便一掌朝身下男子心口处重重劈去,却见对方闭上双眼,躲也不躲,便又及时撤回了内力,收掌为拳,一拳落到他胸口上。 这一拳没用内力,并不多重,于巫阎浮而言只如被软绵绵的捶了一下。 白昙拳头抵在他心口,只感到他心跳极为急促,一下一下,如擂鼓声声,疾风撞钟,好似真喜欢他到极了,便连死也不怕,巫阎浮却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披得是别人皮囊。 若是换了他自己,他这做师尊的,可真是颜面无存,枉他活了五十多年。 tbc 不好意思哦刚才有个bug,师尊不知道崽子命不久矣>>我太困一时写错了 第36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占用一下正文因为很重要,上章我写出了一个bug实在不好意思,虽然紧急修改了但是还是有读者看见了我解释一下,崽子没有说出他命不久矣的事情所以师尊没有对应的反应,那句本来是他心理活动我一困写错了,很抱歉!! ―――――――――――――――――――――――――――――――――――――――――― 白昙厉声逼问:“你为何不躲?” 巫阎浮又叹了口气:“主人点了阿痴的穴位,阿痴当如何躲啊?” “你曾是那魔头弟子,'催花折枝手'练得比本座更胜一筹,装什么装?” “可阿痴若是躲了,主人不就不要阿痴了吗?” 白昙听他这一本正经的一口一个阿痴,心中羞耻难堪,当初他以为他是真痴,便给他取了这么一个绰号,如今看来,痴的反倒是他自己。 不过这人倒是真的没想躲,着实令他有些意外。方才他那一掌劈下去,纵然天夙武功胜他一筹,也会被震的颅骨开裂,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白昙收回拳头,压在巫阎浮胸膛上的膝盖用力一沉,冷冷道:“你不躲,不过是笃定本座不会对你下杀手。” “主人如此聪明,又怎会不知晓,留着我比杀了我好处更多?” 说罢,巫阎浮笑了一下,白昙一瞬失了神,这药人一直是一幅懵懂茫然的神态,他不曾见他笑过,可不知怎么,这人笑起来竟令他觉得似曾相识。 这般似笑非笑,玩世不恭的神态,好似把天下人尽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忽然生出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reads();。 这人的脸,就像是一张面具,面具底下藏着另一个人。 如此想着,白昙如惊弓之鸟,伸手便去揉掐男子的脸,从耳根到下巴,仔仔细细检查一番,未发现一丝□□的痕迹,才松了口气,不由自嘲: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儿,真是杯弓蛇影。老魔头早就死透了,害怕什么! 巫阎浮眯起眼睛,盯着他:“主人以后打算怎么处置阿痴?” 白昙心道,诚然这人算不得他的救命恩人,但却在楼兰将他从司幽手里救出,不仅如此,还点拨了他几招,令他功力大进,并非是想加害于他。 再者,他是他的药人,他离不了他的血。 可这人显然颇有心机,若要留在身边,他不得不防。 “你蛰伏在本座身边这么久,到底所求为何?” 巫阎浮舔了舔唇角:“阿痴说过,喜欢你。” 白昙后腰一麻,恶声恶气道:”你闭嘴!本座说过,不信!“ “这是其一。”巫阎浮心知这小狼崽子自然没这么好哄,便道,“杀伏鹿,一统月隐宫,这是其二。这其三,便是因为主人手里的藏宝图。” 白昙讥笑一声,果然另有目的。 不过,如此坦诚相告,这人倒更可信一些。不过.......他伸手在虚空一抓,却感觉惑心咒毫无动静,便知蛊虫定是被这人设法弄出来了。 巫阎浮淡淡道:“主人不必怕我,若阿痴有害你之心,早便下手了。” 白昙如鲠在喉,磨了磨牙:“你倒真是忍辱负重,深藏不露。” “多谢主人夸奖。” “你!”白昙没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一时语塞,只觉自己骑虎难下,进退两难,此时,渴血之感也愈发强烈,他咽了咽唾沫,已是忍无可忍。 “主人?”巫阎浮见他喉头不住滚动,低声引诱,“主人想喝血了?” “怎么,你喜欢本座吸你的血?”这一句问出口,白昙便立时意识到了什么――每次他饮完血后,便会昏愦一阵,谁知那时这人对他做了什么。 如此一想,他便大为光火,伸手一召,将弑月收入掌中,将身下男子的脖颈割开一道血口,以血饲了刀,便一脚将他踹下了榻去,自己靠着墙面,将弑月立在身前,低下头,细细舔去沿刀上凹槽淌下的一缕鲜血。 饮够了血,少年便抱着怀里钩刀闭上了眼,戒备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他下巴淌着鲜血,鸦发松散,胸口阵阵起伏着,整个人既柔弱又肃杀。 ――仿似这天地之间,唯有这把兵器,是他的依靠。 巫阎浮摸了一把鲜血淋漓的脖子,抬眼便少年此般模样,眼神暗了一暗。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一番,注意到少年鞋履未褪,不禁暗暗好笑,弯下腰去,替他一一除去了鞋袜。将一双莹白玉足握在掌心,男子缓缓低下头,啄了一下少年足尖。未免将对方惊醒,他吻得极是温柔小心,浅尝辄止,少年却缩了一缩脚趾,勾得他心尖一漾,唇角不觉勾了起来。 他清楚得很,这小娃娃如今看上去锋芒毕露,其实性子还是胆小。 似个纸糊的老虎,稍微用力一点,就要给戳破了。殊不知这小娃娃越是表现得凶蛮霸道,便越是诱人染指,啧,这叫他做师尊的,怎么放心得下? 如此想着,巫阎浮又是疼惜,又是心痒,拨了少年脚镯的一颗喉铃,捏在手里揉捻,此时,却忽觉空气中袭来一丝异样的波动reads();。 他心里一凛,便跃到窗外,一出手精准点了那窥视之人的穴。 一眼看清此人是谁,感到对方内息极其紊乱,已有发狂之兆,巫阎浮立时将他腰带一抓,疾风般掠过湖面,纵身跃入对岸密林之中。 甫一落地,巫阎浮怀里之人便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来。 巫阎浮蹙起眉头,一手抓着怀里人腰带,解开他衣袍,将他翻过身来,手间几根金针上下翻飞,转瞬扎进对方奇筋八脉的数个要穴,又一收五指,便将金针尽数吸出,霎时,几股黑血自几个针孔中一泻如注。 待黑血排尽,半昏厥的紫衣男子方才悠悠醒转,虚弱唤道:“教主……” “本座在。” 巫阎浮替怀里人掩好衣袍,将他扶坐起来,却被一只灼烫的手忽地攥住了手腕,紫衣男子仰头朝他望来,一双眼如深秋凋零的柳叶,萧瑟凄苦。 “教主,属下命不久矣,教主可否答应属下一事?” “何事?” 听得对方声音透出几分关切,司幽将头依在他手背上:“几月前……属下为了练六欲天,习了那天女勾魂式,寻了一人双修。那人是武林正道中人,属下却害他失了武功,心中有愧,望教主能将属下带回那人身边。” 巫阎浮垂眸看向他,一哂:“傻子,你若回去,那人怎会轻饶了你?” “死在他手里,便算司幽恶有恶报……死了,也好过活受罪。”说着,男子轻咳起来,脸颊上血丝更密,几乎渗出血来,“教主便答应了属下罢?” “想来方才房内的情形,你是都瞧见了……才说这样的傻话。”巫阎浮反手捉住他手腕,两指压在他命脉上为他平复内息,“司幽……你又不是不知本座当初寻个娆人来顶替你做明妃的缘由,莫要太过偏执。” 紫衣男子闻言精神一振,脸色好看了许多:“那教主如今治好了么?” 说罢,便伸手要去探对方腹下,却被几根鬼藤堪堪阻在半途。 一只手将他下巴抬起,对上男子幽邃暗沉的眼眸,摄人心魄。 “你好大的胆子啊,司幽。” 司幽缩回手,伏身在他面前跪下。 “教主……司幽自知是无法助教主练成大功了,不敢奢求太多,希望教主顾念司幽追随教主数十年的份上,圆了司幽最后一个心愿可好?” 巫阎浮抬起他下巴:“若是本座力所能及之事,本座自会尽力而为。” 司幽仰起头:“教主……可否亲手了结属下的命?” 巫阎浮盯着他,唇角微微绷紧。 “教主想必比属下更为了解,习武者,走火入魔而死,死状最为凄惨,属下连任浮屠教两代护法,唯愿死在教主手下,方才体面光彩。” 巫阎浮摩挲他的脸,沉默良久,手滑到他颈间,才道:“你可算伴随见证本座一生荣辱成败之人,若你死了,本座在这世上,便再无知己。” 司幽闭上双眼:“有教主这一句……司幽此生无憾reads();。” “无憾便好。” 巫阎浮一寸一寸收紧手指,却见司幽颊上血丝猝然裂开,唇角上扬,一瞬表情变得如魔似妖,妩媚又疯癫,一双手臂忽然伸来,缠上他脖颈。 “怎会没有遗憾?”一串轻笑自男子嘴唇溢出,贯入巫阎浮耳中,层层侵入心魄,紧紧缠住他的一双手臂似胶着在他身上,竟令他一下没有扯开。 心知对方已心魔所控,失了神志,巫阎浮负手而立,浑身暴起一道罡风,将缠着自己之人震飞出去,坠到湖中,便纵身飞去,将他从水中捞起,放在一颗树下。正欲去察看对方如何,他却忽觉腹下烧起一股邪火。 巫阎浮瞳孔一缩,便知自己是中了这诱佛术,被催出了情i欲。 方才司幽对他使出的一招正是“天女勾魂”中最为厉害的诱佛之术,顾名思义,若是毫无防备,饶是佛陀也难定心神。纵然是他,中了招,也需得寻个无人之地,打坐一天,疏通奇经八脉才可解。当下,他顾不得其他,回身便朝树林深处疾步行去,却在此时,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动静。 巫阎浮心里一跳,莫不是小狼崽子听到了动静?回头一瞧,果然便望见一抹人影自湖上那艘船翩然而至,转眼间,就穿过树影落到他面前。 白昙落到草丛里,冷冷盯着他:“你一个人大半夜鬼鬼祟祟在这里做甚?” 啧,小狼崽子醒的真不是时候。巫阎浮答也不答,当下便施展轻功,跃入林中,白昙见他看到自己就跑,哪里肯罢休,足尖一点,便紧追上去。 “你跑什么跑,给本座站住!” 此时这师徒两人俱使得是“舞风弄月”,一前一后,在林间树梢纵跃穿梭,却也拉不开多少距离,巫阎浮在前方步法愈疾,白昙便也追得越猛。 不知不觉,二人都进了藏龙岛深处,巫阎浮一眼望见前方若隐若现的石群轮廓,知道再往里走,便进了“六道轮回”阵,正式闯入了武林大会的擂台之中,里面就是机关重重,高手如林,危机四伏了,无奈,只得将白昙往另一个方向引了一段路,到了一座隐蔽的石庙前才停步,立即盘腿坐下。 白昙看他一语不发的坐下打坐,心里纳闷得很,又想起刚才在黑暗中看见还有一人落入水里,好像是被这人打伤了,越想,越是满腹疑云:“你怎么了?刚才为什么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跟你交手那人是谁?” 巫阎浮闭着眼睛,听见他盛气凌人的清亮声音,只觉像有无数小爪子在挠着他耳膜,他双手结了印,默念清心静气咒,腹下妖火却是愈烧愈旺。 “喂,本座问你话呢!” 白昙不依不饶,持着弑月,走到巫阎浮身前,用刀首挑起他下巴。 巫阎浮额角青筋狂跳,缓缓睁开眼睛,眼白都蔓出了血丝,目光落在眼前少年敞开的衣衽内一片凝脂般的肌肤上,便似被吸住了般挪不开。妖火轰地窜起来,几乎将他从里到外都烧穿了,滔天的情i欲便要破闸而出。 不是他不想要这小狼崽子,而是他不想在这不堪的状况下要了他。中了“天女勾魂”此等凶邪的招术,他亦难以自控,不知自己会干出什么来。 白昙看他直勾勾盯着自己胸口瞧,顿时恼羞成怒:“你在乱看什么?” 巫阎浮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难听:“……你快些走。” “为何?本座想去哪,就去哪。” 白昙蹙起眉毛,看他神态异样,浑身冒汗,便收回弑月,凑近去瞧。 第37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巫阎浮一手掩住腹下异状,一手捉住白昙伸过来要探他脉相的手,头脑发胀,已是难耐至极,极为困难地吐出一个字,“滚。” 这字甫一出口,白昙就变了脸色。似心底陈年旧疤被人生生剐开,顿时一阵剧痛难忍,他扬手就想扇巫阎浮耳光:“凭你,也敢让本座滚?” 话音未落,他另一只手也被巫阎浮堪堪捉住,掌心擦过对方脸颊,拂过眉宇鼻梁,在嘴唇停了一瞬,似想亲他似的,转瞬,又被极快地扯开了reads();。 白昙挣开手,退后一步,巫阎浮站起来,立时背过身去。 恍然好似当年,师徒二人也便是只相隔一步之遥,却是咫尺天涯。 见对方又有要逃的意思,白昙一个箭步上前,心中战意袭来,只欲逼这人与他痛快切磋一场,当下使出一招“诛天化魔掌”朝他背心袭去。巫阎浮旋身避过,手肘四两拨千斤挡开他手臂,伸手一掌假意抓向他天灵盖。 见他使出杀招,白昙心中一凛,不甘示弱,使出全力一掌迎去,掌心相撞之时,竟觉对方根本没用内力,这一下几若以卵击石,只见眼前白发男子被他震得向后飞出几丈,撞在石庙前的一根柱子上,石柱轰然四分五裂,石庙霎时坍塌下一角,竟砸在下方男子身上,将他重重压住。 白昙一惊,方才意识到这人根本没想伤他,急忙冲上前去,两掌将碎石块震碎开来,发现底下男子上身鲜血淋漓,下半身还压在半根石柱上,便出掌一拍,将足一人粗的柱子拦腰劈断,弯腰捞起对方脖颈。 “喂,你怎么样?” “……”巫阎浮闭着眼睛,不想回应。 白昙伸手去探他鼻息,指尖不经意拂过他嘴唇。 “……”巫阎浮屏住呼吸。 小娃娃还不走……干脆让他以为他死了罢。 白昙心里大惊,将他手腕握住,又去探他脉像。 巫阎浮凝住心脉血液,一动不动。 白昙愣了一愣,不死心趴下去,强忍着去舔药血的冲动,把耳朵贴在巫阎浮心口,柔密的发丝扫过他下巴,激起一片灼心化骨的痒意。 “砰砰砰砰………” 巫阎浮心跳快得乱七八糟。 白昙松了口气,蹙起眉头看向这人的脸,伸手去扒他眼皮,手腕猛地攥紧,男子紧闭的蓝眸倏然睁开,冷冷盯着他,呼吸湍急:“你还不走?” “你以为本座想管你死活?要不是你的血......流了这么多,实在浪费。”说着,白昙撑起身子,却瞥见他肋下一道伤口嵌了块尖石,血如泉涌,不由一惊,忙将正要起身的巫阎浮一把按住,小心翼翼地替他拔去。 这疼痛于巫阎浮而言倒不算什么—— 此刻白昙凑那么近才是真正的煎熬。 少年天生的体香似一股迷烟直往他鼻里钻,钻进五脏六腑里。 巫阎浮双手蜷起,抓紧几块碎石,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这一刻他无比确定,白昙就是他的现世报。他弑父杀母,血债累累,却罕有敌手,只手遮天,所以上天派来这么一个小魔头来克制,来折磨他。 让他为他死了一回还不够,还得活着受罪。 偏偏白昙还看不见他□□什么光景,不知死活地只顾着给他清理伤口,低着头,粉雕玉琢的面庞上泛着一层柔光,神态异常诱人。 巫阎浮眼神迷乱起来,凑近少年耳垂,深嗅了一口他的体香。时,尖石被猛地拔出,巫阎浮浑身一震,鲜血猝不及防溅了白昙一脸。 他抹了一把嘴,便想凑上去舔伤口,却顾着面子,只矜持地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却不知这般举动落在巫阎浮眼里,只如火上浇油reads();。他一只手将身上少年狠狠按进怀里,嘴唇抵着他娇嫩小巧的耳垂,嘶着嗓子道:“你知不知晓......你这是在玩火*?” 白昙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挣扎起身,便听一下裂帛之声,他一截袖子被撕了下来,身子被猛地推到一边,石堆中的男子站起身来,一下纵身闯入那塌了一半的石庙内,接着便听雷鸣般的轰隆一响,只见一尊石头佛像横飞出来,将窄小的石庙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白昙愕然,冲到门前:“你到底发什么疯?” “滚。”里头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喘,似头走投无路的困兽。 “你!”白昙攥紧手中弑月,心念一转,退后几步,假作离去,却轻盈地纵身一跳,无声无息落至那石庙顶上,俯身去听里边动静。 听见外面再无动静,巫阎浮方才解开自己穴位,跌跌撞撞地靠着佛像背面坐下,一口血溢到喉头,被他强行咽了回去,一只手探到腹下。 方才白昙一番胡闹,已耽误了疏通血脉的最佳时机。 如此,只便只能...... 黑夜中林间十分安静,只有风过密林,沙沙作响。 从石墙裂开的缝隙间传出的一串喘息便格外清晰了起来。 这喘息喑哑沉闷,夹杂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情-欲。 同为男子,白昙一听,便恍然悟到这人在石庙里面做什么。 他方才那副模样,难道是中了迷-香春-药之类的不成? 想明白这人为何紧张的要他走,白昙心惊肉跳,联想到这人三番五次的占他便宜,更是一阵后怕。他武功胜他一筹,若刚才控制不住....... 他摇摇头,呵,装模作样,深藏不露这么久,还想故作正人君子么! 听得里边喘息声声,白昙再也坐不住,起身便想走人。 “呃......”却在此时,里边传来一声愉悦的嘶哑闷哼。 心知肖想之人便近在咫尺,巫阎浮一时兴奋到了极致,汗水淋漓的双手动得更快了些,亦放纵了自己,喉头溢出声声不堪入耳的低吼。 昙儿,你可听得开心?日后让你夜夜都听。 白昙从石庙顶上窜跳起来,落荒而逃,气喘吁吁的冲进林间,整根脊梁都软得没了形状,倚着一颗树,才没栽倒在地。娆骨泛起热意,狐尾般阵阵蠕动,他忍不住蹭了蹭树干,娆骨顿时说不出惬意舒爽。 “唔!”白昙便打了个激灵,站直了身子。 他这般情状,简直,简直似狐狸发-春,都蹭起树了,可怎生回事...... 白昙羞耻地捂住脸,头抵在树干上,厌恶极了自己。 忍耐了一会儿,娆骨却愈发骚热,不自觉地引着他把腰臀往树上磨。 白昙臊得想死,左右一望,见四下无人,也窜上树去,寻了一根粗壮枝干,躺在上头自淫起来。树叶被摇晃得沙沙作响,似在窃窃私语,浓密树影遮蔽了一切,予他一方隐秘之所,不必顾及其他。 快活完了,白昙便觉乏得很,透过树枝望着上方的夜穹出神,嘴里叼着一片叶子,双腿垂下去,一双裸足无意识地在半空中晃来晃去reads();。 如此看来,以后娆骨发作起来.....找颗树解决也无妨...... 起码树不会负了他,不会害了他,不会有忧怖,亦无需他爱。 不会惹得他娆骨长开,更不会令他短命。 他伸出手,借着月光,细看自己手心。 ——命线似乎看上去比昨日更短了些。白昙想了想,便明白过来。 原来他病变的娆骨每动一次,他便离死更近了一步。 为何他的娆骨总会因为天夙而动? 是他对他动心了不成? 这念头一出,白昙便被吓了一大跳。 怎么可能! 正心乱如麻的想着,忽然一串“窸窸窣窣”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是有人踩过草丛的脚步声。他警惕的坐起身,循声望去:“谁?” “是属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应道,从树影里走出来。离无障拨开面前的一根树枝,走近少年所在的树下,恍然像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他替师尊取酒时,偶尔就能看见白昙如此时这般藏在那株昙花树上,像只猫儿。后来他逐渐发现,白昙只要生气或者难过,在屋子里,就喜欢钻被窝,在屋外,则喜欢上树。他方才追出来一阵好找,也没找到人,发现附近一颗树无风自动,才发现白昙果然是在树上。 只是......也不小心看见了不该看见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白昙盯着他,低声逼问。 “属下在远处听见这边有响动,才发现教主......”离无障不敢直视白昙双眼,眼前挥之不去方才那幕香艳的画面,不禁庆幸自己戴着面具,“教主为何三更半夜一个人跑出来?属下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白昙系好腰带,跳下树来,望了一眼石庙的方向,想起湖畔那个落水之人,道,“你随我去那边看看。” “嗯。” 二人回到船方才经过的湖畔边,落水之人却已不见踪影。 放心不下尚在石庙中的那人,白昙便又与离无障折了回去,刚到石庙附近,就远远望见一个人影在石庙之前,双手舒展,踮着脚尖旋转身子,竟在缓缓起舞。他的舞姿极是凄艳哀怨,又穿着一袭紫衣,脸色惨白,在这月光下,密林中,废庙前,宛若一抹孤零零的幽魂。 看清那人是谁,白昙心下一惊,杀意顿起。 上次受的羞辱,他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一首《苏幕遮》被男子此时轻声唱来,犹如鲛人在海中哀吟,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千回百转,“教主,你说司幽舞姿好看不好看?” 他口中那教主,必然不会是他,定是那老魔头了。 白昙蹙起眉,见司幽神态似痴似狂,不由暗忖,这人莫不是疯了?侧头与离无障对视一眼,便知对方和他的想法一样。 他虽自诩心狠手辣,却也不欲欺负一个疯子,便将弑月收回了袖中reads();。 “你从小到大都最喜欢看司幽跳舞,这一只舞,司幽编了三年,还没来得及跳给你看,你便死了,等司幽跳完这只舞,便去陪你。” 说罢,他舞步骤然加快,像跳胡腾舞般旋如疾风,三千鸦发散乱,衣衫被身上爆出的罡风撕扯得片片碎裂,好似百鸟振翅,落叶翻飞。 竟是欲就地自尽。 此时,轰隆一声,石庙里传来一声响动,一个修长的身影纵身飞出,落到司幽面前,闪电般地一出手便点了他的穴。司幽便似抽了骨头般软软倒向白发男子怀里,双臂缠住他的颈项,二人一时亲密至极。 白昙不禁愣住,脚下一重,踩断了一根枯枝。 巫阎浮抬眼瞥去,瞧见那密林间的人影,瞳孔一缩。 “教主......你果然还是放不下我。”司幽细若蚊吟地喃喃一声,满足地将头枕在男子坚实的肩头,“你舍不得我死得这般凄惨,是不是?” “心无挂碍,意无所执。解心释神,莫然无魂。”巫阎浮捂住怀里人嘴唇,低声将清心咒送入他耳中,待他呼吸平缓,便将人打横抱起。 “教主....这药人.......”离无障疑惑道,“怎会认识司幽?” 怎么会?这还不好想么? 一股怒火冲上心口,熊熊燃起,白昙攥紧弑月,从林间一步一步逼向石庙前的二人:“原来......你们俩是一伙的,在楼兰做了一场戏!” 说罢,他便一跃而起,挥刀袭去。 巫阎浮搂紧怀里之人,施展轻功往后急避,白昙见这人护司幽护得那样紧,不知怎么,只觉无比扎眼,心下怒火更甚,杀意澎湃,一跃而起,一刀不偏不倚对准司幽头颅斩去,饶是巫阎浮避得极快,凌厉刀风仍倏然将司幽颈侧划开一道血痕,霎时血流如注。 一击不中,白昙旋身又砍,巫阎浮弹出一针直刺入他腋下破绽,刀锋一偏,贴着巫阎浮背脊擦过,削断数缕白发,擦肩而过一瞬,白昙腾出另一手去抓他怀中人天灵盖,却被对方迎面一掌震开,撤掌时,手掌拂过他脸颊,活似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耳光,火辣辣的一片刺痛。 离无障紧逼而至,化作一团黑雾朝那人扑去,可对方却像生了一对火眼金睛,一根金针刺进他俞府穴,眨眼便破了他的障眼法,掌风势如破竹,“啪啪”赏了他两耳光,教训后辈般打得他狼狈不堪摔倒在地。 白昙捂着脸颊,手指咯咯作响,弑月在手心如化毒蟒,寒芒爆涨,见巫阎浮转身跃过石庙,有扬长而去的意思,正欲追上,娆骨处却袭来一丝剧痛,转瞬扩至整个脊背,令他当即跪倒下去。他伸手按住娆骨,只觉那处有根毒刺在狠狠扎着自己。 “呜,疼........”他咬住嘴唇,难以忍受的呜咽了一声。 他从小到大,都极是娇气,极是怕疼,自月隐宫一行后,更是对皮肉之苦如视虎狼,死倒不怎么怕,可这般的剧疼却是真受不住,一下子便流出泪来。 离无障缓过神来,忙将白昙扶起,见他满脸泪水,似是痛苦得很,一下慌了神,用袖子擦了擦他的脸,柔声道:“教主,你怎么了?” “疼......我定是,定是要死了.......”白昙蜷起身子,抽泣起来。 “呸,说什么傻话!”离无障心化成了一汪水,把娇小的少年抱入怀里,站起身来,只觉他轻得像一张纸,一阵风吹来就要没了。 “莫怕,属下带你回船上。” 第38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一阵风吹来,云翳遮蔽了月轮,夜色愈发昏暗。 离无障抱着白昙穿过密林,朝停泊在岸边的船行去。离船尚有半里只距,瞧见几人在甲板上,白昙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放本座下来。” “可你的身子......” 白昙厉声道:“不碍事。快放本座下来!莫要让人看了本座笑话。” 离无障无奈之下,只得依他,一松开手臂,白昙便将他推开来,捡了根树枝撑住身子,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一头栽倒下去。 “教主!” 离无障冲上前将他抱起,却见他嘴唇紧咬,已是不省人事,气弱游丝。一种强烈的不详感似蝗虫来袭,他伸手搭上少年细细的手腕,命脉搏动得也是凌乱虚弱至极,竟是重病之人的兆相。他当即大惊失色,才知白昙方才所言并非傻话,抱起人一路疾行,上了船。 甲板上姬毒与索图,弥兰笙三人见他抱着白昙冲进舱房,都奇怪地想跟进去瞧,却被他关门挡住:“教主染了点风寒,不碍事。” 说罢,离无障褪去上衣,盘腿坐下,将白昙搂入怀里。 如此性命攸关之时,他才不放心将白昙交给别人。 这船上同行之人除了他自己,他是一个也不信。若是他不在,怕是白昙这般情状,便如落进了虎穴狼巢,转瞬便要被分而食之。 正要为他运功疗伤,却听门此时“咚咚”一响,一个女子的声音透进来:“离无障,让妾身瞧瞧教主,妾身也许知道教主是怎么回事。” 离无障蹙了蹙眉,道:“不必。” 姽鱼儿传音入密道:“妾身与教主同为娆人,你且看看教主后腰的娆骨,是不是有什么异状。” 离无障将白昙翻过身去,三两下解开腰带,掀开衣摆。 刹那间,一朵绮丽的昙花刺青跃入眼帘,浓烈魅意扑面而来。 离无障当下头晕目眩,浑身燥热,鼻间泛起一股热意。 他扭开头,拳头堵住鼻底,一缕鲜血却仍从指间溢了出来。他眨了眨眼,定睛细看尾骨之处,果然便发现了一粒朱砂痣般的血点。 他正欲伸手去触,门外人似有感应般轻声喝道:“别碰他的娆骨。若你非他心上人,只会害他更痛。” 离无障收住手指,指尖刻入肉里,咬牙道:“你进来。” “嘎吱”一声,姽鱼儿推开舱门,疾步走到榻边,一眼看见那处血点,脸色骤变,又握住少年手腕,一看他掌心便失声道:“怎会如此?” “如何?”离无障问。 姽鱼儿盯着他:“你......莫非就是他意中人?” 离无障一怔:“自然.....不是reads();。” “那为何教主的娆骨,今夜竟会突然病变的如此厉害?”姽鱼儿自言自语道,“他的意中人,可是今夜与他相见了,又伤了他的心?” “意中人......”离无障思索一番,白昙如今哪会有什么意中人?脑中闪现今夜那一幕,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难不成他对天夙动了心? 天夙? 的确,天夙曾是他的救命恩人,并非不可能。 “罢了,问这个也无甚意义,娆骨病变到如此地步,都生出了毒刺,不是一朝一夕,他这意中人想必是早就伤他至深,如今也不可能想着来救他。”姽鱼儿睫羽微颤,一双柳眉蹙起,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离无障回过神来:“你是说他意中人能救他?” 姽鱼儿不置可否:“若二人情投意合,娆骨许能痊愈,若其一人心怀怨怖,或已心如死灰,则无药可救。” “我去将那人寻回来。” “不必。”姽鱼儿冷声道,“白教主早已死心,娆骨才会如此,如今只是因又见到那人,故而生了许久的毒刺才一下爆发了出来,如今已是病入膏肓,性命危在旦夕。” 早已死心?莫非昙儿与天夙其实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 离无障心口沉窒:“那还有何法可医?” “你若信妾身,便背过身去,莫要回头看。” 离无障想了一想,袖间一抖,一把通体漆黑的骷髅头短锥已然出手。他平时出手时多用障眼术,故而鲜少亮出兵器。将锤尖对准姽鱼儿后脑,他背过身去:“你若敢对他不利,本魔立即要你的命。” “你倒是情深意切,可惜了。” 姽鱼儿凄然一笑,从云鬟间取出一枚鱼尾形的发簪,一头秀发垂落至腰,又解开衣衫,手执着那尖锐锋利的发簪绕到后腰处。 随着剐肉剃骨之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舱房内弥漫开来。 离无障目不斜视,面具下方的唇角却微微颤了一颤。 一柱□□夫,那细微的声音终于戛然而止。 姽鱼儿掩上衣袍,系紧腰带,手颤抖地将一小截血淋淋的连着皮肉的软骨塞进离无障手心:“将这个烧成灰,以温水喂服。” “妾身用的这法子,也只能替教主续上至多一个月的命。要救他,唯有寄望于人骨念珠。可你须知,人骨念珠乃我曼荼罗门圣物,若落到门主手里,他便绝不会容它被他人拿去续命。” 离无障回过头,错愕地盯着女子惨白的脸:“你为何待他如此?” “他与我血脉相连,乃是至亲。妾身活了三十余年,也活够了,他却还年轻。”姽鱼儿抚摸了一下上少年的脸,撑着榻,艰难地站起来。 这么片刻,她的容貌便衰败了许多,数十年岁月如一道秋风自她身上无情刮过,一瞬卷走了所有青春年华。她的肌肤皱纹横生,一头乌黑秀发亦染上银霜,已然从一位俏丽佳人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妪。 “妾身变丑了罢。唉,竟让你这后辈看了去,妾身可是赫赫有名的西域十大美人之一呢。”姽鱼儿用丝帕遮住脸,兰花指翘着,好似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一样羞涩,步履蹒跚的走到了窗边,似乎十分虚弱。 离无障如鲠在喉,想去扶她一把,女子却背对着他,极是优雅地用鱼尾簪子挽起了一头白发,挽成一个精致的飞天髻,回眸笑了一笑reads();。 “等教主醒了,你莫要告诉他,妾身做了什么。他若问起,妾身去哪了,你便说,妾身去西夜祭拜他母妃了便是。” “你要去哪里?” “自然是去取人骨念珠。若能取到,妾身日后送信告知下落。此番一去,怕是有去无回,就此别过。” 说罢,姽鱼儿一纵身跃出窗外,似只鸟儿般消失在密林深处。 离无障彻夜未眠。 晨曦初露时,白昙才悠悠醒转。 他似是做了一个长久的梦,梦见了儿时,正值夏末,在那花繁叶茂的王宫禁苑里,母妃抱着他荡秋千,摇着轻罗小扇,扑着流萤,柔声唱着一首小曲哄他入睡,声音却是姽鱼儿的,凄凄切切,又婉转美妙。 这一夜,他听着这曲儿,睡得很是安稳,安稳得似个襁褓里的婴孩。 “昙哥哥,你可好些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白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了揉惺忪的眼皮,竟摸到一脸泪水,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怅然若失。为何,他在梦里哭了呢? 朝身旁望去,他便看见迷沙站在榻边,一个罗刹正在桌边倒水,离无障也在,不过靠着墙睡着了,头垂得很低,眼圈下积着一层青色。 “嘘,别把他吵醒了。”白昙坐起身来,摸了摸娆骨,感觉已经不疼了,便轻手轻脚地下了榻,迷沙走过来,为他更衣擦身。 漱过口,洗过脸,喝了一碗热羊奶,又啃了一根羊腿,白昙又精神抖擞起来。他一边吃,一边回想着昨夜的经历,心情很是复杂难言。 他推开门,走到甲板上吹了一会风,脑中混乱的杂绪才清楚了些。 照昨夜看来,天夙与司幽是一伙的,所有的一切,从始至终都是在演戏。那一夜天夙为他指点迷津,想来也是为了博取他的信任。 如若不是昨夜他折回去正巧撞见那一幕,恐怕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什么恩人,什么喜欢,都是假的。 这般想着,白昙浑身的血液都寒冷下来,攥紧了拳头。 天夙......本座生平最恨别人骗本座,你给本座等着瞧。 “白教主一个人在这里琢磨什么?莫不是今日便打算上藏龙岛?” 一个雄浑的男子声音自他背后响起来。 白昙扭过脸去,见弥兰笙神采奕奕地走上前来,便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此时湖风吹起少年的一头未束起的鸦发,一身水龙逐月纹样的银白袍子衣袂飘飞,整个人冷艳凌厉,绝美勾魂,容色似比前几日所见时更盛几分,惹得弥兰笙险先失了神,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 如此美人,却是个......大逆不道,为祸人间的妖孽。可惜。 白昙道:“武林大会虽还未开始,不过,我们早些上岛也无妨罢?” “自然无妨,白教主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提前熟悉熟悉地形也好。” 白昙听着话里透着一丝轻蔑,不禁蹙了蹙眉,又转瞬盯着对方笑了:“那可要麻烦弥门主多多指教呀reads();。” 弥兰笙被他瞧得面上发烧,脸红脖子粗地“嗯”了一声,想起那夜之事,更是一阵心神荡驰。 “嘶,弥门主脸怎么如此红呀?莫不是伤风感冒了?”白昙故意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呀,烫得很,要不要脱些衣服散散热?” 说罢,他便又去扯弥兰笙的腰带,身子凑得极近。 “你这妖孽!”弥兰笙顿时低吼了一声,怒发冲冠,像只暴怒的雄狮。 白昙瞟了一眼他腹下,无声一哂,旗开得胜地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弥兰笙砸了一拳船桅,气得牙痒,又无可奈何,心里只怨:巫兄啊巫兄,枉你为一代宗师,弟子众多,怎么教出这么个妖孽来?倘你还在世,看他还敢不敢如此嚣张?这天底下,难道就没人能治治他么? 如此想着,一丝旖念似野兽般啃食着他的胸口来,他忍不住偷偷抽出袖间藏的半块丝帕,低头嗅了一下帕上少年身上特殊的体香,虎目灼灼——不如,索性替巫兄收了这小妖孽! 废了他的武功,以后当个禁娈养着,也算替巫兄报仇了。 “门主?” 听见身后一声低唤,弥兰笙忙将丝帕掖进袖里。 萨满老巫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到他近处:“门主,姽鱼儿逃了。” “果然,这妖女信不得!”弥兰笙脸色一变,“她逃去了哪里?” “昨夜,老朽见她往藏龙岛里去了,恐怕是去寻她的旧情人了。” “绝非如此。”一个声音插了进来,离无障望着二人摇了摇头,“姽鱼儿并未背信弃义之人,她是自己去找伏鹿寻仇了。” “什么?”白昙正巧走过来,听见这一句,心下一惊。 姨母为何如此冲动,竟孤身一人前去寻仇? 他们手里还有人质不是?伏鹿若敢对她不利,他便拿他亲子开刀。 “无障,你随我来!”白昙快步走下底舱,将舱门推了开来。 一股奇异的腥味扑面而来。 瘦小的少年静静躺在底舱的地上,脸上蒙着一块布,衣衫凌乱不堪,腰带散开着,纤细的脖子上布满了暧昧的红痕。 白昙奇怪地弯下腰,揭开了他脸上那块布。 少年倏然睁眼,漂亮的琥珀色眼底布满血丝,泪光盈盈,瞳仁似碎裂开了一般。 尖锐的痛楚几乎要爆出眼眶来。 白昙被他这种眼神骇了一跳,目光在那些红痕上徘徊了一瞬,便忽而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蹲下身去,扯开了少年的衣袍下摆,果然一眼便发现他双腿之间一片狼籍,虽然似被清理过,却还是惨不忍睹,青青紫紫的一片,俱是被放肆蹂-躏过的痕迹。 白昙替他系好衣袍,心中怒不可遏,转瞬便想到了一个人。 这艘船上,只有这色中饿鬼会做出这般禽兽不如的事来! 他将伏麟打横抱起,交给离无障:“叫人替他弄干净身子。” 说罢,他便走上甲板,厉声吼道:“索图,你给我出来!” 第39章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第三十九章 如此喊了几声,却毫无回应。 白昙心里奇怪,派人上下搜船,须臾之后,便听有人在二层的船舱内大呼:“教主,不好了reads();!” 几个人闻声而去,沿着楼梯一上二层,推开舱门,一股血腥味便扑面而来,再定睛一看,地上正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身形魁梧,头戴毡帽,不是索图是谁?他已被开膛剖腹,五脏六腑全不翼而飞,身躯近乎断成两截,死状像是被什么野兽活生生撕开啃噬过,极其凄惨。 “是那蛊人,那蛊人来过!”弥兰笙惊道。 白昙心里一悚,昨夜他便睡在底下,却毫无察觉。这船上又有好几个高手,索图身为坛主,亦身手不凡,那蛊人却如入无人之境,将他残杀,吞食了部分尸体,竟一点也未惊动其他人,实在有些玄乎可怖。 “果然传说不假,那蛊人如鬼似魅,来无影去无踪,令人防不胜防。他既是为伏麟而来,一定还潜藏在这附近,伏鹿想必也来了。” 白昙道:“想来姽鱼儿昨夜不见,也不是巧合,她许是看见了伏鹿才追出去。来了正好,那日我见了,人骨念珠就在伏鹿脖子上。” “白教主倒突然对人骨念珠挺上心的嘛。”弥兰笙深深看了他一眼,他是搞不懂,小妖孽既然对他师尊当年的事那么好奇,为何要弑师呢? “在下丑话说在前头,人骨念珠乃我门圣物,不容他人染指,即便白教主助在下从伏鹿手上将圣物夺了回来,圣物也只可经长老之手借你一用,切莫存有贪欲,否则就算当了武林霸主,也为天下人不耻。” 白昙被他一激,冷哼一声:“你把本座想成什么人了?本座只对武林霸主之位有兴趣,圣物不圣物的,在本座眼里就是一坨狗屎。” “你!”弥兰笙怒目而视。 “哎,白教主与门主所言都太过。”萨满老巫插嘴道,“老朽相信,白教主性情耿直,高瞻远瞩,绝非背信弃义之人。老朽唯愿日后浮屠教与曼荼罗门还能百年交好,互为盟友,携手并进。” “还是前辈通透。”白昙笑了一下,能活多久,他不怎么在乎,只在乎活的时候够痛快够风光,不留遗憾,人骨念珠是能让人死而复生,世人求而不得,可他却不想再重活一次。他举起三根手指,“我白昙在此立誓,绝无觊觎人骨念珠之心,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天际真得隐约传来一串雷鸣。 接着狂风大作,乌云密布,一场暴雨似乎便要轰轰烈烈的喧嚣起来。 离无障心尖一绞,猛地握紧了拳头。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师弟,你可知,你还哪有命不得好死? 若真要受天谴,真要被天下人不耻.......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吩咐人处理掉索图的尸体,白昙便转身走下楼梯,来到伏麟所在的舱房。病弱的少年已被清洗过一番,躺在榻上,身上穿着他的衣袍,因着体型差不多,也还算合身。他闭着眼,睫毛不住颤抖,胸膛起伏得异常剧烈,好像睡梦中有巨大的恶兽在逼近,令他恐惧至极。 白昙看他此般模样,心里竟涌出一丝怜意,顺手替他盖上了被毯。 他虽有意将伏鹿这儿子当作人质,却无意伤他,更不想如此折辱他,尤其是此般不堪之事...... 手不经意拂过少年皮肤,感觉十分之烫,白昙蹙了蹙眉,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发现他果然是在害热,便从旁边桌上的酒壶里取了些酒水,将一块丝帕浸湿了,轻柔地擦拭起少年滚烫苍白的脸颊来。 擦了没几下,他便感到的袖摆被一把扯住了:“你.......” 少年抖了抖眼皮,睫毛下露出无神的眼底,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一下,发出一丝细若蚊吟的声音,几乎淹没在外面的雷雨声里reads();。 “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 似乎怕他听不见,少年又竭力提高了音量。 “叫人这般折辱小王,现在又对小王如此,你以为小王会感激你么?” 白昙收起丝帕,站起来背过身去:“又不是本座下的命令。”顿了顿,又道,“再说,那人也被你的蛊人杀了,他好歹是我教坛主,他犯了错,你的蛊人杀了他,本座也不跟你计较,你还想怎么样!” “不跟我计较.......你给我记着,”少年颤声道,轻咳了几下,竟笑了起来,“我爹爹疼我得很,定不会轻饶了你!” 白昙斜眼瞧他,忍不住反问:“疼你,还把你做成蛊母?” 少年笑完了,用袖子擦了擦嘴,“你懂什么!成了蛊母,我便是爹爹最厉害的武器,他以我为荣,亦离不了我。” 白昙听这话里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意味,不禁有些讶异,心下犯嘀咕,这般的语气,不像寻常的儿子依赖父亲,倒似是畸恋一般。 担心伏麟这会醒来将蛊人与伏鹿都招来,白昙又回身点了他的睡穴。 走到甲板上时,雨已停了,天色却仍是阴沉沉的,犹若夜晚。 湖面上不知何时弥漫起了一层雾气,远远望去,雾中有零零星星的灯火在闪烁,越来越多,有燎原之势,显然是不少船只正朝岸边驶来。 白昙眯起眼,是其他门派的人也来了么? 弥兰笙走到他身旁,从袖间取出鹰眼镜朝湖面观望了片刻,心里一沉:“白教主,我们最好先上岛。你名声不好,又被伏鹿悬赏人头,武林中不少人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上了岛进到六道轮回阵内,反倒安全些。过了六道轮回阵,进了藏龙城,城内便有维序的'觉者',想对你不利之人,也不会轻举妄动。要打,也只能光明正大的上擂台。但若在这里,他们便可群起攻之。” 白昙哦了一声,问:“何为'觉者'?” 弥兰笙听他似乎毫不担心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反倒好奇的发问,又诧异又好笑:“觉者,便是活佛。这藏龙岛几百年前乃是一些天竺僧侣禅修之地,这些僧侣一生清心苦修,从未出岛,成了活佛,肉身不腐不灭,尚保有生前意志,一直守护着藏龙城。谁能入到城中的帝释天神殿,登上帝释天头顶取得一枚佛舍利,觉者们便听命于那人,将那人认作帝释天,尊他为佛主。” “原来如此。”白昙摸了摸心口,暗忖,难道他从巫阎浮心脏里挖出来的这颗血舍利,就是他当年登上武林霸主之位时取得的佛舍利么? 那岂非他一入藏龙城,那些觉者便会听命于他?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如此轻易,那便太没意思了。 “看来,白教主胸有成竹啊?”弥兰笙忍不住问道。 白昙捂住嘴,才意识到他把心里想的竟脱口而出了,便笑道:“那是自然,本座武功如此之高,怕谁不成?在楼兰,本座也与伏鹿交过手,他根本不是本座对手,武林霸主之位,于本座乃是探囊取物。” 弥兰笙听他这不可一世的口吻,嘴角一抽,也不禁笑了。几天相处下来,他愈发感觉这人不似他想象中的阴险恶毒,更像个顽劣的小孩,把自己伪装成一副蛇蝎美人的模样,内里却其实单纯直率得很reads();。 实在......叫人恨不起来。 “那好,在下便提前预祝白教主荣登霸主宝座。” “愿呈弥门主吉言。”白昙挺直腰板,放眼望向湖面斑斓灯火,真有了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那我们便早些动身,抢占先机。” 未等那些船接近岸边,一船人便已收拾好行装,踏上了藏龙岛,没行多久,前方便出现了一片奇形怪状的石林。石林中的奇石鬼斧神工,大多都有十几丈高,数百米宽,犹如一道道天然形成的壁垒,从石林外看石林,似乎平平无奇,但石林内却地形复杂,存在不少有如陷阱的幻境,乃是当年天竺僧侣们为了考验有心来此修行之人所设,堪比迷宫,因有六道关卡,分别对应六种轮回,故称“六道轮回阵”。 萨满老巫道:“各位可都带了罗盘在身?” 众人纷纷从行囊里取出罗盘,白昙也接过离无障递过来的一个,拿在手里琢磨起来。因为没下过几次山,他连罗盘也不会用,可此时也不好意思问谁,便学着其他人端在手里,观察起罗盘来。 这罗盘里外分有七层,依次能看见三十五星宿,十二天干地支与六十甲子,中心有一枚铜鱼,此时首尾正指向正南与正北。 “藏龙城的方向,便是龙心所在,即为心宿——商星的方向。”萨满老巫指了指罗盘最外层的一处,“当铜鱼之首指向商星,你便走对了方向,此时莫管前方有什么,也要一路前行,莫要为幻境所迷惑。” 白昙将这话默默记在心里,望向石阵的方向,却一眼望见前方有一抹身影一晃而过,没入了石阵内,像是个女子。 莫非是姨母?白昙担心姽鱼儿安危,当下便追了上去。 “教主!”离无障见状,立时去拦,白昙的身影却转瞬不见了,他紧随其后追入石林,转瞬之间,四周不过十几丈高的奇石便骤然变得遮天蔽日,直入云霄,令人只觉自身渺小至极,宛若蝼蚁。 离无障心知,这便是因为进了石阵最外层,六道轮回第一道——天道。 此道曾被巫阎浮改进,最是难闯。 离无障不朝上望,只看足下,摸索前行,便是想起了巫阎浮往日告诫——“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莫与天比高,只行足下途。” 恍然他又变回了十六年前那个少年,恭恭敬敬地拜倒在巫阎浮座下,接过他亲赐的离魂锥,又站起身来,容对方亲手为他戴上护法的头冠。 他记得,那时巫阎浮垂眸俯视着他,微微笑着,深邃眼眸中不乏悦色。 “无障,你乃为师数十年来最出类拔萃的徒弟,日后莫要让为师失望。” 心底积压的愧疚层层上涌,离无障跪下去,重重磕了个三个响头。 “师尊,徒儿一念之差,害你抱憾而死。如今却还要靠你言传身教的东西,方能脱离困局,实在罪孽深重。徒儿破不了情障,犯下大错,却也亦无怨无悔,唯在此立誓,死后甘愿堕入畜生道,永不再世为人。” 说罢,便掏出怀里“三毒”,放在杂草丛生的地上:“三毒,带我去寻他。” ...... 白昙仰头看了看上方,蹙起眉头,他记得进来时,这些奇石看上去,并不高,谁知进入石林间,周遭却成了另一般景象,心中自是惊诧不已。 他看了一眼手中罗盘,铜鱼转个不停,根本无从确定该往何处走,兜兜转转,绕过几道奇石,眼前豁然开朗,一尊顶天立地的佛像出现在白昙眼前,这佛像身骑孔雀,头有四面,是睥睨众生之态,分明便是大梵天reads();。 大梵天佛像之后,便有一座宏伟巍峨的神庙,足有七层之高,云雾缭绕。 怎么在外面,竟看不见这神庙,石墙也并无如此之高? 难不成是幻相? 白昙背脊发凉,小心翼翼地走近那佛像边,伸手摸了一把。 ——石头粗糙坚硬的质感真真实实。 他一蹬孔雀头,翻身跃上佛手,又借佛手纵身一跳,就跳到了佛像肩膀上,俯瞰四下景象,望见的却还是石墙,绿洲中心的湖泊连个边角也不见,又见佛像底下有一莲花座,四只手指向四方,脑中灵光一现。 要知,大梵天乃四面神,四只手分别指向东西南北,亘古不变,是佛教二十诸天里的引路之神,它被铸在此地,一定有什么必要的用意。 白昙举起罗盘,果然见那铜鱼已平静下来,又指向了正南与正北。 此时商星所在处,正是他的西南方向。白昙暗忖,看来,那应该便是藏龙城的方向了,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姨母,不能让她去寻死。 这么想时,一个影子从他的余光里掠了过去。 他扭头望过去,顿时愣住了。 一个体型修长的玄衣男子站在那神殿门前,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竟像是......巫阎浮。 白昙心脏一阵猛跳,心知这必然就是幻境。 男子却在此时回过身,抬头望来,似是冲他笑了:“昙儿,你站在上面干什么?又淘气了。还不快下来,不然,为师便上去抓你了。” 白昙闭上眼睛,不理不睬,盘腿坐下,却听一道风声袭了上来。 “昙儿。”男子低沉清幽的声音在咫尺响起,似就站在他下方。 白昙蹙起眉,一动不动。 “昙儿,来尝尝为师酿的昙花酒。奇怪,今年的酒似乎比往年的更甜了些,不知,是不是昙儿上次不小心掉进井里的关系呢。” 白昙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他哪里是在佛像之上,竟是坐在那颗被他烧毁的优昙婆罗花树上,花朵簇簇盛放,洁白胜雪,美若星辰。 玄衣男子纵身跃到树上,拨开他面前的一根花枝,在他身旁的枝干上斜卧下来,一手拿着那樽酒,一手枕在脑后,看着慵懒地一笑:“昙儿,过来,来为师怀里。” 这景象如斯真实,一点也不似幻像,白昙眨了眨眼,往后缩了缩身子,站起来,因着精神恍惚,脚下一滑,一下扑到了男子身上。 头撞到结实精壮的胸膛,手掌触到光滑的绸布,男子身上那股幽馥蛊惑的焚香味沁入鼻间,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他的脸颊:“昙儿......” 除了男子的声音,四周万籁俱寂,没有风声,也没有鸟鸣,白昙知道这是假的,他本能地想逃,但甫一对上那双无星无月的狭长眸子,整个人像被魇住了般不听使唤,身子僵在那里,脑子有些眩晕起来。 男子仰脖啜了口酒,手指擒住他的下巴,低下头,沾染了酒味的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耳根,咬下他头边一朵昙花,用嘴叼着放在他鬓间,低笑:“昙花美,昙花酒香,可是怎么都比不得昙儿你......” “昙儿,便在此陪着为师一生一世可好?” 白昙被哄得晕晕乎乎,娆骨却在此时抖动了两下,忙不迭地点头一般,令他骤然惊醒reads();。 他咬紧牙关,一伸手召来弑月,朝眼前之人狠狠劈下。 霎时,人影碎裂,花瓣纷扬,幻境乍破。 “缘起缘灭缘落尽,花开花灭花归尘。” 一声低语自背后响起,白昙回过身去,见一黑脸红袍僧侣飞扑而来。 他心下一惊,往后一避,一脚踏空,从佛肩上坠了下去,黑脸僧侣竟也急追而下,背后生出无数只奇长之手,仿佛蜘蛛般朝他一齐抓来。 白昙旋身落地,一刀斩去,正斩中那黑脸僧侣脖颈,如斩到金刚石上,擦出一道火光,黑脸僧侣退也不退地径直朝他扑过来,数双手各施奇招,上下围攻,白昙左支右绌,与这僧侣缠斗起来,只觉如同在和数十个高手同时过招,却一招也伤不到对方,没一会便体力不支。 他娆骨才刚刚动过,身子便就发虚,眼看便落了下风。 正险象环生之际,他腰间忽被什么软物缠紧,身子被一下扯离了手网包围,落入一人怀抱之中,朝那神庙之中飞去,落在庙中佛像之下。 那黑脸僧侣追至门前,转瞬便凝固成了一尊石像。 “那是'觉者',已是不死之躯,打不得的,只能躲。” 白昙立即挣开这人怀抱,退后了几步,侧头看去:“怎么又是你?” 白发男子眯着眼笑了一下:“阿痴感觉主人有难,就来了。” “两面三刀。”白昙气不打一出来,冷冷道,“你不是和司幽在一块么?他在哪儿?” 巫阎浮避重就轻:“主人如此生气,莫不是吃味了?” 白昙扬手就想扇他巴掌,手腕却被几根鬼藤一下缠住。 “主人已经好几天没有饮血了,还受得住么?” “滚!”白昙挣开手,呼吸发紧,赶忙背过身去。这不提,尚还能忍,一提,那股子渴血的瘾劲就涌了上来,简直挠心抓肝。 见白昙有掉头就走的意思,巫阎浮撩开袖子,指甲划过掌心,从后将人一把搂住,捂住了怀里人的嘴。白昙猝不及防地被糊了一嘴药血,他已是好些天没饮血,只如禁欲已久的人一触即发,当下再也忍不住,抓着巫阎浮的手便狠狠嘬吸起来,几大口咽下去,身子便一软。 巫阎浮靠着墙坐下来,搂紧了怀中软绵绵的少年,贪婪地嗅了一口他诱人的体香,心里不禁有些后悔太早褪去了这身痴憨药人的伪装。 如此这般,想要和这牙尖爪利的小狼崽子亲近一下,可真是太难了。 不过,早些也好,省得日后倒接受不了这幅皮囊里的他了。 昙儿,不知当你取得人骨念珠,从他人口里知晓了当年之事会如何? 你会不会为为师掉一滴眼泪?会不会愿意重归为师怀抱? 为师......实在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再等一等,等为师亲手为你披上西域武林霸主的嫁衣。 第40章 (已补全) - 药人毒[重生] - 深海先生 如此想着,巫阎浮侧过头,在少年颈窝落下一吻,见他还未苏醒,便伸手摸向他的娆骨处,轻轻一碰,那根小软骨便如狐尾般扭动起来。 他瞳孔一缩――怎么,娆骨竟还会为他而动? 这小崽子知晓了天夙并非他的恩人,却还是对他心存牵挂? 莫非是他几番试探撩拨,几句“喜欢你”,真诱得这小崽子动了心? 又或许,娆骨能感知到他这借尸还魂之人? 未免太过玄奇。这小狼崽子亲手把他杀了,挫骨扬灰,见到他的幻影也一副如避蛇蝎,又恨又怕的样子,哪里可能还对他心存眷恋? 定是......真恋上他假扮的这人了。 巫阎浮捏住那根小软骨,只觉它动得很是殷勤,好似只小狐狸向他讨宠似的,胸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意,却不是恼白昙,而是恼他自己reads();。 他本意是想借这恩人身份将白昙诱入囊中,却没料到如今真将白昙诱得动了心。想到日后还要以这皮囊对着白昙,巫阎浮更是如鲠在喉。 不成,待他日他脱去伪装,便立时去寻江湖里精通脱胎换骨术的“人皮雕匠”颜如玉来,将他这幅皮囊上上下下全部雕回原来的模样。 到时候,他里里外外都是巫阎浮,看这小狼崽子当如何? 他亲手养的花,只能为他盛放凋败,这辈子都休想逃出他的五指山。 “嗯......”因被巫阎浮弄得愈发不适,白昙慢慢醒了过来。 发觉身子被一双手臂牢牢抱着,白昙马上从巫阎浮怀里弹了起来,一抹唇上鲜血,当下便翻脸不认人,手里钩刀一把抵到巫阎浮脖子上。感到娆骨软软热热,好似被肆意揉捏了一番,他登时一阵恼怒。 “你是不是......方才乱碰本座了?” 巫阎浮看着眼前少年气呼呼的脸,只觉他活像只被抓了尾巴的小猫,正欲出言调戏他一番,心里却一梗,避开目光,不老实地摇了摇头。 “没有。” 白昙摸了摸娆骨,懒得费神与他计较,站起身来,扭头朝神庙门口望去,见那觉者还守在门口,便朝神庙中走去,想找找另外的出口,果然,便发现了另一扇门。门外竟是与他进来前的地方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高如天际的石墙已不见踪影,四周弥漫着一层浓重的黑雾。 雾气间,隐约可见些许扭曲的人形,在空中飘来荡去,形如鬼魅。 白昙心里发糁,掏出罗盘瞧了一眼,通往藏龙城的却是这个方向。 巫阎浮亦步亦趋地跟过来,道:“那外面便是修罗道,夜里去不得。”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白昙凤目微凛,斜眼看向身后之人。 “我还是巫阎浮弟子时,随他闯过一次六道轮回阵,自然清楚。巫阎浮当年闯修罗道还是在白日,他那般的一代宗师,尚且花了一番功夫,你休要自讨苦吃。” 白昙听他满口巫阎浮一代宗师,像很佩服那老魔头似的,满身逆鳞便竖了起来,大步流星往门外走去:“是么?那本座偏要夜里闯闯!” 刚迈出门外一步,手臂便给一道软物缠紧,猛拽回去,落入一双手臂之中,还没来得及挣扎,背便靠在了一堵墙上。男子岩石般冰冷结实的胸膛压上来,浑身的鬼藤一下缠紧他四肢,将他整个人牢牢制住。 “你怎的这般淘气?让为,”巫阎浮盯着少年涨红的脸,堪堪打住一句差点出口的“为师”,低声呵斥,“让阿痴如何是好啊?” 这一句好似教训小孩般的语气,竟像极了巫阎浮。 白昙被吓了一大跳,睁大双眼看着他,一时忘了反抗,他不知自己迷惑失神的样子有种难以言喻的诱惑力,此时二人距离极近,暧昧得实在过分,巫阎浮克制不住地低下头去,覆住了少年殷红的嘴唇。 突如其来的一个吻令白昙浑身僵住,愣了一瞬,才猛地回过神,握紧手里弑月把柄,四肢身躯却都给柔韧的鬼藤缠得动弹不得。下巴被两根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一捏,他的齿关就稍稍开启,被冰凉柔软的舌尖趁机撬开齿缝,长驱直入的侵了进来,蛇尾般勾住他的舌尖。 白昙被吻得头皮一麻,当下便咬,一股甜美的血味便溢了满口reads();。唯恐又失了神志,白昙僵着舌头不敢吞咽,只得任对方得寸进尺。 他兀自睁着眼,近处那双狭长的蓝眸却半闭着,疏长的银睫随舌尖辗转侵略不时擦过他的鼻梁,好似他的口里含着美酒,值得被深入品尝。 ――这确是巫阎浮第一次在白昙清醒的时候吻他。 哪怕当年他们还是师徒时,他教他用媚术配合自己练功,有过种种亲密之举,乃至肢体交缠,赤身相贴,却不曾有过唇舌相抵的一个吻。 如今回想起来,竟成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不似前几次那般凶狠,巫阎浮吻得极深极慢,只欲捕捉到白昙每一缕呼吸,每一丝心绪,全都剥开来细细琢磨品味。白昙哪曾被如此吻过,饶是神志清醒,心里不愿,喉头舌根却俱如被融化了似的,呼吸凌乱不堪,娆骨亦隐隐有了反应,一下一下扭动起来。 为何会如此? 白昙心脏惴惴狂跳,不由自主地将贴紧了墙壁,只轻轻蹭了一蹭,整根脊骨便酥软下去,双腿发抖地往下一滑。若不是鬼藤缠着身躯,便连站也站不住了。巫阎浮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倏然一紧,吻势加重了几分,手指驱起一根鬼藤钻进白昙衣缝内,蜿蜒朝他背后伸去。 这小狐狸......是被“他”吻得春情萌动了么? 一根冰凉软藤滑至娆骨,似手指般揉弄了一下,白昙便浑身一震,又觉鬼藤还有往下钻的势头,心下又怕又怒,羞耻欲死,泪水当时刹不住地涌了出来,眼睛一眨,沿着脸颊落进被纠缠住的唇舌间。 “呜......” 尝到口中渗进些淡咸泪液,巫阎浮呼吸一滞,方才撤了唇舌,抬眼瞧见少年一双怒视他的凤眸水光潋滟,樱唇红肿湿润,齿印犹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腹下骤然一阵燥热。一股欲念翻涌上来,他几乎想当场脱下这身伪装,霸王硬上弓将这小狼崽子强要了。 不是他不敢,不想,只是,时机未到。 巫阎浮意犹未尽地收起鬼藤,不出所料,白昙扬手便扇了过来。这一掌极是凶狠,竟是用上了“诛天化魔掌”中一招,饶是巫阎浮侧头避过,脸上仍似被狼爪挠出五道极深的血口,劲烈掌风掀得他重重撞上墙壁,若不是他早有防备,半颗脑袋都要被白昙削了去。 白昙怒火中烧,见一击不中,便挥刀斩去,巫阎浮反应极快,一纵身跃到神庙中那尊佛像头顶,凛冽刀风直追而上,将佛像拦腰劈裂。 巫阎浮只好跳到横梁之上,摸了摸脸上正在愈合的血痕。 ――这小狼崽子的喜欢,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起的。 好在他是他师父,白昙爪子一冒,他便能料准他要出什么招。 这天底下,只有他能克他。 如此一想,巫阎浮不禁勾了勾唇角,看着底下白昙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甚是有几分愉悦。 “你给我滚!”白昙两刀把佛像斩了个稀烂,死死盯着上方人影,心下乱成一团。他已是病入膏肓,偏偏娆骨还因这人频繁骚动,每动一次,他便少活几天,恐怕等不到走出六道轮回阵便要一命呜呼。 不成,得离这人越远越好。没了药血他尚还能活,走火入魔也比病死要好,娆骨上的毒刺发病时的疼痛,他也不想再受第二次了。 白昙收起弑月,看了看正门的觉者,又看了看后门外阴森森的鬼影,无可奈何地盘腿坐下打起坐来。罢了,等到白日,他再入修罗道。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